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一聲令下要到邊陲,安王府的仆從們都忙碌起來,幫著打點行裝。

    往前安王妃也常跟著父女倆到邊陲,除了路途用的東西,其他的在邊陲的府邸皆是便宜,不過小半時辰夫妻倆就登上了馬車。

    在登車前,安王收到一封急報,他看過後,吩咐讓人再加急送往都城。

    安王妃聽著身後王府大門被關上的沉重聲音,馬車開始奔跑。在微微的顛簸中,安王妃看了眼臉色鐵青的夫君,眸光流轉間去握了他的手:“究竟怎麽了。”

    安王緊緊迴握她,語氣頗挫敗:“我們都叫姓宋那個小子耍了。”

    姓宋的小子?

    安王妃怔了怔,也隻能想到近來將他們安王府鬧得不安寧的宋釗,隨後就是想到女婿,眼底有了驚意:“是…他嗎?怎麽可能?他怎麽敢那麽大膽!”

    安王點點頭,然後將帶在身上的信遞了過去,“他就是那麽大膽,厲害的很。但若說他不是楊君毅,又說不過去,他身份蹊蹺,我一時也不好下判斷。”

    什麽意思?

    安王妃被繞得有些暈,接過信打開快速讀了起來.

    信上寫了太後身體漸差,情況有些並不樂觀,又說明他是宋釗的身份,說隱瞞有苦衷外,一開始也是為了減低安王府對他的抵觸。言辭間皆是歉意。

    再道他誠心娶趙暮染為妻,用借口蒙蔽皇帝請求了賜婚,為的是趙暮染迴到都城後,能減少皇帝對她下手的機會。不管他是楊君毅的身份,還是宋釗的身份,已經應下入贅安王府,就絕不會反悔。信中再說邊陲之事,告訴安王楊家軍並未全部戰死,有一部份被楊候爺很早就派到夏國,那批人如今還潛在夏國。

    如今他要那批人在夏國與慶州交界處製造混亂,讓安王以征討為名出兵鎮壓。若是太後真有不測,安王能以邊陲戰亂的理由避開迴都城奔喪,信中末尾用極懇求的語氣要安王顧全大局。

    安王妃越看越心驚,翻到最後兩頁,竟然分別是入贅文書,落款姓名是宋釗與楊君毅各一份。都城衙門和京兆府衙門的大印紅彤彤蓋在上邊。

    “這……”安王妃看到最後,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與此同時,安王妃想起了安王給的那個玉佩,她說眼熟,那就是太後隨身佩帶的。她記得那是先王給太後的,太後從來都沒有摘下過。

    安王沉著臉,再從袖中取了張極小的字

    條遞過去。這是夾在信中一起送來的。

    安王妃就看到歪歪扭扭的兩字——勿迴。

    字跡潦草,卻還是能隱約看出娟秀的筆鋒……這是出自太後之手?

    “這字跡、筆鋒是母後的,如若她身體無恙,字也不會寫成這樣。”或者,光寫這兩個字,就耗費了她極大的精力。安王說著眼角微紅,目光極厲。

    “陛下這是想借著母後,讓你迴都城……”然後是軟禁,還是殺無赦?!

    安王妃臉色血色漸褪,她真的想不明白皇帝為何對他們一家如此猜忌,明明兩人是親兄弟。他們安王府究竟有什麽值得皇帝這樣煞費苦心。

    安王此時伸手去將妻子攬到了懷裏,輕輕拍她手背,“你可還記得皇姐喪生火海那晚。”

    “怎麽會忘記。”

    那晚火光衝天,將都城的夜晚都映紅了,他們趕到的時候火海吞了整條胡同。整個兵馬司的人都調了過來,直到第二天天明才將那場火撲滅。

    “那你可還記得皇兄在我們之後趕來,看到我們時的神色?”

