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是誰,隻要能夠證明她不是靜月就好。”柳相闔上奏折,抬眸看向自己的夫人。


    “相爺的意思是……”王氏猶豫了一會兒,才定下心神,小心翼翼地詢問:“讓我那姐姐站出來指證:瑾妃娘娘並非雲家養育了十多年的靜月丫頭?”


    “胡鬧!那不是欺君之罪麽!”一身正氣的柳毅自然不讚同父母的方法。


    “毅兒,你一定要記住:欺君的是瑾妃!”柳相不讚同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意味深長地說道:“莫非毅兒有辦法證明:瑾妃娘娘就一定是靜月?”他知道不應該在這個愚忠的兒子麵前談論這些,可事關女兒的未來,不除去瑾妃,即便日後告老還鄉舉家遷走,他們夫婦倆也會心有不安,日夜惦念自己的掌上明珠在後宮裏過得好不好。與其事後擔心,不如在自己還能為女兒遮風擋雨的時候解決問題,一勞永逸。


    聽父親這麽一問,柳毅啞口無言。他現在連**子與以往大不相同的妹妹是不是親的都不敢肯定,又怎麽敢斷言瑾妃一定就是靜月?低歎一口氣,搖搖頭,“毅兒——什麽都不知道。”遂不再反駁。


    柳相滿意地點點頭。並不是他心狠手辣,非要對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弱女子下手。而是——瑾妃,是一個變數。皇上不愛素素,有一半原因是因為柳家的勢力,且自己在政事上又牽製他,讓他很不順心,難免會遷怒到素素身上;皇上也不特別寵愛玉妃,並不是因為姓文那糟老頭養出來的女兒不好,而是因為文家手握全國三分的兵權,不能讓姓文的蹬鼻子上臉,得了便宜還占盡好處。


    至於瑾妃——即便鎮南將軍楚淵收她為義女,可是這對名義上的父女並沒有相處太多時間,感情上自然不會親厚,靜月也不會心心念念都向著楚家,皇上大可放心地寵她疼她,卻不用擔心楚家會借著瑾妃娘娘的名義坐大。況且那老莽夫油鹽不進,對政事毫不過問,也甚少與朝臣往來,隻顧著管理南方的軍隊,牽製著二王爺的勢力,讓那野心勃勃的王爺老老實實地呆在西南邊境當他的雲南王。這一迴硬是把靜月過到楚淵門下,也不過是借楚家之力順便牽製柳、文兩家,讓大家都不好過。另一麵,也算是讓楚老兒放寬心,皇族林氏不會忘記楚家的好。隻要瑾妃服侍皇上舒坦了,皇恩浩蕩,自然賞賜不斷。看今年過年劃撥到楚氏名下的財物就知道,皇上有意培植楚氏,就連北苑國進貢的兩對利器中的一把長劍,也賜給了楚淵。聖上的意圖如此明顯,朝中勢力也由原本的兩派逐漸劃分為三派,無形中削弱了文、柳兩家的勢力。


    現在,誰都不敢妄動。即便知道自己的女兒在宮中不受寵,柳相也不敢再象從前,對少年君王灼灼相逼。立後的事,更是連影兒都沒了。太後也莫可奈何,不會刻意偏袒誰。幸好太後也沒有同意立瑾妃為後……


    聽完柳相一番解釋,王氏感慨頗多。


    “還是相爺看得長遠,不似我們婦道人家,隻看到了眼前的,以為說服靜月那孩子與素素交好,在後宮裏相互有個照應,對她們就是好的。哪裏會想到這其中錯綜複雜的關係。”


    柳相捋捋山羊胡子,神色並沒有鬆動。


    “既然夫人沒有意見,那雲家那裏……”


    “姐姐那裏,我自會與她商量。隻怕她不肯……”王氏麵有難色。


    “她如何不肯?夫人難道忘了,靜月在雲家過得並不是很好。之前她不想生事,一是因為鞭長莫及;再者皇上對雲家三丫頭還是留了些念想,她不好急功近利,陷自己之前的主子於不義,給皇上留下善妒的印象;三是在後宮還沒坐穩,需要樹立良好的形象拉攏人心。如今雲家的主子一來,那還不把她心中的怨憤給勾起來了?”


    “……相爺說的是。今晚我自會與她細細說明其中的厲害關係。待過幾日開早朝了,想必她也會給我一個答複。屆時,還請相爺多多擔待。”王氏終於下定了決心。畢竟,她也恨不得素素在後宮中的絆腳石全都消失不見。既然不能在宮裏下手除去瑾妃,那就隻有在朝堂上扳倒了。


    隻是讓他們始料未及的是,未等計劃開始實施,柳素素卻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的蠢事,差一點把柳氏家族拖入了滅頂深淵。


    事情是這樣的——打發走了柳毅,柳相與夫人繼續密謀如何安排證人,如何製造證明,又通過何種方式揭穿,甚至打算把‘亂臣賊子的餘孽’這頂大帽子扣到瑾妃頭上。正當他們列舉出數種可行方案,仔細斟酌的時候,院子裏響起了紛亂的腳步聲,十分急切和沉重。


    夫婦倆立即噤聲,柳相一把打開書房大門,冷凝了臉色,嗬斥道:“哪個不長眼的!我不是吩咐過,未經通報不得進入院子麽!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來人直奔至房門前的台階下,撲通一聲跪下,上氣不接下氣地喘道:“丞、丞相大人!不、不好了!”


