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還真是個怪人,為了一口雞蛋,不惜付出性命。


    知道如此奇怪的人,出於好奇,林北想要瞧一眼。


    死牢一如既往的髒、亂、臭,林北屏氣靜心,穿過走廊,徑直來到黃書良的牢房前。


    和其他死囚不同的是,他並未感慨生命即將消逝,也沒有寫遺書,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嘴裏叼著一根稻草。


    林北輕拍鐵欄杆,對方立馬警覺地站起來,長長的鼻子動了動,似是聞到林北身上的味道,很享受地吸了幾口,用含糊不清的聲音道:“你是廚子?”


    林北沒有迴答,而是打量著他,對方給自己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不像是人。


    聯想老馬之前的話,這家夥不簡單。


    黃書良道:“我聽外麵的人說,獄牢中專門做斷頭飯的廚子是個俊俏小哥,看你這模樣,應該就是他們口中的林北了。”


    舌頭在牙齒間刮來刮去,說道:“長得不賴,就是不知道炒雞蛋的本事如何?”


    林北淡淡道:“你若是不滿意,鍋給你,你來?”


    “嗬嗬”黃書良輕笑道:“別,我隻有一張嘴,會吃、能講,你別生氣。”


    林北好奇問道:“為何你會對炒雞蛋的執念那麽深,執著得不像一個人。”


    聽到林北這樣的話,黃書良身軀一震,興奮道:“炒雞蛋啊,那真是世間第一美味。你知道操蛋王嗎?”


    林北搖頭,什麽亂七八糟的名字,無語。


    黃書良緩緩道出自己為何愛吃炒雞蛋,他的話多,直言不諱,也不考慮別人怎麽看待他。


    林北靠在他對麵的牢門前,掏出一把瓜子,慢慢嗑,慢慢聽關於炒雞蛋的故事——


    據黃書良所說他從小出生在皇城,但林北不信,對方這話應該是捏造的,說這話時,和從容,像是事先在心中打好腹稿一般,不過沒關係。


    他說,自己愛吃,尤其愛吃雞,更加吃雞蛋。


    原本對炒雞蛋並沒有這麽深的執念,可那天過後,他對炒雞蛋便無法自拔。


    據他所說,那天,皇城外突然來了一個約莫六十歲的男人,搭了一口灶台,旁邊擺著一筐雞蛋,框子上有一束極其美麗的花朵,那人自稱“操蛋王。”


    兩顆雞蛋為一份,一份炒雞蛋一兩銀子,價格是真的貴。


    許多人不屑地笑他,這人故弄玄虛,炒雞蛋又不難,七歲孩子都能炒的嫩香無比,尋常婦女炒起來更是得心應手,但味道嘛,炒雞蛋能好吃到哪去。


    便覺得,炒雞蛋隻是幌子,騙傻子才是真。


    結果還真有傻子慕名而去,逐漸去的人越來越多,操蛋王的名聲也傳到黃書良耳中。


    他抱著試一試的態度而去,一口雞蛋入嘴,想不到格外的好吃,吃的急了,竟然把自己的舌頭咬斷一半。


    “怪不得”林北聽他說話不利索,原來是舌頭少了一半的緣故,不過未免也太誇張了些,那炒雞蛋怕是有問題吧,能讓人吃了忍不住咬斷舌頭。


    他有個習慣,一道菜,隻吃一口,一個餐館,絕不去超過三次。


    可吃過操蛋王的雞蛋之後,他變了,每日必須要去吃炒雞蛋,足足吃了一個月。


    直到有一天,操蛋王不見了,黃書良發瘋似地找尋,還是沒找到。


    少了炒雞蛋的日子,他的精神很憔悴,身體沒有力氣。


    後來,為了找到當初的味道,他離開皇城,走遍南國,就為了吃到一塊可口的炒雞蛋。


    可是,他再也遇不到可以操蛋王的炒雞蛋相媲美的雞蛋。


    聽完黃書良與雞蛋的不解情緣,林北微微一笑,無法理解,但有一點令他在意。


    “黃書良,你說,操蛋王身旁的雞蛋筐子上擺著幾株無比美麗的花朵?”


    “嗯”黃書良憑著自己的記憶,繪聲繪色地描述那幾支花。


    林北疑問:“他有當著你的麵炒雞蛋嗎?”


    “沒有”黃書良曾在他的攤子上待了一整天,但他隻要炒雞蛋時,便會用一塊大黑布把自己包住。


    林北聽他對那花的描述,以及操蛋王的怪異之舉,大致猜到,那幾支花應該是罌粟,難怪吃過便難以忘懷。


    所謂的操蛋王,應該是借著罌粟的幫助。


    他沒有對黃書良說出自己的猜測,和一個雞蛋狂解釋,太累。


    轉身走了,去準備材料,原來隻是普通的炒雞蛋,可這平安縣,去哪裏搞罌粟?


    邊想邊走,問了老馬和一些老獄卒,他們也不知道。


    無奈,林北隻能去找遊行商人,想來,他那兒應該是會有的。


    一入屋,遊行商人笑著出來接待林北:“哦,我的老夥計,你這麽沒來,可想死我了。”


    林北說了自己的需求,對方立馬否決道:“沒有,我是正經商人,不賣那玩意。”


    這可就難搞了。


    “哎...”林北突然想到之前錢宅門口,那個又胖又老的乞丐曾說過的話,當乞丐的,別的本事,就是消息靈通。


    找到街邊的一個乞丐,朝他的破碗中丟了五文錢,對方原本正懶懶地躺著,看到有人投錢,立馬爬起來,拱手道:“多謝老板打賞的五文錢。”


    林北在地上一字排開九文錢道:“問你個事,倘若答得上來,這九文錢便是你的。”


    乞丐一臉喜悅,拍著胸脯道:“公子是要問人、還是問事,還是聽點八卦?”


    林北直說了自己想要找一些可以增香的調料,連說了幾種,乞丐都是搖搖頭。


    所謂術業有專攻,他行,做飯嘛,還是交給廚子,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不知。


    林北掃興地收起錢,乞丐的眼睛是一直盯著銅板,看到錢被林北收入囊中,心都在滴血。


    “等等。”


    九文錢夠吃三碗麵了,就這麽失之交臂,心裏怪鬧騰的。


    最主要,都說乞丐比那百事通的消息還靈,今兒卻是一問三不知,傳出去不是讓人笑話嘛。


    “等等。”


    乞丐一拍大腿,想到了,讓林北稍等一下,自己去取一味食材,絕對讓他滿意。


    不多時,乞丐迴來了,肚子鼓鼓的,像是懷孕似的。


    他跑到林北麵前,左顧右盼,確認沒被人看見,這才神秘地將上衣掀開。


    衣服下,是一枚五彩斑斕的蛋,個頭和藍星的鴕鳥蛋差不多。


    隔著蛋殼都能聞到一股蛋腥味。


    林北勉強使用血眼,眼前所見,蛋殼上纏繞著淡淡的妖氣,裏頭的是濃稠的蛋液,妖怪的胚胎還未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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