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帝在潭州逗留大半月後,繼續往南邊邊陲去。

    他此行要做的就是重新布防南部,走到邊陲的時候已近臘月底,準備出年了再歸朝。而安皇後則留在潭州陪著家人,待承安帝迴程時再碰麵。

    趙暮染收到自家父皇的來信,捧著臉歎氣:“父皇正月不迴都城,這年雜過?”

    宋釗算了算時間,估計承安帝要初春才能迴朝,“或者能趕在朝廷開印前。今年特殊,宮宴可以不辦了,若是覺得宮中冷清,將父親母親還有二郎留在宮中守歲也可行。”

    也隻能是這樣了。

    “明日封印,就能歇著了,今日要將會試旨意昭告,省得耽擱了那些學子。還有……”趙暮染掰了掰手指,數出四五件事來。

    宋釗好笑的看著她蹙起眉尖,伸手去摸她肚子:“可是又鬧你了?”

    “這會沒有,估計知道他娘親正心煩。”趙暮染手覆到他手背上,“就是腰酸。”

    郎君的大掌就放到了她腰後,輕輕揉按著,女郎舒服得發出小貓兒一般的哼唧聲,宋釗唇邊的笑意越發溫柔。

    趙暮染現在已近五個月的身孕,懷的又是雙胎,肚子隨著月份大得跟別人懷胎六月七一樣,腳也開始浮腫,確實是十分辛苦。

    上朝的時候都是坐一會,抱著肚子在金鑾殿溜達一會。

    “過了明天就好,開印的時候,陛下就迴來了。”宋釗想著又是心疼,好在這些日子,大臣們都安份了許多。

    趙暮染靠在他身上,露了笑意:“可是我現在就想撂攤子了。”

    說著還拿眼睨他,透著小小的壞意。

    宋釗歎氣:“我一個小小刑部侍郎,卻是天天做著不符合本職的苦工啊。”

    趙暮染就被逗得哈哈大笑,“你可還領了駙馬的食邑,不虧。”

    “我天天算計那些狐狸,你倒是天天算計我。”郎君詳怒,低頭在她臉上輕輕咬了口。

    她最近胖了些,小臉圓圓嫩嫩的,十分誘人。

    趙暮染哎喲一聲,奮起反抗,掰了郎君的臉,一口就咬他唇上。咬完還不夠,又親得他氣喘籲籲才鬆開,隻是自己也喘著,憋氣憋得滿臉通紅。

    就是一點虧也不吃。

    宋釗對這她這性子也沒轍了,和她鬧了會,理好衣裳去見大臣,好將各項事情的召令頒布。

    朝廷封印,就到了年關。

    趙暮染在長公主的幫忙下理清宮中事務,歇了幾天,就和楊侯爺眾人在宮中高高興興過年。宋二郎倒沒留在宮中守歲,而是迴了護國公府,陪著家裏的母親與妹妹們。

    今年禁了煙火,整個都城都極安靜。趙暮染坐在暖爐前昏昏欲睡,宋釗就往她塞了個手爐:“帶你去一個地方。”

    “你們小心路滑,讓人照亮些。”長公主忙吩咐。

    宋釗應是,扶著小妻子往宮中的摘星樓去。

    那是皇宮內最高的建築,先帝最喜歡在那俯視都城夜景。

    兩人拾階而上,隻是宋釗並未讓登頂,不過登上二樓便將她引到敞台。他在小妻子不解的目光中道:“這裏就好了,太高了你走著累,也怕不安全。”

    她懷著身孕,讓她往高處走就已是不對。

    趙暮染隻得收迴疑惑的視線,抱著手爐看向外邊。

    此處雖不如頂樓能俯視整個都城,卻能將皇城內的影致看得清楚。她看著宮中燈火蜿蜒如龍,像是星河落在大地間。

    “這裏夜影確實不錯。”

    她讚一聲,宋釗微笑,抬手擊掌。

    趙暮染聽到動靜,眉頭微微蹙起,想他究竟在賣什麽關子,卻不想下刻宮牆處突然亮了起來。那亮光就如同是螢火,一簇一簇,然後化作一片。

    她驚疑不定,往另一個方的宮牆看去,亦是發現那光似流動的水,一直延綿圍攏著宮牆。

    這是……

    她眼中映著璀璨熒光,笑意從中傾瀉,在她的笑容中,數不清的孔明燈升空,那瞬間的壯觀與旖麗讓她像孩童一般歡笑出聲。

    宋釗望著她的笑顏,從所有未的滿足,在她身後輕輕摟了她的腰,問道:“喜歡嗎?”

    “喜歡。”

    趙暮染響亮地迴他,將手爐一丟,雙手放在嘴邊,用更響亮地聲音喊:“我喜歡……楊、君、毅!”