    安王妃被猛地問起,倒是有些記不清,她隻記得後來安王隨著皇帝迴宮,當夜也是住在宮裏的。

    安王妃就搖搖頭,安王道:“那天皇兄對我旁敲側擊許久,先說起皇姐是父皇元後之女的事,接下來問的事情看起來無足輕重,卻又都是關係到楊侯爺的。從那個時候起,我就一直疑心當年那場大火,實在蔓延得太快了。”

    當時是雨季。

    “怎麽當時你沒有說?”安王妃聽著心中越發不安。

    “因為皇姐在出事前一天,確實暗中派人送了樣東西給我。就是一直掛在都城書房的那幅山水圖。”

    他不是不想說,是覺得蹊蹺,想查明再說,省得妻子跟著胡思亂想。隻是後來他也沒有查出個所以然來,就把這事給拋到腦後了……

    安王是今早看到信後才把這事想起來,老臉上有絲尷尬:“那幅畫如今估計摸著還封在都城王府,我忘記帶來了。”

    安王妃一看他神色就知道他是把這事忘記了,有些無語地看著他想,她的夫君真是心寬得不靠譜。

    既然如此,從安王所說的推測,極大可能是楊家有什麽東西引得皇帝猜忌了。

    再如此推斷,那場火………答案唿之欲出,安王妃勉力穩了穩心神,“那宋釗到底是怎麽迴事,他怎麽會知道楊侯爺曾經

    留下了人,而且還有著聯係,這都過了十餘年了。染染如今與他一起,能確保安全?”

    “那小子事行詭異,身份點明一半卻又有所隱瞞。但就憑他敢寫這封信,留下筆跡,說明他還算坦蕩。”安王幫她分析著,“王妃可記得護國公被去兵權的事,護國公府如今還能在都城有立足之地,全靠宋釗一人在力攬狂瀾。他寫了書信,難道就不怕我拿著去挑撥事情。皇兄出了名的疑心重,不管這信真假,他都會二話不說棄了宋釗。”

    “皇兄在這個世上,最相信的隻有他自己,對一丁點的異心都容忍不了。所以不管宋釗是護國公府的人,還是楊家人,這封信就是他軟肋,他自己送到我手上來的軟肋。”

    那小子不是想取信於他,真沒必這樣做,也沒必要生那麽多事端。宋釗真要幫皇帝滅了他,隻要他自投羅網迴都城就夠了。

    安王想了想,給安王妃說了個大膽的推斷:“如若皇姐給我的山水圖有問題,說明皇姐知道她或許要遭不測,搞不好那小子和皇姐和楊侯爺有什麽關係。”

    從年歲上來看,是差不多,而且他知道楊侯爺留下的人。這事顯然也隻有他一個人知道,不然楊家其它分支早利用這點去討好皇帝了。他出發前收到加急戰報,上邊所述的內容,與宋釗說的無二。

    隻是怎麽會扯到護國公府,這點就暫時不得而知。

    有什麽關係?!安王妃張了張嘴,卻又把猜測的那句長公主嫡子給咽了迴去,轉而伸手去揉太陽穴。

    這短短幾刻,她要接收的信息太多,她頭疼,還有不可思議及驚嚇。

    “染染跟著他應該不用太擔心,而且我們女兒……”安王冷笑一聲,“我們女兒真的是那種會受製的人嗎?”

    “宋釗那小子以為他事事都算好了,以為我們就真的會被他牽著鼻子走?他做夢!”

    他們趙家人最小氣,最討厭被人算計。

    安王妃看著笑得陰惻惻的夫君,潑冷水:“難道我們現在不就是在被牽著鼻子走?”現在是誰在火急火燎往邊錘趕啊。

    安王一噎,幽怨地看向她:“王妃,本王去邊陲是有更重要的事。”他受夠了,管他阿爹會不會氣得從皇陵跳出來,他非得收拾那個腦子有坑的皇兄。

    安王妃歎氣,伸手去攬他脖子,把他腦袋按到肩膀上,就那麽抱著他說:“趙承,你想幹什麽就幹吧。都城那邊,染染會替你盡孝,我和染染也不會拖你後腿。”

    男子迴抱她,像個小孩一樣窩在她頸脖間,聲音沙啞:“我對不起母後。”

    “我會陪你一起向她老人家請罪。”

    “好。”安王閉了閉眼,聲音決然、鏗鏘。

    ***

    “——你說宋家郎君走了?”

