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簡陋的馬車在鹹陽馳道上行駛。


    “阿父,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啊?”


    錢多揉了揉迷迷瞪瞪的睡眼。


    也不知道自家老爹發什麽癲,大清早就把他從床上拽到馬車上來。


    “去麵包坊。”


    錢大富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好大兒一眼。


    虧他吃了一個多月的麵包,也不想想都是從哪來得,整天就抱著那些破書看。


    聽聞,錢多還朦朧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迴憶起酥脆醇香的麵包、綿軟清甜的蛋糕...他的口腔裏開始分泌唾液。


    “阿父,那今天咱們多購買一些。”


    “買也要咱們能搶到啊!”


    錢大富惆悵地歎息一聲。


    這麵包美味至極,在供銷社一上架不出一刻鍾就會被搶購一空。


    所以每天他都是早早過來進貨,而今天之所以帶兒子來,是有另一個目的...


    “籲~”


    等馬車停穩,父子倆掀開簾子下車,未曾想一下來就撞見張海等人。


    錢大富心中暗罵一句老狐狸,臉上卻笑嗬嗬地打招唿。


    “張老弟,正巧啊,你也來進貨嗎?可這麵包昂貴,你們外城的供銷社賣得出去嗎?”


    “勞錢兄操心了,老弟隻是買點給家裏人嚐嚐。”


    張海麵對錢大富的諷刺挖苦麵色不改,迴答得滴水不漏。


    其他商人也不露聲色,隻是眼中精光乍泄。


    待所有人魚貫進入麵包坊的前廳後,阿葉阿花過來接待。


    “不知各位親自到訪,有何要事?”


    阿葉小臉繃緊,語氣嚴肅詢問。


    這些老狐狸精明的很,當初議價時可是與他們周旋了許久。


    平日裏取貨也隻是派仆從過來,今日一個個大張旗鼓過來,想必是別有用心。


    “葉掌櫃,錢某便直言不諱了。”


    他們這些商賈居於內城也有不小的人脈。


    自然知曉這對兄妹可是有人罩著,縱然年紀小但也不敢輕視怠慢。


    “再過幾日,錢某可能就要去往別郡了,貴坊製作的麵包香甜可口,某甚愛之。不知能否將方子賣與鄙人?”


    錢大富真誠地說出來意。


    其他商人見錢大富捷足先登,也紛紛出亮出自己的條件。


    “兩位掌櫃,張某欲出十金購買麵包方子。”


    “十金?張小子你真摳啊,我李某願出二十金!”


    “我也願出二十金!”


    “......”


    商賈們爭相競價、氣氛灼熱。


    沒發現阿葉的臉上越來越陰沉,阿花也氣憤不已、小臉漲紅。


    麵包方子是阿姐贈予他們的,就是為了讓兄妹二人未來能闖出一番事業、有所依仗。


    現在這些商賈僅僅花幾十金就想買斷方子,真當他們天真好忽悠?


    竭澤而漁的道理阿姐是教過他們的。


    “夠了!我們是不會賣方子的。”


    阿葉稚嫩而洪亮的喊聲打斷了商人們的癡心妄想。


    “若諸位執意如此,那便請迴吧。”


    阿花同樣俏臉含煞拒絕。


    她也不怕這些商人起歪心思,阿姐派來保護他們的護衛就在暗處盯著呢。


    “這...賣方子你們也不虧啊...”


    “是啊,我們又不在鹹陽做生意。”


    “......”


    商人們依然不死心,而錢大富卻注意到了兄妹臉上的堅定之色絲毫沒有動搖。


    唉,他就知道此行不會很順利。


    人家年齡雖小但也不傻啊,雞蛋與下蛋的母雞當然知道選哪個。


    還好他準備了另一個合作方法。


    “兩位掌櫃,那可否擴建麵包坊、多招人手?錢某欲長期進購。”


    聽到此言,阿葉阿花臉色終於緩和下來,嘴角扯出一抹商業化微笑。


    “我們正在擴大規模,錢掌櫃若是想合作,不如先簽個合同,我們會優先供貨於你。”


    因著阿葉阿花開麵包坊之事,楚月凝詳細教導了許多商業知識。


    就怕他們被騙得褲衩子都不剩。


    “當然可以,那錢某在此多謝兩位掌櫃了。”


    錢大富拱手行禮,合同不僅是對麵包坊的保障也是對自己的保障。


    “我也要長期進購!”