    寂靜的皇城空中就迴響著女郎的告白聲。

    長公主與楊侯爺正下棋,聽到這被風吹來的聲音,皆是動作一頓。

    長公主失笑:“年輕真好。”

    楊侯爺撇了撇嘴:“臭小子倒是會哄人。”

    “繼承了你的優點。”長公主掩嘴一笑,睨向夫君的眼眸情意綿綿。

    楊侯爺被看得心尖都在發麻,手一抖,就將

    子落錯了地方。長公主低頭一瞧,又是笑出聲,落下一子挑眉道:“謝謝了。”

    楊侯爺發現不對,再一看,自己的半壁江山都沒了,隻能丟了子苦笑。

    身為當事人的宋釗卻是怔了好久。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小妻子會如此坦率地說喜歡,那種喜悅一下子就襲上胸口,被填得滿滿當當的,讓他連反應都不會了。

    趙暮染喊完後聽著迴聲又是歡喜的笑,靠在怔愣的郎君懷裏,仰頭看滿天燈火,喜歡極了這新年禮物。

    宋釗就讓她那麽靠著,喜悅與激動交織,終於讓他迴過神,將人調個方向俯身就含了她的唇,極盡溫柔地與她纏綿。

    良久,趙暮染軟在他懷中,避開他不滿足又要再落下的吻,哼哼道:“我說喜歡你了,你卻一句迴應都沒有。”

    宋釗霎時就露了笑,鳳眸內流光轉動,在她耳邊說:“都以身相許了,如何不喜歡,那情意都刻到骨子裏了。”

    嘖……趙暮染聽著他的表白,打了個激靈。

    太肉麻了。

    不過……她怎麽聽著那麽歡喜。

    趙暮染杏眸彎成了月牙,圈著他脖子,將唇送上前去。

    燈火與星光融為一體,相擁的兩人心意相通,隻願歲月靜好。

    ***

    承安帝歸朝的時候和宋釗算得差不多,趕在了開印前三天。

    皇後見到女兒的肚子時嚇一跳,伸手扶住還蹦蹦跳跳迎前人兒,“怎麽這般大,還敢用跑的。”

    趙暮染摸著肚子,倒沒有什麽感覺,好像是習慣了。

    現在她已經滿六個月,除了腿會腫外,其它都還好。

    承安帝看著也有些心驚,問女婿:“你是天天都逼她吃多少東西?”

    宋釗無辜極了,朝他一禮後迴道:“陛下多慮了,染染都是正常的飯量,小婿也不敢亂讓染染進補的。”

    承安帝見女兒麵色紅暈,健健康康的,心中是又喜又優,才坐下就先傳了醫工來。聽到醫工說一切正常,隻是因為雙生胎的緣故。

    自從趙暮染有孕,這句話是眾人聽得最多的,也就再稍安心,隻靜等看後兩個月的情況。

    隨著月份越長,趙暮染活動確實也是越來越不方便。

    她有時也望著自己的肚子歎氣。

    自從承安帝迴朝,小夫妻倆就開始了正

    試的養胎生活,宋釗聽著趙暮染今日第四迴歎氣,側頭去看神色。

    趙暮染有所察覺,抱著肚子問他:“你能看見我的腳嗎?”

    宋釗:“……”她腦袋裏又在亂想什麽。

    趙暮染見他不言,又慢吞吞道:“我現在每天一低頭都看不見自己的腳,感覺好奇怪。”

    “看不見了又不是不在!”宋釗好半會也找不到詞迴她,隻能將人拉坐到身邊,伸手去幫她按小腿,“你瞧瞧,還在呢。”

    趙暮染側躺著,因為肚子重,也隻能是抬了抬脖子,可是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脖子那麽短過。她抬了脖子還是看不到自己的腳啊!

    “哪呢,我還是看不見!”女郎一咧嘴,發現自己居然臃腫如此。

    宋釗徹底無言了,但也習慣了這些日子她總會時不時跳出些奇怪的問題。醫工說孕婦越到產期,心情會越不安和緊張。這種時候隻能順著,過一會就好了。

    果然,宋釗幫她按著腿舒緩了那浮腫的難受,趙暮染又開始吧嗒吧嗒說起了其它事情來,臉上剛才的愁容也不見了。

    宋釗鬆口氣。

    正是此時,宮人稟曹淳求見。

    兩人都一愣。

    承安帝在南邊過了個年,穩定軍心後就和曹淳及蔚明一眾迴都城,楊老太爺那有軍功,直接就讓他們守在了南邊。

    趙暮染宣見,不一會就見到還是那樣圓圓的胖子像雪球一樣滾了進來,趙暮染視線就盯著曹淳,直盯得人連行禮都不會。

    “殿,殿下,我臉上有花嗎?”曹淳終於頂不住她的視線,弱弱問一句。

    哪知趙暮染往宋釗懷裏一趴,哀哀地道:“我的天啊,你對我著的感覺,是不是跟現在我看著這死胖子的感覺一樣的!”

    曹淳:“……”他才剛來,怎麽又嫌棄上了。

    宋釗:“……”這孕期綜合症又發作了。

    兩個男人相視無語,曹淳可憐兮兮地將別人托帶來的東西遞了過去:“駙馬,這是我娘親去華相寺上香,住持讓帶給駙馬的。”

    宋釗聞言一怔,接過匣子,裏麵是十二隻有蠟封的玉瓶,匣子裏還有一張字條。字條上隻有寥寥兩字——了塵。

    他手驟然收緊,看向曹淳:“主持可還說了什麽?”

