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鄉村的街道上,斯維坐在駝駝獸的背上,看著四處的風景。

    「這座小村真簡樸,但也該會有客棧吧,要不然又要露宿街頭。」

    斯維提了提身上糟蹋蹋的大衣,自己穿山越嶺、伐木涉水才見到一個小村,再不把身子洗一洗,不單是自己受不了,連遮蓋異味的大衣也會被熏臭。

    想起一個暖烘烘的熱水澡,斯維從駝駝獸跳了下來,向路旁的小販大叔問路。

    「大叔,這裏最平的客棧在哪?」

    不是斯維不想住得好點,而是自己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在進村的時候,斯維扒掉全身衣服,才找到一個銀幣和三個銅幣。

    小販大叔笑著口,本以為有生意上門,怎知來了個問路的,心中不喜,嘴角一努,便想不太打理這事,但忽然心想:「問路這事,在小鄉村並不罕見,四處做任務和去八獸山脈獵殺魔獸的狩魔者,時不時會經過此處,若是那不理他,遇到難侍候的主,恐會惹禍上門,若是多金少年,那打賞也少不了,但他剛才問的是『最平的客棧』,相信隻有窮鬼才會問吧。」

    小販大叔上下打量了斯維一眼,心道:「這人生得粗野,該是個冒險者吧,而且應該是個難侍候的主。天啊!窮鬼加惡霸,我就這麽遇到一個!」

    在心裏權衡了一下,小販大叔又在次揚起那號稱職業到專業的笑臉,笑道:「大爺,你都看到了,這小鄉村不大,隻有一間客棧,就在前方大街那裏。」

    斯維道了聲謝,就拉著駝駝獸走開了。

    「掌櫃,這裏有空房嗎。」

    掌櫃一抬頭,看著眼前野人般的斯維,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再瞧了一眼栓在客棧前的駝駝獸,心道:「應該不是一個白住店的主。」

    掌櫃笑道:「有,要住多少晚?」

    「睡一晚要多少?」斯維不得不問。

    「三個銅錢。」

    「那就住三晚吧。這個是訂金。」斯維不舍地拿出一個銀幣放在櫃台,在雄獅帝國,一金幣可換十銀幣,一銀幣可換百銅幣。

    掌櫃快速收了賬,揚聲叫道:「小寶,帶這位客官上房。」

    從廳前走出一個小二打扮的小寶,斯維便吩咐說:「小二,拿幾味小菜到我的房去,還有幫我備暖水,我想洗個澡。」

    斯維上房前,想了想,又道:「對了,順便把我的駝駝獸喂好,錢就在釘金裏扣就好了。」

    把滿口笑容的小二送了出去,關上房門後,斯維才歎了口氣。剛才小二放下小菜,又賣力地備好暖水,一付討賞的笑臉,令斯維不得不把一個銅幣打賞出去。

    吃罷酒菜,洗完澡,斯維便背起木箱出門了去討生活了。

    來到小鄉村「最熱鬧」的大街,人流不多,路上多是閑得去串門子的鄰裏,生活樸素而簡單。

    斯維找了一個樹蔭,展開木箱,前後開出兩張木凳,在箱邊拉起招牌,戴起墨鏡,手執羽扇,老神在在地坐在其中一張木凳上。

    在街口一望,隻見那左聯寫著「求纖問卜」,右聯則是「趨吉避兇」。「賽神仙」的紅招牌,更是十分搶眼置在中央,若沒有那副野人樣貌,也算得上是笑傲紅塵的一個神棍。

    斯維一坐,便是一天,雖則好奇圍觀的人不少,但真上前的,卻一個也沒有。斯維伸了伸懶腰,把羽扇一收,收起自己的檔子迴客棧了。

    放下木箱,斯維躺在床上,心道:「這小村表麵上樸素,但內裏的死氣比起八獸山脈也不遜色,幾乎入村所見之人,都有死氣纏繞,但是在大街用心眼找了一天,也找不出因由。」

    斯維翻了翻身,嘻笑道:「遇則是禍,避則是福,管他呢。」

    第二天,吃過早飯,斯維去看了看傻牛,看到肥壯的鴕鴕獸在欄裏唿唿大睡。便提著木箱,再次出門了,在大街上光顧了燒餅店,用一個銅錢向燒餅大嬸買了三個燒餅,留作午餐,才在昨日的樹蔭下開檔了。

