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靜靜看著她,收了笑,半晌,輕聲道:“愛。”


    安陽“嗤”一聲輕笑,眼淚“唰”就下來了,“我就知道,不然,誰受得了身下的女人不停喊其他男人的名字!嗬!”


    男人眉骨輕輕跳了一跳,嘴角斜挑,短匕又往下滑到手中,“縣主想說什麽?”


    “我想你幫我。”安陽收了笑,抹一把淚,布滿血絲的雙眼緊緊盯著男人。


    男人不說話,靜靜看著她,不答應,也不拒絕。


    “你不想替她報仇嗎?”安陽捏緊袖口,似沒想到男人是這個反應。


    “她。”男人開了口,聲音涼涼的,“不是自己不想活了嗎?”


    安陽牙關咬得太陽穴突突直跳,盡力抑製自己不要因為激動太過大聲,“那也是有人逼得她不想活!”


    “阿湛?”男人說到這個名字時,麵上還掠過一絲譏笑,不知是在笑誰。


    “他脫不了關係!他是罪魁禍首!”安陽脫口而出。


    男人挑挑眉,有些詫異地看著她,“縣主知道什麽?”


    安陽又往前走了幾步,來到男人麵前,仰起臉,眼中還有淚,嘴角卻掛絲笑,聲線壓得更低,“我明知道聽見你們的動靜我會更難過,但每次我又控製不住想去偷聽。有一次,我趁你們火熱的時候,溜到了窗口外牆角下……”


    男人臉色絲毫未變,似乎對有人聽他如此隱秘之事毫不在意。


    “我聽見你說:可惜好好一個女孩兒,認錯了爹。娘也說:可憐,我會對她更好些。你們說的是我吧?我是遺腹子,梁湛寵我比寵梁宛茹還多,所以,認錯爹的人是我吧?“


    男人不語,似是默認,安陽雙唇發抖,眼眸紅得在暗夜裏發亮。


    ”他讓我娘愛上他,又生下我這個本該扔進糞坑溺斃的孽種,誰知他隻是利用我娘而已,他真正愛的人,還是小綠天裏半死不活的那個,他認的女兒,也隻是梁燕喃梁宛茹兩個!我算什麽?我娘算什麽?我們永遠見不得光!所以我娘隻好找你來做替代品,過這種惡心的日子。對不對?”


    男人垂下眸,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他沒想到安陽會聽到這麽關鍵的話去。


    不過這麽隻言片語,這丫頭還挺能想,不過,她這麽想,倒是沒壞處。


    良久,他輕輕點了點頭:“你想怎麽做?”


    安陽的猜測得到他證實,像有刀子帶著寒光一把捅到心上去,她含淚的眼半眯起來,忽然咧開嘴角就笑了。


    她就知道,自己是個不該生在這世間的人,是個野種,是個怪物!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梁湛!


    安陽平日嫵媚的五官笑得有些猙獰,“我想怎麽做?!我知道他女兒和人有私情,我想讓他親自看看,梁燕喃和人偷情被忠親王府的人看見,被所有人看見……然後綁去沉潭!哈哈哈!”


    安陽一邊笑一邊抹淚,“偷情的最怕被人發現,是不是?哈哈哈!”


    男人伸手掩住她的嘴,“小聲。”


    手指上的紅玉飛鷹在夜色中閃閃發亮。


    安陽甩頭一把拍開他的手,“別碰我!”


    舉袖拚命擦拭自己的嘴唇。


    男子也不惱,嘴角浮起若隱若無的笑,“說吧,想我幫你做什麽?”


    安陽又湊近一些,壓低嗓門吐出幾個字來。


    男子笑意更深,帶著幾分嘲弄,“縣主還知道這種藥?那你可知,這類藥的氣味和味道都非常明顯,像話本子裏隨隨便便就中毒的,那是傻子。”


    安陽對他的嘲弄視而不見,徑直問:“那你有什麽辦法?隻要你肯幫忙,多少銀子我都給!”


    男子勾勾唇角,“你放心,我說了幫你,自會幫到底。有種無色無味的好東西,很適合你……”


    ……


    長公主的喪儀自五月十四始,永寧帝賜諡“莊穆”,罷朝三日,據傳太後得此噩耗,傷心太過而臥床不起。


    百官及家眷陸續到長公主府祭拜哭臨。


    蕭衡這幾日為這位姑姑披麻戴孝,隨忠親王妃暫住在長公主府中,與燕喃也打過幾次照麵,雖見她一身素裳白衣,模樣更為楚楚可憐,卻不敢再去招惹。


    又礙於上次金豆說過的那些話,偷偷打量著,果見她舉止粗放,動不動對身邊丫鬟吹鼻子瞪眼睛,對這段婚事愈發慌起來。


    這日剛偷懶悄悄從靈棚下跑了出來,遛到鏡湖邊玫瑰園裏涼亭下吹風,就見燕喃帶著丫鬟往這邊走來。


    蕭衡眼見躲不過,別別扭扭地上前見了禮,“三妹妹。”


    這還是二人知道要議親後首次相見。


    燕喃見他連看都有些不敢看自己的模樣,知是元崢的話起了作用,暗自好笑。


    這兩日梁府忙作一團,元崢的消息照舊能傳進來,她大約按著蕭衡不喜歡的舉止行事,想來也有些成效。


    她故意走進亭中來,“衡表哥怎麽在這兒?是裏頭太悶呆不住麽?”


    蕭衡打著嗬嗬笑了笑,“沒沒,一點兒也不悶。”


    結果嗬嗬著嘴一張,竟控製不住地打了個嗬欠,忙尷尬掩住嘴。


    燕喃順手折起一支伸到亭子裏來的玫瑰花枝,小心避開那上頭尖刺,捏在手中淡淡轉著,“聽說衡表哥素日在外頭玩耍慣了,這些日子覺得悶也正常,衡表哥平日喜歡玩什麽?”


    蕭衡心道,來了,知道要議親就開始管起他來了!


    挺了挺胸膛,“男人嘛,也就是那些耍樂,喝喝花酒、聽聽小曲兒,也沒玩什麽。”


    他故意著重了花酒兩個字,想看看燕喃的反應。


    燕喃“嗯”了一聲,把那花枝放到涼亭石桌上,嫣然一笑,“摘花沒事兒,小心別紮手就行,就像這玫瑰花兒,美得很,下頭可全是刺兒。”


    說完盈盈一福,帶著采書往外走去。


    蕭衡被她一笑笑得起了層雞皮疙瘩,也不知是聽了金豆的話還是怎麽的,總覺得眼前這位就是那下頭全是刺兒的玫瑰花。


    他順手從石桌上拿起玫瑰花枝,恨恨掰上頭刺,“刺?刺怎麽了?都給你拔了!”


    隻聽燕喃主仆二人的聲音從花徑上傳來。


    “采書,那貓兒又往外跑了?”


    “是,三兩日的不著家。”


    “沒事,等它再迴來,割了就好了。”


    割了……


    蕭衡腿間一涼,手一抖,“哎喲!疼疼!”指尖直接戳花刺兒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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