    曹淳搖頭:“沒有了,就隻讓帶這東西。”

    宋釗啪就將匣子合上,丟

    到一邊,“有勞了。”

    他突然就生了氣,曹淳也不知是怎麽迴事,但知道眼下最好就是走為上計,二話不說告退,跑得比兔子還快。

    趙暮染在剛才就看到了字條,知道這是宋大郎托人送來的東西,那玉瓶也眼熟,是宋釗慣帶在身邊盛藥的那種。

    “這是今年的傷藥嗎?”

    她記得宋釗手上好像也隻得一瓶了,送得還挺對時機。

    “他不是要斷了塵俗嗎,還送什麽藥!”宋釗陰沉著臉,喊來了陳暢,讓他將這些藥丟迴華相寺。

    他寧可每日熬著老方子喝,也不用他送的藥。

    趙暮染見他在氣頭上,也沒勸阻,由著他去。很快,陳暢去而複返,那一匣子藥成了兩匣子,讓趙暮染看傻了眼。

    陳暢說:“住持說,郎君明白意思的。”

    “好個宋昭!”郎君氣得一拍桌子。

    趙暮染看著桌幾上跳了跳茶杯,險些以為郎君是在自己罵自己,慢半拍才反應過來,兩人的名字同音不同字呢。

    但這是什麽意思?

    “他這是威脅我呢,我若不收,他自己用的這一匣子也不要了。他這是像是個出家人嗎?!”

    “住持可知他行蹤?!”

    宋釗忍了忍,斂起怒意,沉聲問陳暢。陳暢吱唔了會才道:“屬下問過了,住持說不清楚,隻說郎君收了,自然會知道這第二份送哪去。”

    出家人不打誑語,住持既然這樣說,肯定是不清楚宋大郎行蹤的。

    宋釗火氣又蹭蹭蹭往上竄,氣到最後都氣笑了,最終也隻能妥協。

    宋大郎能對自己狠,可他哪有他狠。

    宋釗讓陳暢將第二匣子的藥送了迴去,心情陰了整日。

    趙暮染望著那一匣子的藥,心中想的卻是,這就叫一物降一物吧,就連她也沒能將宋釗逼成這樣過。

    她突然很想向宋大郎取取經,這都是怎麽拿捏的人。

    出了春,皇城內的柳樹都抽了新枝,嫩綠嫩綠的。

    趙暮染也換了春衫,讓郎君陪著到禦花園散步。

    兩人沿著水邊走了圈,見是臨近午飯時間,就往太極殿準備尋承安帝一同用飯。哪知在轉到前殿的小道上,夫妻倆遇見了被翰林院士領著出宮去的新科進士們。

    眾人忙垂目行禮,趙暮染好奇地看著院士身後的青年

    才俊,見挺精神的,微微一笑。

    眾位進士察覺到長公主停留的目光,也忍不住好奇偷偷抬眼,去窺這位被承安帝捧在手心中的天之嬌女。

    這一見,卻都是在心中暗暗歎一聲。

    長公主殿下明眸似水,淺淺一笑似春風般和煦,好一張嬌顏。即便是身懷有孕,仍是不減風彩。

    眾人不由得就將視線又落在傳聞中那對長公主殿下千依百順,寵愛無邊的駙馬身上。

    隻是這一看,都紛紛嚇得低了頭,心中陣陣發怵。

    如若長公主殿下是明媚的春日,那這駙馬宋釗就是剛過的寒冬臘月,一個冷冷清清掃過來的眼神就讓人如墜冰窟。

    院士本想等趙暮染有什麽話吩咐的,卻是察覺到氣氛不對,再一見駙馬那陰得滴水的眼神,忙先行告退,領著一眾進士飛快離開。

    “這些人都是二甲的?”趙暮染見眾人跑得飛快,想問的話隻能問身邊郎君。

    宋釗微微一笑,抬手掐了掐臉頰:“應該是,怎麽,對這些進士有興趣的樣子?”

    趙暮染就奇怪地道:“什麽興趣?”

    她就是在想她父皇將這些人補了什麽缺而已。

    宋釗見她懵懂的樣子,唇邊笑意更深,扶著她腰繼續往前:“沒什麽……”

    趙暮染仍是一頭霧水,臉上帶著笑意的郎君,眼眸深處卻隱了冷色。他的小妻子沒興趣,可過不了些日子,怕是要有人起不該起的心思了。

    這些日子他沒在上朝,有些消息還是了如指掌的。

    作者有話要說:朋友圈日常:

    染染最近總是收到許多好友申請,全是新科進士。

    染染疑惑,宋釗冷冷一笑,把染染那笑顏明媚的頭像換成了自己的。

    染染好友數量瞬間銳減。

    承安帝得知事情後,和皇後說:你說將門神換成駙馬的臉,會不會有奇效?

    皇後:也許你們嶽婿的都放一塊,會有神效。

    承安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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