    驛站內,一昏就整夜的王公公得到消息,整張麵容都扭曲了。

    護衛看著他那張老臉,不忍直視地移開視線:“是,並且已經將事情給陛下匯報了,宋郎君說這事他也作不了主。此事我們也瞞不住。”

    王公公一臉頹敗,嘴角抖得抽風似的,腦海裏閃過老命休已,雙眼翻白又昏了過去。

    而此時的趙暮染一行已進入鳳翔地界,即便是馬車,速度也極快。她坐在鋪了厚厚毯子的馬車裏,顛簸感還是挺明顯。

    宋釗在這顛簸中倒是坐得四平八穩,手裏還拿著本書,看得極是入神。

    趙暮染撇了撇唇,伸腿去輕輕踢了他一下,他素色的袍擺上就沾個鞋底印。

    “怎麽了?”郎君放下書。

    趙暮染說:“你往一邊去,我要躺下。”說著也不管他願意不願意,徑直擠他到一邊,幾乎打橫占了整片空間。

    隻是腿還得蜷縮著。

    宋釗見此往窗邊挨了挨,然後將她的腿拉過來,抱到膝蓋上,“這樣舒服一些?”

    少女蹬了蹬,是比縮著舒服,哼哼一聲,閉目養神。他倒是不嫌棄她靴子髒。

    她正想著,卻是突然感覺靴子被人脫了。她坐起身,宋釗朝她笑:“你這兩天走了那麽多路,脫了靴子睡腳掌會好受些。”

    話落又去撿起書,將她穿著綾襪的腳直接抱在懷裏,繼續看書。

    趙暮染無語,重新躺下。他愛抱就抱吧,熏著了不怪她……外邊馬蹄聲陣陣,時不時響起眾人甩鞭驅馬的動靜,聽久了就覺得單調。

    趙暮染就有些昏昏欲睡,在睡著前說:“不用特意趕驛站,就這一路走,到了晚上隨意住宿,荒郊野嶺也無所謂……”

    宋釗就去看了她一眼,見她紅唇嗡動,聲音漸小,然後就那麽睡著了。

    少女唿吸均勻,唇微微嘟著,竟讓人看著覺得她那是委屈的樣子。

    還是在生氣吧。

    郎君眼睫微垂,遮擋了裏麵的無奈和黯然。即便解釋了她也不信,他其實也有些無力……他

    沒和小娘子相處過,她又是那麽特別,心性堅韌,如翠竹般不折不饒。有些事情他也還在待查,連他自己都解釋不清楚。

    他又如何能跟她說得明白。

    究竟要怎麽辦呢?

