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的艾爾文森林有一種難言的靜謐感。


    灰色的天際隨著夕陽的漸漸落下而被晚霞染紅,和熙的陽光此時變得溫和而輕柔,不複正午時分的熾烈。


    晚風吹來時,婆娑的樹影在男人的身上留下的斑駁的影跡,成為了這個世界上少有的能夠觸及到他的東西。


    當他走過茂密的森林時,林地內那些兇戾的猛獸全都畏畏縮縮的縮到了樹洞與陰影中,瑟瑟發抖。


    空氣中,似乎有某種難以言喻的冰冷氣息在蔓延,那是對於嗅覺敏銳的野獸們來說無比恐怖的東西,讓它們驚悚的想要逃離。


    當一陣清冷的晚風吹來的時候,男人的鬥篷被吹起,一縷冰冷的白發從鬥篷下漏了出來,於晚風中輕輕飄動著。


    他頓住了腳。


    這樣的晚風並不足以讓他停下,引起他注意的是森林中的一塊巨石。


    巨石高二十米,遠遠的看去,如同一座巨大的隕石孤零零的立在那裏,在這個被古樹和野獸填塞的森林中顯得格格不入。


    交纏的藤蔓攀附著巨石的痕跡蔓延著,與那些石壁上附著的青苔構建成了一副充滿原始生機的油畫,色彩鮮明。


    夕陽的光落在巨石上時,上麵停留著的幾隻夜鶯鳴叫著飛走了,驚慌無比它們感受到了男人的視線,似乎那是來自地獄深處的冰冷凝神,令活物避之唯恐不及。


    而男人很顯然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情景。並沒有對此發表任何的看法。他徑直的走了過去,來到巨石前。


    越是靠近,也越能感受到巨石的宏偉巨大。


    他每向前邁出的一步。都意味著頭頂的天空被巨石遮蔽一分,當他終於來到巨石腳下時,整個人前方的世界都被巨石遮蔽,看不到任何多餘的天空。


    夕陽的餘暉下,他的身影都在與巨石的對比中成了一個微小的痕跡,不足一提。


    二十米的高度,已經超越了艾澤拉斯絕大多數建築的高度。足以讓未經訓練的平民失足摔死,也是對於許多孩童來說依舊是非常高的高度。


    他站在這裏。在夕陽的餘暉中仰著頭看著眼前這個突兀出現在森林中的巨石,想到了很久以前兩個人類王子在這裏嬉鬧的場景。


    一個年輕的暴風城王子、不久後將加冕為王的年輕國君,一個未來將接受加封成為白銀之手騎士團一員的年輕聖騎士、同時也是洛丹倫王子的年輕少年,他們在這裏哈哈大笑著、開心的追逐著。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矜持,如同最純真的孩童一樣享受著悠然的普通少年該有的歡笑,在正午的陽光中刻下了友誼的象征。


    如今在那綠色苔蘚和交纏藤蔓的交錯間,他依稀還能看到幾個因風雨侵蝕而變得斑駁的字母,卻早已辨認不出曾經的雛形,失去了很久以前的行跡。


    一如刻字人的如今。


    風,從森林深處吹來,搖動茂密的樹枝,拂動男人的鬥篷下擺。吹打著他那蒼白垂下的長發,卻無法吹動那雙冷漠而無波的眼睛。


    夜風中,他站在晚霞的餘暉裏。漠然的無視了天際漸漸落下的太陽、漠然的無視了這個即將陷入危險黑夜中的森林,緩緩的抬起了一隻蒼白的手,輕輕的撫摸著巨石上的苔蘚,試圖剝開那些岩石表麵的附著物。


    沙沙沙


    隨著他的動作,泥土和沙混合著苔蘚破碎的組織落了下來,弄髒了他的手和衣袖。緩緩露出了苔蘚下麵的東西。


    而他並沒有停留,繼續著這樣的動作。意圖將岩石上的青苔全部剝下來,無視了漸漸被弄髒的手。


    看著他這樣的動作,終於有人選擇了出現,然後攔下了他。


    “主人,請您停下。”


    說話的人一個高挑而美麗的身影,然而看著那樣美麗得不似凡物的影像,與其說是人還不如說是天使。


    神聖的麵具遮住了她們的眼臉,隻有曲線柔美的嘴唇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罩體的皮甲雖然稀少,但卻沒有絲毫猥褻的感覺,反而給人一種神聖並英武的感覺。


    遠遠的望去,那宛若神話中女武神一樣的身影美麗而耀眼。當她出現在男人身後的時候,一對潔白的翅膀在空中展開、並輕輕扇動著,維持著她浮空的動力。


    恭敬的虛跪在半空中,這個如天使般美麗的半透明虛影輕輕的說著,聲音柔和而動聽。


    “這樣的髒活,不該由您來做。”


