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妹豈非是青梅竹馬


    表姐弟怎見得兩小無猜


    待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袁大夫人便命人撤了席麵,重新布置桌台。八仙桌被盡數撤走,空曠的內院又重新擺上一排排梨花靠背椅。內院正中,一些下人搭著舞台,赫然就是唱戲前的節奏。


    袁三夫人以手遮麵:“聽聞今兒的主角可是“柳園”新請來的名伶,也不知唱的是哪出戲?”


    袁氏道:“看了不就知道了。”


    袁三夫人望了望自家大嫂,道:“大嫂,今兒是安排了哪幾出?”


    尹氏眨眨眼:“都說了還看個什麽勁,還是看看吧,一準給你們驚喜。”


    話說著那戲台子已經搭建了起來,夫人們帶著自己的孩子按座次分別坐下。鼓樂聲響起,那台子中央便率先出來一位男伶,其形貌也算說得過去,他上台後一甩袖子,開始唱了起來:“遠方暮暮,鬆水招蓮……”


    接著又出來了一位女伶,然後,又是男伶,另一名女伶……


    這是一出棒打鴛鴦的戲,講述竹馬青梅的兩個表兄妹互生愛慕,卻因為家教信條門第等絲毫不敢越矩,疼愛堂妹的堂兄看在眼裏急在心上,決心幫助堂妹與其情郎私奔。誰知半路殺出表妹的另一名堂姐,也是這位堂兄的親妹,原來堂姐也對這位表哥心生愛慕,橫亙在兩人之間。一邊是從小看到大的堂妹,另一邊是自己一母所生的親妹,這位堂兄陷入兩難局麵,迫不得已借酒消愁,卻在路途遭人勒索死於非命,事後表兄妹的感情也被人撞破,兩人雙雙自刎。那位堂姐自知罪孽深重,也是出家為尼,普度眾生去了。


    看完戲的夫人們個個唏噓不已,久久不能自持。如尹氏所言,今日的戲她們當真聞所未聞,以往的戲台無非是男女相愛私奔,最後被家人撞破,又是堂兄妹又是表兄妹的,還是第一出。


    結局太過悲情,小袁氏看罷已是淚水連連,直道:“真是一對苦命的鴛鴦。”


    眾夫人紛紛附和。


    有的義憤填膺:“那堂姐實在可恨,若不是她忽然出現,或許他們表兄妹便能繾綣天涯了。”


    有的憎惡舉棋不定的堂兄:“要我說,那堂兄也不是個好的。既然已經答應要幫助他們表兄妹,又見不得自己妹妹單相思。要不是他,隻怕事情也不會糟糕成那般模樣。”


    有的說:“噯,那堂兄也是好意,至於堂姐,誰都沒有料到。再說,他也已經受到懲罰,何必再來咄咄逼人。”


    眾說紛紜之間,小袁氏又道:“那表妹最是可憐,如花的生命就這般棄了,也不想想養育她的爹娘該是多麽傷心。”


    原來小袁氏想的是這個!為人父母,總是要為孩子操碎了心。她這樣一說,無疑戳到許多夫人的心坎上去了。


    這原本就算是辭別宴,多少帶著傷感的成分在裏麵。袁家幾位夫人都有各自的閨中密友,年後分別,再相見的人,寥寥無幾,再相見的機遇,遙遙無期。但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袁三夫人雖說不是絕頂聰明,對於自己的公婆卻了解得很,若是內院一個下午都是淚雨菲菲的話,傳到公公婆婆耳朵裏,血統高貴的尹氏自然不怕,她卻不能不忌憚三分。


    袁三夫人想到這些,便要轉移話題。誰都沒想到這個時候,在台上唱戲的那位女伶會走下台來,直直來到了小袁氏身邊。


    她雖然身著戲服,也不難看出如花之貌。聲音婉轉嬌媚:“敢問這位夫人,何出此言?”


    小袁氏微愣,想起之前有人說今日是新請的名伶,此女容貌上乘,她遊走於各府上看戲時,並沒有見過,料想便是那位。也不管對方是何來頭,便憤然道:“罔顧綱常與人私會,是為不忠;讓含辛茹苦撫育長大的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是為不孝;不懂謙讓,讓兄長為難是為不仁!此種不忠不孝不仁之人,當真可憐。”


    那名伶慘白了臉,微微福身道:“多謝夫人賜教。”


    然後又是低著頭而去,看似非常傷懷。


    眾夫人麵麵相覷,誰也不明所以,包括小袁氏,也是被這位名伶弄得渾噩至極。要不是尹氏告訴她查不到名伶的底細,隻怕還有後續讓小袁氏抓狂。


    周慧真仰起頭看著母親紅紅的眼,肉嘟嘟的小手往母親臉上胡亂抹了幾下,道:“娘,你為什麽哭?”


    小袁氏一把摟過女兒,感覺無比貼心,道:“娘沒有哭,娘隻是看戲看入了迷。”


    周慧真一臉懵懂表情。


    她往四周看了看,發現她的昊表哥在人群裏一閃而過,周慧真樂不可支,推開緊抱她的小袁氏,跳了下來,騰騰往昊表哥的方向跑去。


    正聊有安慰的小袁氏苦笑了一下,很快被接下來的戲迷住了。


    杜汀蘭看完前麵的戲,頓覺全身都酸酸痛痛的,她向袁氏告了假,起身欲到外麵去活動筋骨。


    她前腳一走,袁昊天後腳就跟了上去。


    周慧真則是踩著袁昊天的步子追了出去。


    杜汀蘭走到花園,眼瞅著花園裏盛放的花朵,比起杜府,又多了許多她不曾見到的花種。她走過去,赫然發現花叢深處不起眼的地方,分明有幾朵細小的花朵,杜汀蘭勾下身子一看,不禁喜樂起來。


    芍藥本是四月初才會盛開的,卻在三月早早盛開,杜汀蘭自然喜不自勝。她輕輕掐下一朵,往指甲蓋上擦拭一番,又輕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嘴角勾起似有若無的淺笑,然後,背轉了身……


    躲在暗處的袁昊天見了,不自覺地在心裏暗道:果真與一般女子一樣,臭美!若是他猜的不錯,這位杜家的表姐很快就會看見那赤芍旁邊被移栽過來的名貴花種,隻怕也會訝異著丟了赤芍轉而專心致誌地欣賞起來吧!


