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正在指揮護衛們勞作的應龍過來,朝梁湛一抱拳,神色陰冷,“那土地下頭翻出來不少人骨,還有未及腐爛的屍體。”


    梁湛歎口氣,這也在意料之中,不然,此處怎麽能養起來這麽陰毒的草藥和毒物,還有瘴氣。


    一般來說,隻要有瘴氣的地方,就有大量腐屍。


    燕喃一聽,一想到自己剛才踩的那鬆鬆軟軟的泥是屍體腐爛所化,就忍不住一陣惡心,“哇”地捂著胸口幹嘔起來。


    元崢忙上前輕拍她背替她順氣,心疼不已,“我帶你出去透透氣。”


    “大人!”何三也疾步過來報,“發現一枚鑲金的牙齒,找好幾個人驗證過,確認是灰青的。”


    “灰青……”梁湛半眯起眼,想到查春妮頂替燕喃之事時,消失的灰青,果然,這一切也都是圖鷹在背後搞的鬼。


    而長公主蕭如惜承認過,這件事是她指使的,也就是說,圖鷹,和蕭如惜有關係?


    這二人怎麽會攪到一起?


    梁湛緊緊揪起眉,他看一眼元崢和燕喃,吩咐道:“你們先迴吧,這兒就剩善後而已。”


    燕喃渾身都膈應得不舒服,忙點頭。


    元崢一抱拳道:“小子送燕喃迴去。”


    梁湛點點頭,忽想起一事,對元崢道:“你過來一下。”


    三人走出那後院,元崢隨著梁湛來到牆邊。


    梁湛沉眉看著他,“你和燕喃的事,我已經應允了,雖然如今梁府還不能辦喜事,但,在我看來,已是把她托付給你。”


    元崢求之不得,忙應下,“小子也做如此想。”


    “所以,若是有其他人對燕喃動了心思,你怎麽辦?”梁湛臉色嚴肅,不像說笑。


    元崢心頭疑惑,不明白他怎麽會無端問出這種問題,嘴上卻毫不遲疑應道:“在我心中早認定燕喃便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若有人硬搶,我絕不手軟。”


    “好。”梁湛有他這句話,放心多了,伸手拍拍元崢肩膀,“你多注意注意東遼來的金煥。”


    說完迴身往裏走去。


    雖上一世金煥娶了聖女,但這一世多了元崢這個變數,且燕喃不再是那個啞巴聖女,或許,新的命運之路就要交給他們來闖了。


    元崢凝起眉來,梁湛必不會無緣無故說這番話,難道是,金煥對他暗示過什麽?


    燕喃見元崢神色凝重地從那邊過來,迎上去,“他和你說什麽?”


    “囑咐我好好照顧你。”元崢不想讓燕喃擔憂,並不多說。


    梁湛還派了兩個護衛護送二人,元崢隻覺這二人礙眼,隻好和燕喃保持著一前一後的距離往外走去。


    直到上了馬車,才又貪戀地牽過燕喃手握手心裏片刻,再親自給她提壺斟上熱茶。


    “我想喝冰梅子茶!”燕喃嘟囔。


    “少喝冰。”元崢在照顧燕子時就知道了女子不能貪冰,偏偏這丫頭又最喜歡吃冰飲冰。


    “可是好熱。”燕喃抬袖拭拭額上的汗,眼巴巴看著一旁琉璃罐中的梅子茶,吞了吞口水。


    元崢捧著熱茶,一看燕喃委委屈屈的小模樣,自個兒先熱化了,罷了罷了,他暗歎口氣,“那我給你把梅子茶放這熱水裏泡泡,不那麽冰了再喝。”


    燕喃眉眼彎起來,連連點頭。


    元崢笑著搖搖頭,自己什麽都不用喝也舒爽透了。


    “快晌午了,送你迴去之後我也該迴府了。”他把梅子茶用琉璃杯盛上,放熱茶湯裏浸了三息,再給燕喃遞過去。


    燕喃接過抿了一口,酸酸涼涼,舒服。


    “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你。”她依依不舍,偏偏離成親又還早,大梁的人又不能隨隨便便出門約個會,見一麵都不容易。


    元崢對燕喃這樣坦白又撒嬌的話仍是沒有半分抵抗力,這才明白什麽叫能化鋼鐵為繞指柔,心裏霎時又軟得一塌糊塗,要是上一世的燕子也這麽袒露心跡,恐怕他連征戰沙場都舍不得留她在府裏。


    沙場……府裏……


    這兩個思緒似串起了什麽東西……


    元崢腦中白光一閃,忽然想到了方才在來路上自己一直尋找的那個問題的答案!


    林府和燕子遭難那日,究竟是什麽地方不對勁兒?


    馬車往梁府駛去,趕車的仍是大力,後頭跟著兩個護衛,除此再無旁人。


    元崢仍是謹慎地壓低了嗓門,有些不忍地問燕喃:“你還記得上一世咱們家被縱火那日,那些人可曾翻找過東西?或是問過燕子令?”


    燕喃愣了愣,兩道柳眉微顰,仔仔細細迴憶起來。


    半晌,搖搖頭,“沒有,竹林外說話的人並未提到燕子令,也未提到找東西。”


    她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兒,看向元崢道:“若是找東西,不該那麽快就放火。從我進入竹棚到發現出了事,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那會兒火勢已經很大了,說明那些人的行動,隻包括殺人和放火。”


    元崢點點頭,承認燕喃的推斷,這丫頭思路縝密而周全,推理的本事常人難及。


    他由此更篤定了剛才那念頭,心頭翻起滔天之恨,為自己的推測感到一陣寒心。


    “淵哥哥。”燕喃見元崢不再開口,歪著腦袋問,“你問這個,是懷疑那殺人放火的人,和後頭來找燕子令的,不是同一撥人?”


    元崢本想瞞著燕喃,見她自己已經順著這藤猜下去,隻好再點頭。


    燕喃心跳猛地快起來,盯著元崢道:“也就是說,那些人隻是為滅林府而來?還是說,為殺我而來?”


    沒錯,若是為燕子令,沒必要將全林府的人都殺光,甚至應該留下她這樣的活口來逼問才是!


    可那些人的目的顯然是要把林府人斬盡殺絕再一把火毀滅!


    這分明是有仇!


    到底是誰,誰對林府有這樣滔天的恨意?


    元崢因她的一步步追問更加心痛起來,禍因他而起,若不是他,林府和燕子本不會遭遇那麽淒慘吧?


    他目光陰鷙得可怕,冷冷盯著隨風翻飛的馬車窗帷。


    他的推測應該沒錯,可該怎麽跟燕喃說她是受他連累的?又該怎麽去報這個仇?


    “你知道是誰吧?淵哥哥?”燕喃起身跪坐到元崢身畔,拽住他胳膊。


    元崢心疼地展臂將燕喃摟入懷裏,輕輕把下巴擱在她頭上,深吸一口氣,“對不起。”


    燕喃在他懷裏坐直,“為什麽要你跟我說對不起?”


    元崢定定看著燕喃,“那個謀劃火燒林府取你性命的人,恐怕,是壽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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