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姨娘淚眼婆娑看著琉月:


    “郡主,我是個軟弱的,這些年苟延殘喘,連累我的至親也隻能苟且偷生,如今,人和財,我都交給郡主,一來,是為我的雲兒。


    二來,我那未出生的長子到底如何沒了,郡主怕是也能猜到幾分。我如今孤家寡人,她卻還有兩個女兒承歡膝下,郡主,希望你越來越強,幫我,也幫你,因為,我們有共同的仇人。”


    劉姨娘的反應出乎琉月的意料,她就這麽篤定自己能夠查到害死雲兒的真兇,篤定自己能夠強大到可以麵對麵對抗吳氏?


    琉月從汶山院出來時,已經到了掌燈時分。


    她去了園子裏的觀亭台。


    當年父王封王,選擇現在的位置開府,搬走了原先居住的四戶人家。


    聽紀媽媽說,修建王府時,母妃特地懇求父王建了這個觀亭台。母妃在世時,也常常站在亭台最高處,靜靜的看著遠方。


    觀亭台是個三層小樓,站在三層,基本能看到大半個王府的景致。


    不同於炎楚其他名門望族府內建築景觀的氣勢恢宏,奢華繁複,王府的建築結合了南北兩地的特點,即有北方的古樸,也有南方的典雅,庭院也都掩映在花木之間。整個園子,曲徑通幽之中透著疏朗自然。


    琉月站在頂樓,任由秋日的冷風吹打著烏黑的發絲,霧色蒙蒙的雙眼一眨不眨,沉默的看著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籠。


    身後不遠的屋頂上,一身黑衣的米扣屈膝而坐,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許久,直到青瑣一再提醒,琉月才迴了絲竹院。


    第二日,琉月和勉強能起身的劉姨娘一同出府,去‘行知寺’為流雲做法事,中途,莫元海帶著莫鬆,悄悄用一具玩偶換掉了火匣子中的流雲。


    剛做完法事,劉姨娘虛脫過去,寺院忙安排了廂房,讓一眾女眷先稍事休息。


    羅媽媽小跑著去請了醫女。


    很快,她帶著一個麵目清秀、個子高挑的媳婦兒過來,說是‘妙手醫館’的醫女。


    閑雜人等退了出去,隻留下兩個主子、羅媽媽和紀媽媽。


    媳婦兒進門的一霎那,劉姨娘淚如泉湧。


    羅媽媽抹了把眼淚,對媳婦兒道:“大爺,先見過郡主吧!”


    媳婦兒放下藥箱,恭敬的給琉月行禮:“在下鄭平,見過郡主。”


    雖穿著女裝,聲音竟是不折不扣的男聲。


    琉月打量他一眼,問劉姨娘:“他就是你跟我說的人?”


    劉姨娘擦了淚,情緒比起方才平靜了許多:


    “郡主,他是我姨家的表哥,自幼寄養在我家,大表哥性子沉穩,脾氣又剛正,當年我父親和幾個兄長枉死,姐妹們散的七零八落,唯恐官府秋後算賬,找大家的麻煩,於是也沒有了往來。


    隻有大表哥,父親出事時,他已經做了大掌櫃,我家敗落後,他冒死保住了一些私產交給我,然後隱名埋姓去了古安國。


    三年前,他悄悄迴來,那時候我剛生下雲兒,大表哥在城北開了一家茶水鋪子,我的那些私產這幾年一直不敢打理,本來已經七零八落,也是多虧了大表哥這幾年幫著梳理。”


    當年劉滿山的罪名是通匪,滿門劉姓男丁皆判了三千裏流放,家產全部充公。不想在路上,卻被仇家殺了滿門。劉家三服內的男丁也悉數被驅逐,永不得進入東洲境內。


    這個鄭平,能在那樣兇險的情況下幫劉姨娘保住一些私產。可見除了能力超群,為人也是極為忠誠的。


    琉月注意到,鄭平從進來後,眼神幾乎未離開過劉姨娘。


    “炎楚郡大概已經沒人知道你是姨娘的表哥了吧?”


    鄭平收迴目光:“郡主睿智,在下惶恐,平日以外鄉人自居。”


    說是惶恐,他的臉色和眼神卻都很平靜。


    當年首富劉府頃刻之間轟然倒塌,劉府滿門男丁悉數枉死,親眷又被驅逐,慘烈的情景可想而知。


    鄭平作為大掌櫃,從千人擁簇的地位到倉皇離開,個中必然諸多艱辛。


    經曆大風大浪,還能如此淡定從容,琉月不由對他又高看一眼。


    劉姨娘說了這麽些話,顯得氣力不足,喘了一會兒,看著琉月的眼神中充滿期盼:


    “郡主,大表哥是個好人,你也是個護短的人,他的身份,總是不能堂而皇之待在炎楚,可是,我勸了他多次,他總也不願離開。


    郡主,我把大表哥交給你,從此後他為你做事,我的那些產業迴頭讓他整理整理一並交給你。你能待他好的,是吧?”


    琉月看著劉姨娘那涮期盼的眼神,心裏湧起不安的感覺。


    這話聽著奇怪,卻又有些交代後事一般的悲壯淒涼。


    從‘行知寺’離開時,琉月很有些無可奈何。


    她到底何德何能,都做了些什麽,讓劉姨娘篤定她一定能幫她,甚至連身份見不得光的表哥也交給她。


    琉月對紀媽媽道:“媽媽,你把思思調去汶山院給羅媽媽幫忙,告訴羅媽媽,劉姨娘身邊最近片刻也不能離人。”


    紀媽媽連連點頭,方才劉姨娘的話分明就是交代後事一般,她心裏也懸著呢。


    三日後,祁掌櫃那邊傳來消息,吳濱文匿名,花了九萬兩銀子,高價買下了李府轉讓的地。


    淺雲居,琅華在中庭院子裏轉了幾圈,頭上冒了一層薄汗,清芷心疼不已,拿起帕子替他擦汗:


    “世子,您別太心急,鍛煉身子也不能一蹴而就,您先歇歇,再讓郡主看見又該心疼了。”


    琅華也有些累,今日在院子裏走了三圈,已經是他的極限。


    坐在秋歌搬過來的胡床上,算了算日子,吩咐清芷:


    “月兒九月初七動身,隻剩下三日了。你過去看看,她身邊那兩個丫頭年齡太小,紀媽媽又忙,你看看會不會漏了什麽東西。”


    清芷笑起來:“要讓青瑣聽見您不放心她,估計那小圓臉會氣的圓鼓鼓的。行,您要不放心奴婢現在就去看看。”


    吩咐秋歌給世子拿過來甜湯,清芷抬步去了絲竹園。


    琅華喝了湯,覺得有些犯困,準備進屋裏休息片刻,剛起身,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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