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人質(一更)


    作者:


    易衍忠頓了頓,隨即便痛心疾首的看向易嘉諾,「你竟然敢違背族規,帶外人進來。你難道不知道,這樣要以叛族之罪論處嗎?」


    易嘉諾的神色不變,隻是平靜的看向易衍忠,「父親,你難道忘了,我早就已經被您剝去族籍,驅逐出去了嗎?」


    易衍忠愣了愣,眸中的情緒十分複雜,隻是還是冷了冷聲音,「即便這樣,你也不應該帶著外人進來!」


    易嘉諾的嘴角緩緩浮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他早就知道,他的父親不曾盼過他迴來,也從來不曾為他考慮過。


    他緩緩斂下了嘴角的笑意,不緊不慢道,「我並沒有帶著誰進來,而是和他們無意間闖了進來。因為我自己也忘了迴來的路,畢竟……」


    他頓了頓,隨即便冷聲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迴來。」


    易衍忠的眸中似乎浮起了一抹愧色,不自覺的轉移了目光,「當年是你自己做錯了事情,將你驅逐出去也是為了全族考慮。」


    易嘉諾緩緩一笑,逐漸向他靠近,碧綠的眸子直直的盯著那個名為父親的男人,聲音漸漸冷了起來,「僅僅隻有我錯了嗎?沒錯,是我不該創造出野心勃勃的易明輝。但是,你難道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過錯嗎?」


    易衍忠倏然睜大了雙眸,隨即眸中的愧色便愈來愈濃,不自覺的向後挪動了腳步,低聲道,「我也是迫於無奈,沒有足夠強勁的妖力,便無法保護我們一族。我雖然是你的父親,但也是身係重擔的族長,我所作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的族人。」


    「嗬,為了族人?」易嘉諾嘲諷一笑,「您難道忘記了,是誰擔心自己的大權旁落,親自捨棄了自己的兒子了嗎?是誰向所有族人宣稱,易明輝是我的哥哥了嗎?」


    他微微一頓,聲音漸冷,「您確定是您是為了族人,還是為了您那高高在上的族長之位?」


    易衍忠恍然一怔,不自覺的向後退了退,一臉蒼白,隻是神色之間,滿是慚愧。


    他當年為了自己的地位,為了自己的麵子,不能夠忍受自己的獨子竟然妖力淺薄。


    他一次又一次嚴苛的訓練自己的兒子,想要讓他成為一族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想要讓他繼承自己的位置,成為新一任的族長。


    但是,無論那個孩子付出多少的努力,理想與現實總是相差甚遠。


    一次又一次的落敗,長期以往的不滿,使得他對那個孩子逐漸失去了信心,也沒有給過那個孩子任何的好臉色。


    或許,在他的心中,那個弱小的孩子不配做他的兒子。


    但是,在一次意外中,他發現了易明輝的存在。


    他竟覺得慶幸,覺得也許是上天知道他想要一個強大的孩子,便托福賜給了他。


    他將易明輝完全當成自己的孩子,漸漸忽略了易嘉諾的存在。


    也許,他已經想當然的將易明輝當成了易嘉諾,在潛意識裏暗暗抹去了真正的易嘉諾,那個妖力淺薄卻總是努力迴應自己的期望的孩子。


    在天災出現之前,他都是這樣想的。


    但是,在流落到這個世界之後,在看到了那麽多枉死的族人之後,他的心中開始懼怕了。


    他擔心或許是自己一味的追求力量,所以才導致了災禍降臨。


    他心裏一直都在忐忑不安,但是,他卻怎麽都不敢說出口。


    恰好族中有人指正易明輝多次殘害族人,認為天災是由易明輝和易嘉諾一起引起的。


    那一瞬間,他不是想著如何維護自己的孩子,而是有一種慶幸的感覺,腦中浮起的想法竟然是,幸虧不是我。


    為了掩護自己內心的恐懼,他做出大義滅親的模樣,將自己的孩子親手驅逐出族。


    表麵上,禍亂消失,族中又恢復了平靜。


    但是,他的心卻是一直無法安寧。


    雖然,他總是不願承認,也不願真正的去想,但是,在他心底的某處,他又十分的明白,是他將自己的兒子推了出去,做了自己的替罪羊。


    他成功的脫逃了,那個孩子卻是絕望的離開了,自此之後下落不明。


    他不願想起那個孩子,因為隻要一想起,他心中的愧疚便會慢慢滋生,在他的身體中逐漸蔓延,好似要將他漸漸吞噬似的。


    但是,他沒有想到,這個孩子會再次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將他一直試圖遮掩的過去猛烈的撕開,讓他清楚的明白,曾經的他是多麽的懦弱與自私。


    是他,一步步的將自己的孩子逼至險境;也是他,一點點的塑造出了易明輝。


    易衍忠緩緩抬頭,看著站在自己眼前的易嘉諾,仿佛又看到了小時候的他總是練功將自己弄得灰頭土臉,卻仍然興沖沖的跑來找自己的模樣,心中的愧意不禁又濃了幾分,沉默了幾秒之後,終於低低開口,「對不起。」