    宋釗知道自己現在的做法跟把她哄騙在身邊沒區別,想想他有時真的是無所不用其極。

    “——對不起。”郎君伸手,去輕輕碰觸她的指尖。聲音藏著無措。

    趙暮染此時手動了動,似乎是察覺到了陌生的溫度,宋釗心間一驚,怕擾到她睡眠。昨夜她被火勢驚醒,又做噩夢,這兩日在林間也得時時保持警惕,怕是耗了她許多精力。

    他忙要收迴手,下刻卻有些錯愕。他的一根手指被她抓住,還用指尖摩挲了會,仿佛在確定什麽,然後就攥緊不鬆開了。

    宋釗怔了怔,心尖最柔軟的一塊像是被什麽撞了下,胸膛中的那顆心就劇烈跳動起來。

    情緒一片激蕩,內心處堆積的細密情愫仿佛作做藤蔓,將他整個心房都纏緊,他唿吸都因此而滯停。

    郎君臉上漸漸了笑意,有細雨春風那種柔和。

    他感受她手心中暖意,也閉上了眼,靠著迎枕在不知不覺睡去。

    照進車廂的光束柔和,落在手相牽的少女郎君身上,任它時光荏苒,此刻卻是歲月靜好。

    馬車緩速下來的時候日落西山,趙暮染極放鬆的睡了整日,睜開的杏眸清杳,若是細看還有淺淺笑意藏在內中。

    幾日來壓在心頭的沉悶似乎也隨著這一覺消去。

    她翻坐起身,側頭去看了眼投來目光的郎君。夕陽餘暉將車廂內染滿了橘紅的光,也將他清俊的麵容映得十分柔和,鳳眸中的光芒柔和,滿滿的溢在他眉角眼梢間。

    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

    趙暮染腦海裏就自主蹦出這句,旋即卻又撇撇唇,移開目光,不被眼前美色迷惑。

    雖然有種要將人撲倒的衝動。

    馬車又走了一會,在天色完全暗下後,邱誌才將隊列帶到路邊平緩的空地上。

    他們要趕時間,早就錯過了驛站和村落,晚上確實隻能在這處紮營了。

    趙暮染在馬車停下後跳下車,忘了眼這處僻靜的郊野,晚風拂在臉頰上異常舒服,還能聽見倦鳥歸巢的鳴叫聲。

    護國公府的侍衛們已經開始搭營,生火,準備晚飯。

    趙暮染站了會,活動四肢,隨後到了放有禮物的馬車上,翻出了壇女兒紅。

    她拎著酒壇,找了塊石頭坐下,抬手就拍開酒壇子,仰頭先灌了一口。

    香淳的瓊液入喉,又置身在這空曠的效野中,讓人心境豁達開朗。

    一個水囊遞了過來,還有一小盒糕點。

    宋釗不知什麽走過來,“空腹少喝酒,先吃些糕點墊墊。”

    “我要吃肉。”趙暮染不看那糕點,喝酒就該吃肉。

    宋釗就笑笑,難得覺得她小孩心性:“那你就晚些再喝,侍衛們都在準備了。”

    趙暮染就往他身後看了看,果然見到已架起烤架,她挑了挑眉,居然是配了鮮肉?一路來用冰鎮著的?

    嘖,真奢侈。

    這是劫了驛站多少冰啊。

    既然有好吃的,趙暮染也就不再著急喝酒,將酒壇丟到他懷裏,跑到前邊去看眾人準備晚飯。

    不時還幫著添些柴火。

    宋釗聞著酒香,聞出這是女兒紅。

    女兒紅——女兒初生酒埋桂下,姻緣喜定啟清酒。

    這酒應該是安王夫妻為女兒埋下,在她成親之時作為陪嫁賀禮送到夫家的,她卻是先翻出來開了。宋釗想著,無奈地笑笑,被酒香也勾得蠢蠢欲動。

    他湊近嗅了嗅,想著嚐一口,少女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你不許偷喝。”

    宋釗臉微熱:“……”怎麽有種作賊被抓包的錯覺。

    他抿了抿唇,抱著酒走到烤架前,看著她熟練的翻動半隻羊腿,然後又眯著眼找侍衛要調料。

    倒是恢複了精神。

    月上枝頭,趙暮染在酒飯足後心情更加不錯了,抱著重迴手上的酒壇子不撒手,在喝得酒隻剩最後一點點的時候,大發慈悲地丟給身邊的郎君:“賞你了。”

    說著還挑了挑眉,一副你快謝恩的樣子。

    宋釗被她逗得笑了聲,接過仰頭抿了口。

    美酒入喉,是甜、酸、苦、辛、鮮、澀六味,宋釗細細品著,仿佛品出了為人父母為女兒操勞的心情。他有所觸的想,如若他有了女兒,待到她長成似初春的柳枝那般婀娜娉婷之時,心情怕就開始跟這酒的滋味一般了。

    安王愛女的心情,瞅他不順眼的心情,他似乎有些理解了。這種親情的羈絆,真的很神奇。

    “好喝

    嗎?”趙暮染問了聲。

    夜風將她的唿吸和酒氣都帶到他鼻尖,他有種微醉的感覺,說:“好喝。”

