果然,不多會兒,天空開始淅淅瀝瀝下起小雨,到了午時,小雨變成了連綿不斷的中雨。


    用過午膳,又午睡了一會,琉月起塌後,細細搬來一張茶桌放在二樓平台的亭子裏,琉月沏了一壺茶,靜靜的品著茶,欣賞山中別樣的雨景。


    秋雨霏霏,飄飄灑灑,灰蒙蒙的天空被細柔柔的雨絲緊密的籠罩,雨絲叩醒了九月季節裏的寒意,在天地間織起一張細細密密的紗帳,籠住了整個莊子。


    琉月凝神細看,莊子門口,似乎有馬車進來了?


    站起來扶著欄杆,能清楚的看到一輛裝飾講究的馬車已經停在院子裏,馬車上,下來一個女子,兩個婢女扶著她,新來的管家為她撐著傘。


    女子身後,還跟著五六個騎著高頭大馬的護衛。


    雖然離得遠,不能看見女子的樣貌,但能看出來,女子通身氣派不凡,出門的陣仗也是不小。


    琉月心裏思索著,難道是章府的家眷過來了?


    大院子裏,接替章平的管家章石恭敬的撐著傘,將梅姑迎進了門口的倒座。


    他前兩日才從章府調過來,原先是章雲武身邊賜了姓的世仆管事,是個極有眼色之人。


    雖然不明白,息王爺身邊的這位姑姑為何會突然到霧莊來,卻也知道,這位是絕對不能得罪的。


    忙吩咐下人們燒起碳爐,又親自給梅姑奉上茶道:


    “梅姑姑,方才門房來報,說您到了門口,小人還不敢相信,原來真是貴人大駕光臨。”


    梅姑喝了口熱茶,覺得體內的寒氣稍稍散了些,笑著道:


    “可是不巧了,我今日到霧隱山賞秋,沒想到天公不作美下起雨來。


    還好聽大夫人提起過,九郎的莊子就在附近,要不然可得淋著雨迴城。既然來了,便打算叨擾九郎幾日,等雨停了,好好賞幾日霧隱山的美景再迴王府。”


    章石心裏想,一大早就開始下雨,也不知梅姑姑這是賞的什麽秋景,而且還準備住幾日賞景?


    臉上還是掛著恭敬的笑容:“姑姑是貴客,平日裏可是請也請不來的。那小人先去安排人收拾客房,姑姑先好好歇歇。”


    梅姑對章石的識時務很滿意,喝了口茶問道:“先不急,昨日我去府裏,聽大夫人說九郎在莊子,怎的沒見他?”


    “九爺去了城裏辦事,趕天黑前應該就迴來了。”章石老老實實的迴答。


    梅姑放下杯盞,貌似無意的問起來:“我昨日聽大夫人說,九郎這裏還有一位‘貴客’,不知我是否會打擾到九郎的‘貴客’?”


    章石笑著道:“姑姑說的是於二爺吧,您說笑了,您能來霧莊,是我們整個莊子的榮幸,而來打擾一說。”


    梅姑看了眼章石,心道王爺的這個管家,說話倒是個滴水不透:


    “於二爺,不知是個怎樣的人,來莊子住多久了?既是貴客,怕是九郎日日帶著在城中各處遊玩吧。”


    章石暗自納悶,梅姑姑這問題問的,似乎對於二爺很有興趣?


    當下說話便警覺起來:“九爺忙,於二爺雖說是貴客,九爺卻都沒什麽時間陪,姑姑稍坐會兒,小人先去安排客房。”


    雖然章石沒正麵迴答她得問題,但這話讓梅姑也稍稍放心了些,沒有日日陪伴,可見王爺並不十分看重,或許這位‘貴客’不過是王爺一時的興趣?


    她笑著點點頭,章石鬆了口氣,忙下去安排了。


    雨絲洋洋灑灑,褐黑色的雲朵依傍著山崗,天很低,視野更加朦朧暗淡。


    城中一間不甚起眼的茶肆雅間裏,南子言還是一副章九的打扮,屈膝斜靠,輕抿一口杯中的葡萄酒,一副慵懶的樣子,似乎正在欣賞湘妃簾外淅淅瀝瀝的小雨。


    坐在他對麵白衣玉簪的男子挑了挑眉,搖頭嘖嘖的感歎:


    “王爺,您這幅樣子,連我的心都被勾搭的酥酥癢癢,恨不得立刻撲進你懷裏。幸虧我很明智的沒讓婢女在身邊服侍,要不然我的婢女都得被你迷得暈暈乎乎。


    所以說,美人在骨不在皮。您現在這張臉,依然擋不住骨子裏發出來的貴氣。嘖嘖嘖,可惜卻是一副不食葷腥的性子,簡直是暴遣天物啊!”


    南子言斜了他一眼,慢悠悠的懟了一句:“石夫人最近不逼你相親,所以閑的發慌了?”


    男子哀嚎一聲,露出一個哭臉:


    “王爺、祖宗,您就別哪壺不開提那壺好不好,我剛剛躲到這裏清靜清靜。您又提又提,是想親眼看著曾經跟您出生入死的兄弟,被親娘逼得血濺當場嗎?”


    誇張的表情與他俊美的長相和一身翩翩白衣的如玉風度十分不相稱。


    男子正是當年與南子言一同從交州黑雲山沼澤裏,走出來的八人之一、石誠石三郎,也是閔州刺史石穩平的次子。


    當年在黑雲山沼澤,一向對南子言諸多看不順眼的石誠,竟然在土龍撲過來的一瞬間擋在他麵前,因此右腿筋腱被嚴重撕傷。


    九死一生之下,雖然撿迴了性命。但從此後右腿不能用力,更無法長期行走,不得不離開了軍營。


    南子言晃了晃手中的琉璃盞,似笑非笑的說道:


    “你今年二十有三,府中又姬妾成群,是該找個人約束約束,免得早早掏空了身子,過幾年變成彎腰佝僂的老頭子,到時候我可就不認識你了。”


    石誠一愣,王爺這是在跟他開玩笑?


    “不對不對,您很不對勁兒,萬年冰塊王爺,居然會開玩笑了?”


    他腦袋湊上前,十分認真的打量著南子言那張戴了麵具的臉,看到的,卻是一如既往的清清冷冷。


    一邊搖頭一邊坐迴去,石誠摸著下巴琢磨道:


    “您去了趟大楊,性子居然變了,整個人看著輕鬆很多,雖然看起來還是冰冰冷冷的,但裏子不一樣了。


    不對勁不對勁,迴頭我得問問南澤去,該不是您在大楊有什麽奇遇?遇到了狐仙?”


    南子言沒理他的調侃,放下琉璃盞坐正身子:“叫你來有事情。”


    石誠收起嬉笑正色道:“王爺您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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