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又做噩夢了。”從榻上坐起來,雲軒拍了拍衣擺上沾的草屑,苦惱道。

    他額頭還殘留著汗水,這是由於剛剛的噩夢所致,從一個月前起,他就頻頻做起噩夢,醒來時一切忘卻,隻有那種心悸感揮之不去。

    歎了口氣,雲軒慢慢起身,把亂成一團糟的被子整理好,來到了桌前,目光隱隱失神。

    缺了一支腿的小桌上,擺著一張簡樸的畫作,僅有寥寥幾筆,卻勾勒出了一位小小的少年和慈祥的老奶奶。

    望著那位身穿樸素神袍,麵容流露慈祥之色的老奶奶,雲軒心中一沉,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記憶中,他出生在漫無邊際的森林外,被一位徒步至此的年老修女偶然撿到,那位老修女是虔誠的神信徒,終身不嫁,徒步走過千裏萬裏,隻是行善積德,傳播信仰。

    她原本應該在傳道中走完一生,但卻在路過森林時發現了啼哭的嬰兒,善心一動,將他抱起,走入了森林外的小鎮中。

    小鎮中人煙稀少,幾乎空無,老修女找不到收養嬰兒的人家,歎了口氣,隻得自己放棄了傳道之心,將他養大。

    嬰兒一天天長大,慢慢變成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她卻一天天老去,直至一個月前,少年十六歲的成人禮時,含笑而逝。

    “奶奶…”看著那張畫上的老人,雲軒輕歎一聲,卻沒有太過悲傷。

    這是老修女告訴他的,一生虔誠的她對於死亡並不畏懼,相反充滿平靜,因為那代表著她脫離人世,迴到神的身邊。

    作為她收養的孩子,雲軒應該為她感到高興才對,事實上如果不是牽掛他,也許在多年前,心中無掛念的她就已經升入天堂了。

    例行擦拭去畫框上的灰塵,雲軒拿起了一把老舊的柴刀,轉身離開木屋。

    走上龜裂的街道,空無一人,雲軒早已習慣,小鎮極為荒涼,許多房屋都已破敗,仍然生活在這裏的人隻有十幾戶了。

    這也難怪,聽老修女說,這裏原本是森林的一部分,隻是在幾十年前爆發戰亂,幾百個逃難的人家來此,砍樹伐林,搭建起了一座小鎮,躲避到戰亂結束後,就大多離開了。

    他似乎也是被一個逃難者抱來的,遺棄在了鎮外,這很常見,不如說,之前沒有被餓死都算是萬幸了。

    也是如此,老修女找不到人收留一個嬰兒,戰亂年代,人人惶惶不安,能不餓死就是上天保佑,哪還能有餘力照顧一個孩子?

    老修女當時也已經很年老了,能夠把雲軒順利養大,連她自己都吃驚,隻能說愛的力量是偉大的,而她的愛是大愛、博愛,愛世間所有人,希望他們脫離苦難,獲得幸福。

    很奇怪的是,雖然有這麽一位信仰虔誠到骨子裏的奶奶,但雲軒卻並未成為信徒,而老修女也沒有怪他,隻是說世事各有緣分。

    背著柴刀,雲軒步入小鎮外的深山老林,十分熟練,自從十歲起,就由他為兩人謀求生計了,而生計隻有從森林中取。

    “哢嚓,哢嚓。”

    踏入森林,雲軒揮舞柴刀,斬斷一片荊棘,開辟出一條路,向深處走去。

    這片原始森林極其廣闊,占據了半個國家的麵積,所以野生動植物極多,如果有足夠的能力,不愁找不到食物。

    一進入森林,雲軒目光便是銳利了起來,略有蒼白的麵容也浮現一絲沉穩,畢竟在森林中摸爬滾打了幾年,許多事物他已經爛熟於心了。

    森林中看似物產豐富,但實則能吃的不多,雲軒轉悠了一上午,背簍中也才多了幾捆野菜,收獲頗少。

    但他神色平靜,轉身迴到小鎮,這已經不少了,省省能吃一天,畢竟他從小身子孱弱,進入森林也不敢捕獵,隻是采摘,消耗的力氣不大。

    “咦?”

    然而,走在街道上,雲軒卻是微微一愣,此時已是下午,街上多了三兩個人影,不遠處還有著隱約的人聲傳來。

    這讓他非常吃驚,多幾個人沒什麽,隻是那種人聲已經很久沒聽到了,鎮上的人大多死氣沉沉,多是親人在戰亂中死亡,整日渾渾噩噩,什麽時候會發出那種明亮而具有活力的聲音?

    轉過一個彎,令雲軒更驚訝的事發生了,微微龜裂的石道上,竟然停著一輛銀色的金屬車,車身呈流線型,側邊有兩個翅膀。

    整輛車精美奢華,猶如藝術品,一看就是價值不菲,不應該出現在這窮鄉僻壤。

    而車停的位置……竟然是他家門前。

    雲軒心中一跳,下意識的放慢了步伐,握緊了手中的柴刀,目光向小屋投去。

    他離開的時候並沒有關門,因為這座小鎮不存在賊,一窮二白也沒什麽可偷的,因為此時能看到屋內有著兩道身影,似乎在急切的等待著什麽。

    “那個孩子……就在這裏麽?”

    “好像是的,這些年來真是苦了他了……”

    隱隱間,還有低低的交談聲響起,充斥擔憂,不過中氣十足,一點不像是鎮裏虛弱不堪的人家。

    因此,雲軒在瞬間就確定了他們的身份,外來者。而他也謹慎的沒有靠近,而是偷偷站到了拐角處。

    但是,由於注意力都在屋內,他沒有關注那座猶如藝術品的銀車,唰的一聲,黑色玻璃迅速下降,一個似嗔似喜的聲音響起:“爸爸、媽媽,他在這裏。”

    雲軒麵色一變,眼眸看去,車窗後,坐著一位絕美的少女,柔順的黑色長發披下,美眸溫柔,帶著一絲濃濃的驚喜,直直的看著他。

    雲軒還沒反應過來,車門一開,那位少女就撲進了他的懷裏,開心道:“弟弟!”

    “啊?”

    香風襲來,雲軒卻是懵了,呆呆的看著她,一臉發生了什麽的表情。

    屋內,聽到聲音,那兩道身影急急趕出來,那是一男一女,來到雲軒身邊,目光激動的看著他,女子眼中更是淚光閃爍。

    “小雲軒,終於……找到你了。”

    雲軒還在懵圈中,就被那名容貌欺霜傲雪的女子一把攬入懷中,淚水流下,失聲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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