    “呿!你才不好了呢!這才出了年,正月還沒過,就巴巴的咒你家相爺?誰借了你這個膽子!”王氏此時也走到了門前,臉色不大好。她常年管理家中事務,最見不得侍從下人說話不經腦子。眼下見這名家仆口無遮攔的,她心裏暗惱:這不是砸了自己的臉麵麽!教外人聽去了,還以為是她這個主母馭下不嚴呢!於是語氣不由冷厲了兩分。


    那家仆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說錯了話,一邊自己掌嘴,念叨著“小人該死”,一邊帶著哭腔說道:“大人!荷花塘那邊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柳相一怔,不明所以,隻問他:“何事如此慌張?”


    “娘娘……失足落水!”


    “什麽?”這可不得了,柳相被唬了一跳,抬腳就走。王氏隻覺手腳冰冷,一陣暈眩,趕緊抓住門框扶緊,眼前卻是陣陣發黑,身子搖搖**墜。機靈的家仆見勢不妙,趕緊喚來在院門口守著的丫鬟仆婦,扶起丞相夫人,送入書房的軟榻上安置好。一旁有人趕緊端來溫水、毛巾和香油,為夫人擦拭額頭。隨侍夫人的大丫鬟翠紅趕緊吩咐人找來提神醒腦的香料,放入香爐中焚燒。


    眾人手忙腳亂地擺弄一番,王氏悠悠轉醒,雙目無神地看著大家,嘴唇蠕動著,卻是說不出話來。


    “大夫怎麽還不到?”翠紅有些惱了。“平常主子們有個頭暈腦熱的,大夫隨傳隨到,都是自家府上養著的,這會兒怎麽磨蹭這許多時間!若是出了什麽事,我看他們有幾個腦袋都不夠擔待的!”


    “姑娘莫怪。聽醫苑的學徒說,苑子裏的兩位大夫都趕到主屋去了。聽說是娘娘落水,現下也不知撈上來沒有。大夫們自然是救急去了。”跑去請大夫的家仆剛氣喘籲籲地趕迴來,看到夫人最寵信的大丫鬟發火,他自然得如實報告,免得落個不盡職的罪名。


    翠紅一聽,嚇了一跳,不敢再多說什麽,隻拿了香油倒在手中,往夫人額角塗抹,輕輕地按揉著,語氣輕柔地問道:“夫人,覺得好些沒?”


    王氏不知在想什麽,雙眸直直地瞪著空中虛無的一點,過了好一會兒,才問:“是……哪位娘娘落水?”


    “翠紅不清楚。”翠紅答著,鳳目往旁邊一瞪,其他婢女家仆皆是一驚,搖搖頭,表示他們也不知道。


    這一子外候著的,不是值守書房的家仆就是夫人房中的侍從,怎麽可能知道主屋那邊發生了什麽事?要不是剛才去請大夫的仆人跑迴來解釋,大夥兒還不知道主屋那邊出事了呢!


    翠紅知道錯不在他們,便也不再追究,隻俯低身子,在夫人耳邊輕聲詢問:“要不,翠紅扶夫人過去看看?”


    王氏點點頭,在眾人的攙扶下,腳步虛浮地往主屋趕去。


    途中,眾人看到了一幕不尋常的景象——飛升到高空的煙火。


    不似年節喜慶日子裏燃放的焰火,花炮,而是單單一枚火彈,亮金色的,由前方不遠處的院子裏發射升空。那是相府主屋的方向。而那枚煙火——是軍事救急用的。其意義不言而喻。亮金色,是護龍衛持有的信號彈。隻消一刻鍾,禁衛軍就會趕赴相府,把這裏圍個水泄不通。


    王氏雙腳一軟,幾**暈倒。幸有翠紅和另一名大丫鬟攙扶著,才沒讓她癱軟在地。


    又轉了兩個迴廊彎道,已看到燈火通明的院子,門廊,和大廳,還有守在入口處的兩排侍衛。一隊是瑾妃由皇宮裏帶來的侍衛,另一隊——是柳毅麾下的精兵。雙方萬分緊張,手已經握在了兵器上,神色肅穆,劍拔弩張。


    王氏頭腦一片空白。


    素素……希望你沒有幹*事……


    為了那樣一個女子,不值得啊……


    與此同時,皇宮,否極殿,秦慕容驚訝地瞪著床上的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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