    但是下一秒他驚奇地發現,杜汀蘭不知是從哪裏摘來幾片新鮮的樹葉,混合摘下來的赤芍一陣搗鼓。然後她小心翼翼地翻看四周,確信無人後,才踱著步就地坐下,爾後,輕輕掀起裙擺一角,撩起裙擺下的褲管,將那揉搓得不成形狀的東西往小腿上一抹……


    做完這一切,杜汀蘭將手中剩下的枝葉就著樹葉包了,然後輕輕地藏進袖子裏。一邊又歪著腦袋,不知是想著什麽。袁昊天盯著眼睛一眨不眨,就怕錯過什麽精彩場景,但是接下來的事,他隱約猜了個大概。


    原本夏季之後才會開放的胭脂花,也不知是何緣由在這袁府的後花園早早盛開了。嫣紅的胭脂花叢上,已經結了好些黑色的圓狀粒子。杜汀蘭認得那是種子,或許是剛剛察覺沒有人,這一次她的動作嫻熟起來,輕巧摘下一些種子,塞進隨身的衣兜裏,爾後走到另一邊的花壇旁,就著枯樹枝接連刨了幾個坑,將那種子悉數灑下,最後掩土。


    她恍然不知,這一切已經被人盡收眼底。


    而那在背後窺視的袁昊天,也在杜汀蘭抬腳走人時,“恰巧”地出現。


    杜汀蘭根本沒有發現袁昊天是跟蹤她而來,再說她對這個所謂的“表弟”很是不感冒,但自己是客,也隻能扯出一抹強硬的笑:“好巧啊,昊表弟。”


    袁昊天年六歲,杜雅蘭叫他昊表弟,杜汀蘭也跟著這般叫。


    袁昊天笑了笑,一直看著杜汀蘭不說話。杜汀蘭頭皮發麻,做好閃人的準備:“啊,我出來散步也是有些時候了,晚了過去母親會擔心,就先走一步了。”


    袁昊天還是笑,怪怪的,甚至當杜汀蘭走過去時,他還自覺地讓出一條道。


    隻是當杜汀蘭走過時,背後猛然響起聲音:“杜表姐是要去哪裏?難道要這般就迴去看戲?我姑姑可不喜歡髒孩子。”


    杜汀蘭腳下一個踉蹌,腦中閃過某個片段後,堅決地要不認賬:“昊表弟此言何意?我不知道你說什麽。”


    袁昊天湊上去:“杜表姐不必驚慌,我不過是好奇你種下這花種作甚?要是你迴答得好,我不僅幫你保密,還會送上更多花種。”


    他潛意識將杜汀蘭劃歸為愛花一類的千金小姐,成日沒事就是研究那些花花草草。再說來袁府做客的客人在院子裏摘幾朵花也算不上什麽。袁昊天之所以這般,純粹是覺得杜汀蘭比起他見過的那些堂姐妹表姐妹好玩了那麽……一點點。


    加之杜汀蘭與他差不多一般身高,他頓時起了捉弄的心思。


    他勾起嘴角,心想,看你如何自圓其說。


    杜汀蘭卻道:“昊表弟,按理我是袁府的客人,按輩分我是你的表姐,所以於情於理你都應該尊重我。”


    就是不肯直接說了。


    袁昊天睜著眼睛:“杜表姐,我隻是關心你罷了。”


    杜汀蘭也不會傻到相信這麽鋒利嘴皮子的人會對她一個初次見麵的“表姐”表示關心,當下反問道:“這麽說,來袁府做客的人都該是昊表弟關心的人了?還是說,昊表弟對客人的關心無微不至,細致到要管到出恭?”


    “我雖不知為何昊表弟三番四次為難,但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被人說閑話。這胭脂花並非用來塗抹丹蔻,而是救人治病。任何花朵也是有生命的,請昊表弟好好珍惜。還有,我雖不知道剛剛那位小姐因何得罪了昊表弟才會遭此奚落,但是,讓一位小姐下不來台,實在不是謙謙君子所為。”


    袁昊天愣愣看著對方氣唿唿離去的背影,反手指了下自己,喃喃道:“她是在罵我?我不過是看到她摘了幾棵種子罷了,又不是什麽大事,哎呀,還這麽兇,我不過是想告訴她她忘記淨手了,怎麽還不領情呢?怎麽說話的口吻和堂兄這般相似?該不會是堂兄派來監視我的吧?不過,有趣有趣!”


    說著也要跟上去。


    不料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袁昊天低下頭一看,原來是周慧真拉著他的衣角,笑道:“昊表哥是跟那位姐姐吵架了嗎?哦,不對,是被那位姐姐說教了。那位姐姐好厲害!”


    收到袁昊天瞪視的眼神,小丫頭瑟縮了下脖子,繼續不怕死地道:“不過昊表哥你放心,就算你吵架輸了,真兒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喜歡你的哦!乖乖,不哭啊!”


    袁昊天:“……”


    於是袁府的花園出現有趣的一幕,不按常理出牌的三房嫡少爺勾著頭,急於擺脫後麵跟著他的小鬼,而那小鬼,下人們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周家的小姐真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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