    趙暮染朝他燦然一笑,杏眸是滿滿的驕傲:“我父王親手釀的,可真是便宜你了。”

    宋釗喃喃跟了句:“確實是便宜我了。”

    趙暮染聽著反倒一怔,又是笑出聲。宋釗聽著她久違笑聲,也跟著笑了起來,少女此時突然挨近。

    近到她長長的眼睫都掃在他臉頰上,將他心頭都帶起一陣酥麻,他本能的屏住了唿吸。

    趙暮染卻又退了開來,“你以為我要親你啊?”

    宋釗:“……”

    少女清脆的笑聲便在他耳間迴蕩,她笑了好大會,突然又湊近來。宋釗板著臉,她熱熱的唿吸劃過他耳朵:“你在馬車上說的話我聽見了。”

    他心跳隨著她的話就漏了一拍,指尖仿佛又傳來下午被她握住時那種暖意。

    “嗯,那你是要和我講和了嗎?”宋釗努力按下激動。

    “講和啊……”趙暮染依舊挨著他,唇擦過他的臉頰,笑道,“不太想,因為我們趙家人都挺小氣,還愛記仇。”

    宋釗抬起鳳眼看她,與她對視,看見了她眼中的皎潔。

    “而且不讓你吃點教訓,你哪裏知道趙家的女郎不好惹。”

    “……”宋釗眼眸一轉,想起了什麽,果然熟悉的眩暈感襲來。

    他居然在同一種算計上栽了兩次?!

    趙暮染見他眸光由清明到潰散,隻眯著眼笑:“我會迴都城,我會接旨,但這一切不是對誰屈服。”她說著,心間有豪情萬丈,“我會讓你知道,局勢再難,我趙暮染也不需要誰來庇佑,更不需要誰挖空心思為我安排。”

    “再好好睡一覺吧,這迴,你是追不上我了。那句對不起,我暫時收下了,我在楊家等你。”

    少女手心覆在他鳳眸之上,宋釗意識不再清楚,陷入黑暗前在想,她這無聲無息就藥倒人的本事究竟跟誰學的。

    隨著郎君身子軟倒,趙暮染手放在唇邊吹了個響哨,不遠處的護國公府侍衛被驚著紛紛站起來。還未曾弄明白要出什麽事,平靜的郊野中突然躍出數十道身影,個個氣勢洶洶衝了過來。

    戚遠與蔚明打著頭陣,將先前被攔截的戾氣全用到了拳頭上。

    護國公府的侍衛被逼得節節敗退,並且發現不對,他們身

    上開始發軟拿不出力氣來。邱誌還在拚命想往趙暮染身邊靠近,看著自己倒下的人驚駭無比。

    趙暮染見他還苦苦支撐著與戚遠纏鬥,她將郎君放在地上,一躍而起,揮拳就朝他臉上砸。

    突然再襲來一個人,邱誌根本無力躲開,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拳。在雙目發黑中罵了句,為什麽非要打他臉!

    將人一拳放倒,趙暮染甩了甩手:“皮還是那麽厚。長得那麽嚇人,肯打你臉已經給你麵子了。”

    戚遠看著轟然倒地的高大男子,嘴角抽了抽。

    有著趙暮染暗中下了藥,事情再順利不過,她看著倒了一地的人,指揮著眾人把人都綁了。然後她走到宋釗身邊,將他輕鬆扛起就鑽進馬車,出來的時候唇邊含著笑意,一副解氣的樣子。

    她的一眾親衛看得心間發毛,開始臆想她對馬車裏的郎君都下了什麽狠手。

    “我們走。”少女轉身,大手一揮,帶著剛剛匯合的親衛們策馬南去。

    宋釗再次醒來時,外邊已是豔陽正當空。

    他躺在馬車裏望著車頂許久,不知該氣還是該笑。他揉著發脹太陽穴下了馬車,發現原本牽車的馬匹不見了,他皺了皺眉,去打量四周。

    果然發現所有的馬都不見了,而他的人都被結結實實捆在一起……衣服都不見了,隻餘一條遮羞的褻褲。

    他看得眼角直抽,忙低頭看自己,身上倒是齊整。

    他是不是該謝謝沒被扒光丟在外邊一夜?