    「嘉諾,是父親錯了,父親對不起你。」


    他的聲音似乎蒼老了幾分,帶著滿含的愧疚與悔意。


    易嘉諾略微一怔,神色也不禁有了些許的變化。


    他從未想過,自己居然能夠從那個強勢的父親口中聽到道歉的話語。


    他一直以為,那個男人是十分厭惡他的,厭惡到連看都不想看到他的地步。


    即便當時他不被逐出族外,即便當時易明輝能夠順利成為族長,他也不會得到那個男人的半分讚賞與肯定。


    因為,對那個男人來說,他並不是個好兒子。


    隻是,如今看到了那個男人那滿含歉疚的眼神,易嘉諾的腦中忽然閃過了一種想法。


    原來,那個叫做父親的男人有把他當成兒子過。


    但是,也就僅此而已。


    一次又一次磨損的裂痕並非僅僅是一個道歉便可以修復,時間總是最好的癒合劑。


    但是聽到易衍忠的道歉,毫無疑問,易嘉諾是有些開心的。


    隻是,他還無法如此迅速的將之前的裂痕這般輕而易舉的揭過去而已。


    易嘉諾暗自斂下了自己心中的情緒,緩緩抬眸看向易衍忠,「父親,您如果真的意識到自己錯了,便應該借出天靈珠,去挽救別人的生命,以減緩自己的罪責,而不是讓它就那樣,在族中靜靜的躺著。」


    易衍忠的神情愧疚,隻是眉宇之間滿是為難之色,「我雖然有心想要借出天靈珠,但是,沒有足夠的抵押,我又怎麽向族中的長老們交代呢?」


    「我願意留下做人質。」易嘉諾緩緩開口道。


    在場的幾人全都麵露詫異,特別是莫子依,她十分明白,易嘉諾本身是多麽渴望遠離這個地方,當初請他幫忙也是讓他下了不小的決心,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會主動留下來。


    莫子依清楚,他是在為自己解除困境。


    但是,她又怎麽可能心安理得的將他一個人留下?


    正待莫子依準備開口的時候,易嘉諾忽而轉頭看她,對她緩緩一笑,「隻是暫且留下而已,你別忘了,那個女孩還在等著你迴去。」


    莫子依頓時一怔,不自覺的垂下了長睫,抿了抿櫻唇。


    她無力反駁,芷萱那裏不容有拖,多拖一刻,芷萱甦醒的機會就會變得越小。


    她已經在雨林中浪費了許多時間,她不能再猶豫下去了。


    但是,她真的要留下易嘉諾獨自離開嗎?讓他為一切買單?


    莫子依的秀眉越蹙越緊,眉眼低垂,心中卻是無比掙紮。


    易嘉諾轉眸看向易衍忠,正色出聲道,「雖然我曾經屬於妖貓一族,但是,如今我已經和妖貓一族沒有任何關係,我是作為他們的同伴來到這裏。如果他們沒有按時歸還天靈珠,我願意任憑處置。」


    易衍忠的眸中的詫異更濃了些,「你竟然要為他們做擔保?」


    「您隻需要告訴我,您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易嘉諾直直的看向他,神色一片認真。


    似是怕他不答應,易嘉諾便又緩聲道,「如果您是擔心我的出現會招致易明輝迴來,以此給族中帶來禍患的話,那您可以盡管放心,他已經被封印在我的體內,不會再出來。」


    許是因為易明輝是衍生體的緣故,即便他得到了新的肉身,他也無法離開自己太遠,所以,他們就像是形影不離的雙胞胎似的,總是會出現在同一個地方,這是身為他的父親的易衍忠很清楚的事情。


    當然,這都是在易明輝被封印之前的事情了。


    易衍忠愣了愣,隨即滿是複雜的看向他,似是想要說什麽,但是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雖然他明白一切都已經為時已晚,但是,他還是想要以父親的身份盡可能的為這個孩子做些什麽,以彌補自己的內心的歉疚。


    況且,他的心中隱隱的有種預感。


    如果自己不趁此機會將這個孩子留下,或許,自己便再也無法再到他了。


    易嘉諾見到易衍忠終於答應了下來,麵色不由得舒緩了下來,對他微微頷首道,「不管怎樣,還是謝謝您。」


    易衍忠聞言,滄桑的老臉上也不由得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喜色。


    雖然他這次稍稍有些徇私,但是能夠將這個孩子留在身邊,他便不禁覺得一切都能值得。


    而且,他也明白,能夠讓這個孩子做到如此地步的人,必然不會讓他失望。


    天靈珠歸還是早晚的事情,他們一族的困境也即將解開。


    莫子依靜站在一旁,並未察覺到周圍所發生的的一切,隻是一心在想著自己該如何抉擇。


    無論是夏芷萱,還是易嘉諾,都是她最重要的朋友,她不能為了誰而犧牲誰,也不能讓誰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買單。


    如果真的要留下一個人作為人質的話,那她寧願自己留下來。


    即便她不在,隻要拿到了天靈珠,君陌也可以救醒芷萱。


    如此一來,才是最合適的辦法。


    莫子依的秀眉暗自舒緩,櫻唇緊抿,心中已經暗自做好了決定。


    楚君陌一直注意著她的表情變化,他一向了解她,也明白,她到底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待看到她那般下定決心般的神情後,他便不由得暗自調用了仙力,對她傳音入密道,「不要衝動,留下來對易嘉諾來說,並不是壞事。」


    清冷涼淡的聲音,隨著縷縷仙力,逐漸傳入了莫子依的心中,使得她不由得頓時一怔。


    隻消幾秒,她便迅速反應了過來,神色一動,不自覺的垂眸,看向懷中的白狐,見到它的一雙紅眸正直直的看向自己。


    「是我。」他那清冷悅耳的聲音再度響起。


    莫子依不由得動了動櫻唇,想要出聲迴答他,卻見到楚君陌對她微微搖了搖頭,「我用了傳音入密,隻有你能夠聽到我的話。」


    她愣了愣,隨即便斂下了自己的眸中的訝異,抿了抿櫻唇,秀眉微微蹙起,似是不解。


    她不明白,為什麽楚君陌要讓易嘉諾留下來?易嘉諾本身並不想待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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