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喃真假互摻,應答如流,“我家在幽州,是爹娘撿的,說撿迴我時,脖子上有塊玉牌上寫著喃喃,便隨了養父姓燕,取名喃。幽州戰亂,爹娘都死了,我為了討口飯吃,成了別人家的丫鬟,認識了春妮和她姐姐春柳,後來北蠻入城,我和春柳姐想逃到開封來討口飯吃。春柳姐和我失散了,我卻無意間看見了本該在老家的春妮。”


    她迴身指指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春妮,“我看見她進了大佛寺,就跟了來,沒想到迷了路,剛才在院子外頭門口摔了一跤,不知怎麽就摔進了一條地道裏,後來,後來就看見一個山洞,裏頭都是蛇,又看見春妮,便想把她救出來。求求您繞了我們!”


    她說著又要磕頭,梁湛一把扶住她,天意啊!


    果真都是天意!


    是老天爺!是老天爺在他就要放棄的時候,將她送了迴來!


    所以她竟然能一跤跌進那麽秘密的密道口裏!


    “你不怕那洞裏的蛇?”梁湛柔聲問著,殷殷切切看著燕喃,“你的玉牌呢?能給我看看嗎?”


    燕喃從懷中掏出那塊一直都隨身帶著玉牌,一麵迴答他:“我不怕蛇,從小我就知道,蛇不咬我,見了我就跑,所以不怕。”


    梁湛伸出手來,接過燕喃手中的玉牌,激動得差點哭出來!


    沒錯!一點兒沒錯!這次絕對不會認錯!


    那白玉瑩光中隱約流動著一層淡淡的粉,是苗疆蒼龍雪山上的寒潭白玉!


    這白玉是眉娘祖上傳下來的,喃喃二字是眉娘親手所刻,絕對沒錯!


    他又看了看燕喃,和眉娘有六七分相似,右眉尾一顆小小痣!


    原來這顆痣在眉尾啊!


    梁湛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切都確定沒錯!


    終於還是讓他找到了!


    可為什麽,竟然不是啞巴?!


    他睜開眼,扶著燕喃的肩,眼角有晶光點點的淚,“喃喃?”


    燕喃無辜又畏懼地看著他。


    梁湛顫抖著張張嘴,“我是你爹啊!”


    “爹?”燕喃吃驚地瞪圓了眼。


    梁湛激動地點點頭,“這塊玉牌,是我親手給你戴上的!”


    燕喃及時地紅了眼眶,聲音中帶了幾分哽咽,“您是我爹?”


    梁湛再點頭,似有些不知該如何解釋,“我找了你整十四年!你若真是這玉牌的主人,便定是我繈褓中就丟失的女兒!你長得,也很像你娘。”


    燕喃難以置信地看了看玉牌,又看向梁少宰,眼中淚花直打轉。


    梁少宰忍不住朝她招招手,“站近一點,讓爹看看!”


    燕喃見他激動的模樣,小心翼翼站到梁湛麵前。


    梁湛顫抖著伸出手來,輕輕撫過她額角,那陌生的觸摸讓燕喃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乖女兒,很好,很好,這些年,你受苦了!”


    他聲音輕緩而溫柔。


    燕喃的緊張不是假裝,終於能順利成為相府千金了,她嘴唇抖了抖,輕輕籲出一口氣,就這樣吧!


    不管梁府還藏有多少秘密,她都要借梁少宰的力給淵哥哥報仇!


    還有那個癡傻的娘,她很想,非常想迴去看看她!


    燕喃定定神,朝梁少宰露出怯生生一絲笑。


    梁湛察覺到燕喃緊張,撫上她雙肩,微微一笑,暖如春陽,“別怕,爹帶你迴家,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等迴家後再慢慢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燕喃右眉尾,“我就記得你眉毛裏有顆小痣,果然沒錯。”


    他眼神落到燕喃身後的春妮身上,“她對你很重要?”


    燕喃攥緊了拳頭,猛點頭,“她姐姐對我有救命之恩,求爹不要傷害她!”


    梁湛沉吟片刻,“也帶她迴府吧,走,我們先迴家。”


    蹲在草叢裏的魚腸發腳已開始滴水,珍珠頭上頂著片寬葉,緊緊盯著暮色裏的院門。


    狐狸精總不可能呆在佛寺裏過夜吧?


    這麽想著,院門忽然又動了。


    一個撐著油傘的長隨走出來,傘下一名清麗俊俏的小娘子。


    “來了!”這次魚腸和珍珠同時看了個清楚!


    魚腸動動發麻的腿,顫巍巍撅起屁股,正要鼓起一口氣把這在手裏都存得快要變成血旺的狗血潑出去,珍珠又猛地一拽他胳膊,“別!”


    魚腸盆都抬到一半了,被他老娘這麽一拽,腳下重心不穩,往後一仰,“嘩啦——”,一盆狗血妥妥地全潑到了自個兒身上。


    珍珠:……二夫人的任務算是徹底完不成了。


    好在下雨,又是傍晚時分,院裏出來的人沒注意到草叢中的情形。


    魚腸欲哭無淚,咬著牙壓低嗓門怨了句,“娘!”


    珍珠一拍他腦袋,“你沒看看她身後是誰?幸好沒潑出去!”


    魚腸定睛看去,頓時比自個兒被潑了狗血還刺激,“這是,這不是,梁少宰嗎?”


    草叢中的幾人眼睜睜看著那阿南公子變的小娘子在梁少宰細心嗬護下走出山道,往外走去,嘴巴一個比一個張得大。


    “天爺!”珍珠拍拍胸口,“得趕緊迴去告訴夫人去!”


    元崢和金豆快馬趕到大佛寺山門前時,天色遮了雲,暮沉沉地分不清時辰,雨勢又密又急,即使有雨笠帽,二人還是濕了個透。


    元崢下了馬,正想往裏頭走,忽見山門內一位年輕和尚送出來一群人,走在那和尚身邊的正是梁少宰。


    梁湛也看見了元崢,元崢走過來,“見過梁大人!”


    梁湛滿腹心事,朝元崢微微一笑,“元四爺這麽晚來禮佛?”


    “見下雨了,過來接個朋友。”元崢迴以淺笑,抬頭的瞬間,瞄到了梁湛身後,站在隨從傘下的燕喃。


    燕喃看上去很疲憊,額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汗,額發一綹一綹搭在鬢間,清亮的一雙眼有些紅,拚命朝他眨啊眨啊眨。


    眼皮不酸啊?元崢莫名起了這個念頭,眼神迅速地掠過她,又迴到梁少宰身上。


    已經相認了?


    看起來是。


    似乎還挺順利的。


    那自己,往後便要和她裝作不認識吧?


    看起來是。


    元崢恭敬地站到一邊,梁少宰並沒有要介紹燕喃的意思,轉頭親自將燕喃扶上馬車,再朝元崢頷首,算是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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