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劉渭挑了挑眉,手指捏著茶碗蓋輕輕撥著茶水,好家夥,東遼什麽時候弄了這麽多人去大梁和北蠻的邊境?


    金煥輕輕搖頭,抿唇一笑,“兩千。”


    劉渭靜下來。


    兩千……


    首先,東遼人弄兩千人到衡水來做什麽?


    其次,他們是如何把人給弄來的?


    劉渭忽然後背有些發冷,在得知相闊海被神武隊帶走時他還沒這感覺。


    如今。


    他端起茶碗抿了口茶,忽然想起梁湛曾反對與東遼結盟,說東遼狼子野心不遜於北蠻……


    可他已經收了東遼那麽多好處,再翻臉隻怕不妥……


    金煥不再多言。


    他本來隻是想在劉渭和相闊海對付梁燕喃時趁機分一杯羹,隻要聖女被他救出來,二人再發生點什麽事,那梁少宰再不同意也隻能認他這個女婿。


    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交金,破了他的計劃。


    不過好在,他們早有一套對付元四的完備計劃,隻要元四爺死在外頭,他照樣有辦法讓官家把梁燕喃賜婚到東遼。


    隻不過,這邊對梁燕喃的計劃失敗,就加大了那邊對付元四不能出絲毫錯的壓力。


    倒不如和劉渭攜手,不給元四一丁點機會!


    劉渭心裏還在打鼓。


    金煥這個提議不止是誘惑,而是相當誘惑。


    他此前排出的小隊已經折損,元崢隻憑三十多人的隊伍反而打得偷襲的片甲不留。


    他還是小看了他!


    可劉渭畢竟是宦海沉浮這麽多年的,知道天上掉下的餡餅兒不好吃。


    不說別的,萬一被人知道了他知道東遼在衡水有駐兵而不上報,就夠他喝一壺的了。


    官家對他確實仁厚,錢財等物,隻要官家自己不缺,下頭替他辦事兒的大小官員自己憑本事拿了就算了。


    所以相闊海出了事兒他也不是太著急,大不了就說自己識人不清,禦下不嚴。他自己惹出的亂子,他自己去抗。


    但,和東遼人私下合作,可有通敵之嫌,而通敵這種事情,可不是貪墨弄權等等罪名可比的!


    劉渭喝完一盞茶,仍覺口幹,越夜越清醒,看金煥就像看一頭狐狸。


    “殿下在衡水派那麽多兵做什麽?”


    劉渭先不說合作的事兒,拿眼梭了梭金煥身後的圖鷹。


    “以金某和大人的關係,直說也無妨。”金煥坦然笑笑。


    “請大人設身處地而想,若大梁派皇子去一個敵友未分的國家談結盟,會不會暗中準備下若有萬一用來接應的人?”


    劉渭無語,換了任何一個國家,都會做好壞兩手準備,從金煥的角度來說,這確實無可厚非。


    但從大梁的角度來說,東遼能不動聲色暗自兵逼衡水,實在令人心驚。


    他麵上仍冷冷道:“殿下這是不信任我大梁!”


    金煥哈哈一笑,欠身往前,“大人,我們已是朋友,何必再打官腔。金某若不是將大人視作知交,又怎麽會把如此秘密的事拿出來與大人談合作?”


    劉渭沉臉不語。


    他手裏能明目張膽動用的人實在不多,加上路上又已折損了一批,確實沒把握能將元四留在衡水。


    若讓元四迴來,隻怕下一步就是對他下嘴了。


    金煥知道劉渭不過是虛張聲勢,可能是礙著最後一點麵皮,實在不好敞開來與他合作,端了茶盞到跟前,輕輕拈了茶碗蓋,若無其事道:“您當初怎麽不多收幾個幹兒子,不然也不會像如今這麽被動了。”


    劉渭本就白淨的麵皮更加白了。


    這是他最痛的地方。


    宦官本就是無根無後之人,最怕自己無人養老送終,最怕死後無人在靈前燒香祭拜。所以稍微有點權勢的宦官,膝下都會認個幹兒子,算是在這世上留了個後。


    他從前是過繼的本家一個侄子當幹兒子,不曾想那小子不爭氣,整日裏章台走馬不說,也沒點本事,隻會跟人為些個戲子歌伎的爭風吃醋,最後在一次跟人動手中被人一花瓶給砸破了頭,小命就這麽丟了。


    他便發了誓,再找個幹兒子一定要找個打架不會輸的!


    可惜,認宦官為幹爹這種事兒,本就招忌諱。自個兒爹娘好好的,誰會去認個無根的閹人當爹?這不是給祖宗抹黑嗎?


    有願意認的吧,又不一定是有本事的。


    好不容易被他找到相闊海這麽個人物,一身硬氣功,又聽話又懂事兒,忠心耿耿,差就差在做事兒還是不夠周全。


    他想著反正有他護著一把,隻要他樞密院院使的位置不倒,隻要官家對他的信任不到,安心讓相闊海給他養老送終是沒問題。


    沒想到橫裏殺出個元崢,又混又蠻跟野狗一樣死咬著他們父子倆不鬆口。


    劉渭暗歎一口氣,這才繃著臉迴答金煥的話,“什麽兒子不兒子的,我們這種人身後清淨,不過是個下頭幹事兒的人罷了,他若犯了事兒,自有國法治他,我有什麽被動不被動的。”


    金煥嗬嗬一笑,毫不留情戳破他,“您這會兒是沒事兒,但若是元四爺迴來……他對付您是遲早的事兒,您不會以為,忠親王真的和麵上一般是個彌勒佛吧?”


    劉渭不語,捋胡子的手卻一頓,隻覺下頜一痛,探手到眼前,竟然被他不小心拔下一根胡須來!


    痛惜懊惱得想把金煥給打出去!


    他為數不多的胡須還是在入宮前留下的,本就越來越少了,掉一根兒都心疼得恨不能用漿糊給沾迴去,這竟然被他自己給拔掉了!


    簡直想剁手!


    金煥看得明白,見劉渭盯著手指,痛苦得五官都皺到一起的模樣,笑嗬嗬地再加上一句,“大人若是再不下決定,別說胡須了,隻怕保不住的東西會越來越多。”


    劉渭捏緊了那根胡須,咬牙一拍桌,“我有個條件。”


    金煥立即收斂起笑坐直,“大人請說。”


    “除掉元四之後,你們的人得退走,且再不得逼近我大梁邊境!你的安全,我負責!”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先得把元四這個麻煩給解決了。


    金煥平靜一笑,“聽大人的便是,不過,金某也有一事相求。”


    劉渭定了決心,正色起來,“殿下請說。”


    “請大人幫金某引薦一位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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