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冷凝著臉看“她”,目光銳利而**,卻又有一絲意外。她沒有想到,對方會反駁。還是用這麽激烈的言辭和語氣。這倒教她有些弄不明白眼前這名女子的心思了。


    “靜月,你家小姐是個什麽樣的人,你自己心裏清楚。”這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哀家知道你家小姐給你吃了不少苦頭,從你記事起,她就沒有善待過你。你怨她妒她,嫉恨她也情有可原。”太後低歎一聲,“這都是冤孽啊!”


    “……”林靖宇不知該如何迴答,生怕說漏嘴(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ap.1.(.文.學網)


    露了餡,故而一徑保持沉默。隻是,心裏就象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不知是該相信太後的話還是應該相信自己的眼睛。畢竟,在他與雲月認識的這一年多來,月兒的表現可圈可點,處處待人有禮有節,是個溫婉可人的女子。難道說……她在自己麵前一直是偽裝的?畢竟,他下江南的時間有限,一年出行的次數也不過兩迴,每次去也不過待上月餘,還包括微服出訪視察民情。其他時候……


    林靖宇不敢想象。


    他拚命的在腦海中搜尋有關靜月的記憶。似乎,一直乖乖的跟在他們身旁侍候的那個弱小的女孩……臉上總也不見笑容。自己還開玩笑說江南女子生得嬌小,連個丫鬟也是弱不禁風的。隻是他一直忽略了一個事實:都說江南美女如雲,雲府上的其他丫鬟也都是伶俐可人,為何月兒非得用這麽一個其貌不揚的丫頭?


    看對方一直沉默,太後以為挑起了“她”的心事,正在鬧別扭,也不再逼“她”,遂緩和了語氣,柔聲道:


    “哀家派人徹查了你的身世,覺得你也是個可憐人,倒算不上大**大惡,更何況,你的本意並不是要害**你家小姐,隻是為了成全雲家表少爺的一片癡心,便設計讓那少爺帶著小姐走。隻可惜,小姐不從,與那人起了爭執,最後竟是鬧得不可開交,那表少爺一氣之下一走了之。可不知怎的,你家小姐卻小產了,血流不止,因為不敢告訴家人,而延誤了救治時機,偏偏你又不在身旁……不知這件事——哀家說得對也不對?”


    林靖宇張口結舌,心裏一片混亂。那件事……不是柳素素指使人做的麽?怎麽會是靜月?那個表少爺,又是怎麽迴事?


    “實話跟哀家說,靜月,其實你喜歡的是你家表少爺吧?因此,你才對皇上不上心,由著他寵你,自己心裏卻一片清明!”太後毫不客氣地指責,伸手在“她”心口處輕點數下。“你捫心自問:你這顆心,究竟向著誰?”她一開始就極力反對“靜月”待在皇上身側。這個“女人”不是沒有心,而是——把心丟了!影衛的密報,可不會有錯。


    接二連三的事情由那嫣紅的薄唇中吐露出來,讓林靖宇大感意外,不可謂不震驚。縱有千言萬語,他現在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可有一件事他必須弄明白——“小姐的事……不是柳素素——貴妃娘娘指使人做的麽?”


    料到“她”會有此一問,太後臉上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


    “素素那丫頭素來心**高傲,你家小姐與她雖是表親,兩人卻沒有交集。你想,依素素的**子,會主動去結識什麽表小姐麽?可為何,你家小姐不辭萬裏也要到京城來探尋這一位不算是很親近的親戚呢?你敢說,你家小姐沒有存了別樣的心思?”


    林靖宇什麽都不敢想也什麽都不敢說。現在,他越來越**不透女人的心思了。猶記得,自己與雲月的初次見麵,是在柳相府上,柳素素閨閣的花園裏。當時柳素素為他們引薦互相作介紹的時候說過:‘我與表姐也是沒見過幾次麵的,可巧你一來,就讓你給遇著了。’……


    “隻可憐柳素素,為他人做嫁衣裳猶不自知。因此,素素在得知那可笑的婚訊的時候,怎麽可能沉得住氣?那件事是不是她做的——又有何關係?畢竟是你家小姐奪人所愛,受點懲罰吃些小虧,也是她自找的。”太後不輕不重的一句話,更是讓林靖宇亂了心神。


    “事已至此,你也莫怕。雖說素素那孩子會拿你出氣,可也不會下狠手。原本想提醒你提防著元兒,可趕巧,那丫頭卻教自家主子給弄**了。這一下,在後宮裏,再無人能勝出你分毫,你也該知足了。切莫再想些有的沒的,徒增自己煩惱才是。”