    “還有我,今日能簽合同嗎?”


    “......”


    其他商人也不是傻子,事已至此,拿不到方子總要拿到進貨渠道吧。


    簽完合作契約,錢大富領著兒子乘車迴家。


    “若我被分到外郡,你記住一定要每天辰時過來幫我拿貨。”


    “啊?這麽早?阿父,我起不來的!”


    “起不來,我會讓你阿母揪你起來的。”


    “不要啊!嗚嗚嗚...阿父你好狠的心,不能讓仆從拿嗎?”


    錢大富沒理會兒子的抗議。


    笑話,那麽大一筆貴重貨物,怎能有一絲閃失?


    晚上酉時(六點)後,麵包坊內。


    陳翠動作利落地清掃著麵包窯中的灰塵。


    “好了,已經下工了,陳嬸子你趕緊迴家吧。”


    阿竹姑姑無奈的眼神中帶著欣賞,勤勞能幹的員工誰不喜歡?


    況且她做麵包的手藝也非常不錯。


    若她能繼續保持這種認真工作的態度,提拔為小組長也未嚐不可。


    “沒事,竹管事,我馬上就打掃幹淨了。”


    陳翠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這點活比起村子裏的重活可輕鬆多了。


    麵包坊不僅給的工錢待遇高,上工時間也短,要是不多幹點活,她心裏難安啊。


    片刻後,院子變得整潔幹淨。


    陳翠這才打算迴家,卻又被阿竹姑姑叫住。


    “這是一些麵包邊角料,你拿迴去吃吧。”


    阿竹姑姑語氣溫和,動作卻十分強硬地將袋子塞進婦人懷中。


    “這...那就多謝竹管事了。”


    陳翠見推脫不掉,隻好躬身感謝。


    等一迴家,看到下班迴來正要做飯的侄子,她高興又驕傲。


    “二狗,你瞧這是什麽?”


    陳二狗放下手中活計,走上前看向袋子裏的麵包,神色驚訝。


    “姑姑,你去供銷社買的麵包?”


    這香軟可口的麵包他在廠裏聽工友提過,小小一個就要一錢。


    他並不是責備姑姑亂花錢,而是有些奇怪,往常姑姑可節儉了,賺了錢也不舍得花。


    “害,我哪舍得買這麽貴的東西,是我們管事見我勤利送的。”


    “二狗,來嚐嚐這麵包好不好吃。”


    “好,姑姑你也吃。”


    兩人靜靜咀嚼著美味,突然陳翠感歎一聲。


    “真的好吃啊,比饅頭都香。”


    “我們坊裏還有一種生辰蛋糕,每天都有富人老爺定做,肯定更好吃哩。”


    “想當年我還是姑娘時,一到生辰你奶奶就會給我做碗雞蛋羹,你阿父就在旁邊流口水,隻可惜...”


    陳二狗注視著阿姑幸福中帶著感傷的表情,心下有些難受。


    他知道阿姑是想念她娘了。


    沒出嫁前,雖生活艱苦,但有爹娘疼愛、弟弟謙讓。


    可出嫁後不僅要伺候公婆丈夫,還要做活帶孩子,好吃的從來都是給孩子,自己卻隻吃點麥飯填飽肚子。


    阿姑變成了一個操勞辛苦的婦人。


    不再是有家人疼愛的阿翠,也不再是那個渴望生辰的小女孩...


    想到幾天後就是阿姑生辰了,陳二狗默默在心裏下了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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