    她的意思很明確,態度很恭敬,表達著自己的虔誠,並傳達了自己的意見,希望得到主人的應允。


    隻是這一次,她的主人明顯拒絕了她的好意。


    他的手在略微的停頓後,並沒有理會這個忠心的下屬,而是繼續用冷漠的動作剝落著岩壁上的青苔,連一句迴答的話都吝於去說,如同身後那道美麗的虛影並不存在一般。


    沙沙沙


    夕陽下,繼續響著泥土剝落的聲音,並沒有絲毫停留的意願。


    當那最表層的青苔被剝下後,泥土下能夠看到的文字終於重見了天日,再一次顯現在了這個世間。


    夕陽的餘暉下,被晚霞燒得通紅的石壁上,男人依稀能夠看清這樣的一排字跡黑暗之門七年,瓦裏安.烏瑞恩於此見證永恆的友誼。


    那一刻,時光幾乎凝固了。


    透過灰暗的時間長廊,他幾乎迴到了那個陽光明朗的正午,看到了那個哈哈大笑著刻下這排字跡的年輕國王,依稀間感受到了早已遺忘的一些東西。


    夜風中。他的手頓了頓,然後再一次伸出。


    這一次,他的手並沒有停留。而是直接伸向了這排字跡的下麵,開始剝落剩餘的青苔。


    夕陽的晚霞下,這個靜謐的林間再次響起了“沙沙沙”的聲音。


    直到所有的青苔都被剝落,被這些青色苔蘚所掩蓋的文字終於全部重見天日,出現在了晚霞中黑暗之門七年,▆▆▆▆▆於此見證永恆的友誼。


    因為字跡重見天日時,男人抬起的手正好形成一片陰影罩住了那個名字的部分。所以那個刻字人的名字並沒有出現在晚霞的光芒中,以至於男人後方的華爾琪無法看清另一個刻字少年的名字。然而那種青春少年間如午後陽光般的溫暖的、純純的友誼。卻依舊被她清楚的感受到了。


    她默默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不發一語,繼續保持著自己的沉默,不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音。


    一時間。整個森林都安靜了下來。


    通紅的晚霞中,男人漠然的看著眼前這兩排斑駁的文字,沉默了半響,突然抬起了右手,手指間有冰涼的力量在流轉。


    他想抹掉這樣的字,就像他抹掉的其它東西一樣。


    他身後的華爾琪感受到了他的意圖,但卻沒有阻止、也不敢阻止,隻是默默的看著男人在踐行自己的所言。


    然而當男人抬起了右手準備落下的時候,那本該靜謐無聲的森林中卻徒然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隨後一個歡快的聲音出現在了這個巨石附近,帶著濃濃的驚喜。


    “太好了!我終於遇到活人了,哈哈哈哈哈……前麵那個兄弟。能夠告訴我這裏的路該怎麽走嗎?我好像迷路了。”


    迷路者歡快的大笑聲中,美麗的華爾琪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晚霞的風中,宛若從來不存在一樣。


    當那個開心的迷路者走過來時,巨石旁的男人沉默了半響,最終放下了自己的右手,緩緩的轉過身來。看了對方一眼。


    “你是什麽人?”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冰涼得如同凜冬雪原上最尖銳的冰錐,足以刺破任何人的熱情、澆滅對方的所有熱度。


    然而那個開心的迷路人或許是真的太激動了,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男人冰冷的態度,而是開心的做了自我介紹。


    “我是李雲飛,你可以叫我李,也可以直接叫我全名。哈哈哈……我就說天無絕人之路,雖然在這個破森林裏迷路這麽久了,但是能夠遇到兄弟完全是我的緣分啊。兄弟你一個人出現在這裏,肯定知道路怎麽走吧?你能帶我去閃金鎮嗎?我有一個朋友托那裏給你帶一封口信,非常重要,你能幫我這個忙嗎?我會感謝你的。”


    迷路人開心的自我介紹中,男人沉默了數秒,冷冷的打量著對方臉上那不含一絲虛假的開心大笑,看不到任何人類應有的虛偽和市儈。


    在男人的注視中,眼前的迷路人就像是一個來自和平天堂的無憂無慮居民,因為缺少對危機的警惕,所有沒有那種智慧生物應有的警惕陰冷,顯得開朗而毫無心機,純淨得就如同一縷金色的陽光。


    那開心的大笑,居然讓他有了些許刺痛的感覺曾經的歲月裏,他也有著這樣的大笑。


    於是鬼使神差的,他輕輕點了點頭,答允了對方的請求。


    “我知道路,你可以跟我一起走。”


    於是迷路人露出了欣喜的大笑,為得到一個新的同伴而感到由衷的高興。


    當兩人離開這裏時,夕陽早已西下,黑暗的夜空下,艾爾文森林中的這個巨石孤零零的立在荒蕪的林地裏,靜默無聲。


    清冷的月光照下來時,可以清楚的看到巨石上斑駁的兩排字跡並沒有受到任何的摧毀,依舊保持著最初的原始麵貌。


    在那斑駁的石壁上,刻著的是兩個年輕王子的名字,伴隨著森林中靜謐的夏夜蟲鳴,見證著一段純真的友誼。


    無人可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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