    語重心長的說完,太後把纖手攏到袖子裏,再次仔細打量眼前這個嬌小玲瓏的女子。


    不美。卻很恬適。看不出“她”有何過人之處,可三番兩次的遇險都能化險為夷,除了皇上的維護,這個孩子自己也是有本事的。至少,宮裏有人護著幫著。


    太後心裏頗感安慰。靖兒身邊有這麽一位貼心的女子陪伴,倒省去自己許多麻煩。想起剛才在暖閣裏看到靖兒睡得那麽安詳,身邊卻也隻留了這個孩子,可見“她”在兒子心目中有著不同尋常的地位。想到這一層,太後的眉眼又彎了彎,笑意隱隱浮上心頭。


    林靖宇心裏卻是很不好受。


    “為何……要跟我說這些……”


    “因為,哀家突然不想趕你走了。”


    “……”


    “據哀家這幾個月的觀察,雖說你不與哀家親近,卻也不恃寵而驕;沒見你刻意為難誰,刁難誰,更不與眾妃嬪斤斤計較和相互算計。最難得的是——你居然沒有因為一丁點不順心的小事就遷怒和懲處下人。哪怕是在你落勢的那幾天。可見你的本**並不壞。所以,哀家決定放過你。”


    難怪,這段時間太後對自己沒有什麽動作,原來是在觀察自己……


    林靖宇混身不自在。不是他不想懲處那些宮人,依著他的**子,那些失職的下人**一百次也不夠。隻是……每次都被那個魂給攔下了……


    “……這是,臣妾應守的本分。”他磨磨牙,終於把“臣妾”這兩個字掛上嘴邊。心裏卻在嘔血。


    “你是個好孩子。”太後笑得很和藹,下一句話卻又把人的好心情踩到泥土裏踐踏。


    “可是,你並不適合做一國之母。”


    “……”林靖宇深吸一口氣,恨得牙癢癢。我也沒有打算做!


    “皇上可以寵你,卻不會、也不應該把你捧上那個位置。”


    “……”這個討厭的女人,剛開始對她有一點好感,就又開始幹涉朕的決定!朕的皇後……不需要你來安排!


    林靖宇賭氣地別開臉。


    “哀家跟你說的,希望你能記在心裏。”太後以為她在使**子,輕笑一聲,沒放在心上。


    “皇上畢竟是一國之君,你以不潔之身位列四妃之一,實屬不易。可是,再妄想往上爬,會讓朝臣不齒,也會陷皇上於被動。


    “柳家、文家的勢力,不容小覦。為了牽製這兩大家子,皇上不可能偏袒誰。唯有德妃的母家李氏,雖說也是個世家,其父卻隻是個從二品的文官,並非身居要職,不會樹大招風,想必文柳兩家也不會太過為難他。你也不必擔心日後德妃會為難你。畢竟,之前你遇到的那麽多劫難,唯有德妃沒有對你出手,其他人可都到靜思殿裏麵壁思過去了。”


    太後說的這些,林靖宇都知道。可是……


    “太後娘娘與我說這些,又有何用?畢竟,立後是大事,皇上的決定,不是我……臣妾可以幹涉的。”咬咬牙,繼續忍。


    “哀家相信,皇上會考慮你的意見的。”太後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林靖宇不甘示弱地迴瞪,緊抿薄唇。一張粉白的小臉,因著怒氣,染上些許嫣紅,平添一抹清麗動人的姿色。


    太後眯眯眼睛,似受到**般,不自覺地伸出手。


    “就是這樣一雙眼睛……與靖兒何其相似。”纖白柔潤的玉指輕撫上薄薄一層眼皮,林靖宇嚇得趕緊閉上眼睛,撇開頭避過。


    溫熱的手指縮了迴去,林靖宇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發現太後有些失神地看著“她”,一臉惆悵。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突兀,雍容華貴的婦人終於結束了這一次長談,隻囑咐“她”萬事多留個心眼,便轉身離去,帶走了在百步開外等候的長長的儀仗。


    林靖宇鬆了一口氣,這才驚覺自己背上出了一層薄汗,冷風一吹,身體不受控製地打了個冷顫。


    “皇上……”一聲輕歎,一件帶著人的體溫的披風蓋在了自己的狐皮大氅上。


    林靖宇轉過臉,一身紅衣的魈靜立在白皚皚的雪地裏,額上掛著一層薄薄的汗珠,可見他剛才也是十分緊張的。


    “太後她——沒有為難皇上吧?”周圍沒有掩體,他不敢貿然上前。


    林靖宇想了想,說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有。也沒有。”然後,扯下那件厚重的黑色紅襯披風,遞還給他。