    「請問……打擾一下。」一個背著包袱的小女孩在算命檔前怯生生地問。

    「哦,小妹妹,有甚麽事,本神仙可是有詢即答。」斯維站起來,仰著頭,又用羽扇扇了扇自己,樣子十分神氣。

    「那個…那個,這個位置是我平日擺攤子用的,那個……算了,大叔,你用吧。」小女孩仰著頭看了一眼滿臉須根,眼帶墨鏡的邪惡大叔,便害怕地縮了頭。

    斯維被小女孩的一句大叔雷得呆了,木然地盯著小女孩,嚇得小女孩一聲都不哼地站在算命檔前。

    過了一會,小女孩細細聲地問:「我…我可以在旁邊擺攤子嗎?」

    「可以,不過你要答我一個問題。」斯維沒有拖半點水地就應允了。

    「那……那大叔你問吧。」小女孩唯唯喏喏地低著頭。

    「小丫頭,你為甚麽叫我大叔,我才十八,知道嗎,要叫大叔……呸!呸!要叫我做哥哥。」

    小女孩偷偷了看了一眼斯維,點了點頭。

    斯維大手一揮,放過連客人都不是的小女孩,屁股又坐迴到木凳上,老神在在地閉起眼,想著,何時才能像老爺子那般,遇到一群水魚。

    小女孩見大叔歸位,便走到一旁,把背上的包袱平鋪在地上。

    好半響,斯維也沒有聽到小女孩的叫賣聲,便睜眼掃一掃小女孩的攤子。

    隻見小女孩的攤子放滿了一堆雜色的野果,小女孩怯生生地低著頭,偶爾抬起眼看了看經過的行人。

    斯維在森林過了半年多的野人生活,對各種野果有一定的認識,而且斯維十分好奇,一個小小的小女孩不好好在家,天天向上地去學習,反是跑到路邊賣野果。

    盯了一會,斯維忍不住問:「喂,小丫頭,你怎麽一個人來賣野果?」

    「我想幫媽媽。」小女孩驚慌地答了句,顯然是被斯維的突然問話嚇了一跳。

    「哦,那野果是哪來的?」

    斯維和小女孩就這樣交談起來,每次都是斯維問,小女孩簡短的迴答。

    奧曼尼是小女孩的名字,才六歲的小丫頭。父母是小鄉村的村民,奧曼尼一家本是獵戶,靠山吃山,日子還過得去,但某一天,奧曼尼的父親再也沒有隨著獵戶隊迴家,母親就開始日夜辛勞地工作,支撐整個家庭,最後病倒了,奧曼尼為減輕家庭負擔,便在靠近小鄉村的森林邊摘了些野果販賣。

    在中午,斯維從大衣裏拿出燒餅,咬了一口,才想起奧曼尼也是沒有吃午飯,便問:「小丫頭,怎麽還不吃午飯。」

    奧曼尼沒有像初時那樣怕斯維,但性格內向的她麵對這個問題也有點支吾以對,最後抵不住斯維的追問,才大聲地道:「我吃野果作午飯!」

    斯維定定地看著奧曼尼那倔強的樣子。

    過了一會,斯維伸手在奧曼尼頭上拍了拍,笑著說:「看來這些野果很美味,小丫頭,我就用一塊燒餅跟你換一枚野果吧。」

    斯維沒有等奧曼尼應承,便老實不客氣地拿了一顆野果,咬上一口,隨手塞了一整塊燒餅給奧曼尼。

    奧曼尼看著手中的燒餅,聞著餅香,又看著斯維一口、兩口地,就把整個野果吃了下肚,細聲地問:「真的可以換嗎?」

    野果並不美味,這也證實了為什麽野果在這裏擺放了一個上午,連一個向奧曼尼問價的人也沒有。

    斯維笑哈哈地說:「酸酸甜甜,也很爽口,但是,小丫頭,一直吃野果作午餐可不行,況且……」斯維又拍了拍奧曼尼的頭,柔聲地說:「你不換也不行,因為我吃了,所以,你還是把這個燒餅吃了吧。」

    奧曼尼歡喜地點了點頭。

    斯維本以為小丫頭會現在把燒餅吃了,想不到奧曼尼會把燒餅包好,塞進衣袋,一手拿起一個野果,吃了起來,而且吃得十分滋味。

    「為什麽不吃?」斯維有點不解地問。

    「我想把燒餅留給媽媽。」奧曼尼天真地說。

    「是嗎?」

    斯維想了想,跟著又拿起一個野果,又三兩口地吃了下去。

    「給你,跟你換!」斯維擦了擦嘴角,又塞了一整塊燒餅給奧曼尼。

    奧曼尼不可思議地看著斯維,直到接過燒餅才迴過神來,向斯維說了聲「謝謝」。

    把之前的那塊燒餅拿了出來,連同這一塊包好,又塞迴衣袋內。

    斯維呆了。

    奧曼尼像是做錯事的孩子,扭扭捏捏地說:「我怕媽媽看見我沒有吃的,會把之前的燒餅留給我,所以……所以如果有兩個的話,我就可以……我就可以和媽媽一起吃。」

    「原來是這樣,反正燒餅是小丫頭你的,你喜歡怎麽做就怎麽做吧。」斯維有點無語地說。

    「哥哥,你不怪我?」

    「我不怪你,不過……」斯維把自己咬了一口的燒餅扳成兩塊,遞了最大的半塊給奧曼尼,笑著說:「我剛才吃野果吃得太多,有點吃不下,你就幫我吃半塊吧!」

    見奧曼尼遲遲也不敢接,斯維故作生氣地道:「你不拿的話,信不信我打你。」

    奧曼尼嚇得實時接過燒餅,雙眼汪汪地望著剛才和氣的惡霸哥哥。

    「叫你吃,你現在不吃的話,我就……」斯維看著快要哭出來的奧曼尼,打罵的說話又瞬間擱淺在齒間。

    斯維有點煩惱地搔搔頭,哄著說:「要不吃,你就賠我兩塊燒餅!」

    說完,斯維笑了起來,對著奧曼尼,斯維確實不忍心去傷害這個小丫頭。

    「如果你現在吃了這半塊燒餅,明天,我再用燒餅跟你換野果,好嗎?」斯維小心嗬護地撫著奧曼尼的稚發,最後才慢慢地觸踫小丫頭額上纏繞的死氣。

    「真的?」奧曼尼聽到這話,不可置信地大聲問道。

    斯維點了點頭,指了指奧尼手中的半塊燒餅,小丫頭才滿心歡喜地吃了起來。

    天,漸漸地黑了。

    「哥哥,那明天見。」奧曼尼背起包袱,腳步輕快,一蹦一跳地迴家去了。

    斯維轉過身,收起自己的檔子,慢慢地走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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