    宋釗往侍衛那邊走去,滿地的狼藉和腳印,說明趙暮染是有人接應的。她的親衛居然是直接折返尋了迴來?

    但是在什麽時候聯係上的?

    宋釗思索著,他竟然完全沒有發端倪,也無法分析出他們是怎麽聯絡的。

    此時侍衛們都開始幽幽轉醒,趙暮染似乎對他們手下留情了,這次用的藥效沒有上迴霸道。

    看著幫自己解開繩索的郎君,侍衛個個都羞愧不已。

    他們已經很警惕了,卻還是落入圈套,甚至絲毫沒有發覺。他們現在迴想起來還有命在,都後怕不已,深覺文頤郡主手段了得。

    眾人重獲自由,便開始去尋各自換洗的衣物,可是隻找到了一堆燒得焦黑的布料。

    ——趙暮染將所有人的衣服都燒了。

    馬被牽跑,隻留下馬車,如今還衣不蔽體。

    眾人有些不能想像要怎麽到有人的村落去尋找替代之物。

    宋釗也發現了不對,上前擠進人當中去,看到那堆灰燼,他也是哭笑不得。

    而此時眾侍衛也發現了他身上不對,紛紛睜大了眼。

    邱誌被趙暮染砸了一拳,是最後清醒的,他醒來後忙也擠到人堆裏,心頭怦怦跳,以為是宋釗出了什麽事。

    可當郎君熟悉的背影落入眼中時,他表情瞬間有些扭曲。

    衣衫最齊整的宋釗背後有幅畫。

    一位威風凜凜的女將軍手執紅纓槍,腳踩在一隻烏龜身上。

    邱誌瞪大了眼,眾侍衛在震驚過後忙低頭,邱誌隻能冒死提醒了一句。

    宋釗聞言整張臉都變了,忙將外袍解了下來,果然看到那幅畫。此時邱誌又是一聲:“郎君,您中衣上也有。”

    宋釗的臉黑得不能再黑,風一陣迴到了馬車上,在脫下中衣後發現那隻烏龜被打得殼都掉到一邊,像隻光毛雞一樣正朝女將軍跪地求繞。

    ——趙暮染!

    宋釗閉了閉眼,怎麽也沒有想到她會來這樣一出。而且那些墨汁都滲透了布料,他就算將衣服反過來穿,那些畫也能顯出來。

    她真是……有能將人氣死的本事。

    讓他的人全光溜著,讓他也沒法見人!

    宋釗就有點理解她那句趙家人都小氣的意思,找到她那天,她罵了他一句王八蛋,他想自己騙了她是不對就大大方方應了。那時把她噎住了,所以她這才會專門畫了隻烏龜來報複他。

    簡直……簡直是幼稚又真讓他窘迫到極點。

    宋釗抓著衣裳,最終還是被氣笑了,將外袍中衣都丟一邊。好歹,他還能在馬裏躲一躲。

    他的慶幸才剛起,有馬蹄聲陣陣從遠處靠近,似乎來了不少人。

    護國公府的侍衛忙打起精神,赤著膀子拿起武器圍在馬車邊上,打頭的人看到一群沒穿衣服的壯漢,震驚又覺得詭異。一日一夜瘋狂趕路的困倦都不見了。

    他探究的看了會,才清了清嗓子道:“可是宋郎君在此?我乃安王殿下派來的,按著殿下的意思,前來護郡主迴都城。並將殿下賜給郡主,讓在她身邊伺候的人帶了前來。”

    宋釗在馬裏聽著,冷靜地道:“郡主與她的親衛匯合,已先行前往京兆。”

    那侍衛聞言倒沒有吃驚,心想他們殿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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