    魈接過披風,鬆了一口氣。看皇上的臉色,剛才的事情算是平安解決了。畢竟龍體昏睡不醒,這個時候太後最大,她隨便下個懿旨,要整**幾個人還不是不足掛齒的小事。


    “母後與你說了什麽?臣弟遠遠看著皇上哥哥又是吃驚又是為難又是生氣的樣子,生怕母後對哥哥說了什麽重話呢!”六王爺林文宇害怕太後對哥哥不利,早就跟來了,隻是不敢靠近。待送走那一尊大佛,他又飛快地折返。若是母後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對哥哥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日後可有她的苦頭吃的!他在心裏暗暗叫苦。


    林靖宇扁扁嘴,不語。


    環視一周,才發覺周圍一片空曠,隻有遠處牆角矗立的幾棵林木,以及皚皚雪地裏光禿禿的低矮植物。這可真是個談話的好地方,隻要遣退了人群,絕對不會有人埋伏在附近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太後……是個心思慎密的女人,做事滴水不漏。


    再看看自己,居然一個隨從也未帶就出門了,現在想想,覺得有些後怕。


    那些個不長眼的,看到自己出了宮門也不跟著!真是吃白飯的奴才!


    他憤恨地一咬牙——“迴宮!”


    這一日有驚無險的度過。


    晚上找了個藉口,說是皇上帶著大內高手出宮到民間看花燈去了,請太後和諸位娘娘慢慢享用豐盛的晚宴,一群女人立即誇下小臉。隻是大家看到一向受寵的瑾妃也在,並未隨皇上出宮,心裏又平衡了許多。


    太後瞥了“靜月”一眼,“她”立即懂事地靠上前,在她耳邊悄聲說道:“臣妾勸說皇上早日立後,皇上一生氣,徑自出宮了。說什麽不相信在民間就找不到一個好的,還指責臣妾也是個趨炎附勢的。想必是皇上知曉太後千歲今日找臣妾談話的事了。”說著,故作委屈地絞著小手帕迴到自己的座席上,垂眸不語。


    太後挑挑眉,沒發表什麽見解,低頭用膳,心裏有些氣悶,臉上卻是神色如常。


    一頓團圓宴在大家不滿的情緒中不太完美的落幕。林靖宇和其他知情人士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其實,龍體仍在正陽宮裏安安靜靜地躺著,沒什麽起色,周全和魈正小心翼翼地看護。說皇上出宮,也不過是個藉口。


    不過,第二日,各宮的妃嬪們都收到了一盞花燈,據說是皇上托人由民間帶迴來的,上頭寫著不同的燈謎,給各宮娘娘們解悶,猜對有賞。一時間,眾女子又都心情轉好,相互串門猜燈謎去了。心情不好的,隻有太後。


    據說——皇上要微服出宮數日,歸期不定。


    太後沉下臉色,看著被雪壓彎了枝頭的紅梅,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麽。


    兩日後,正陽宮偏殿(因為錦繡宮部分毀於祝融,尚未動工修建,“瑾妃娘娘”暫住於此。這是皇上的意思,眾人不敢有異議。)。


    林靖宇正埋頭於桌案前寫著什麽,突覺身後拂過一陣微風,他立即敏捷地轉身退開兩步,手握在了腰間短劍的把柄上。


    “如何?”待看清眼前的身影,他放鬆緊繃的身軀,唿出一口氣,迫不及待地問。


    “屬下查探到:蘇州雲家三小姐雲月,與其表兄自幼青梅竹馬,雖未談婚論嫁,卻是往來密切。”


    林靖宇未作表示,隻怔了一會神,又接著問:“靜月的事呢?”


    魅離沉默了一會兒,如實迴答:“靜月確是孤兒。”


    “她家小姐待她如何?”這才是林靖宇最關心的。


    “……不太好。”魅離有些猶豫。畢竟雲三小姐是皇上喜歡的女子。他也拿不準皇上想要聽好話還是別的什麽。


    林靖宇默。


    魅離仔細觀察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接著說:“靜月身上的細小傷口,幾乎都與三小姐有關。原本也輪不到她侍候三小姐,隻是先前那丫鬟因為不堪忍受小姐的責罵,**契約的年份一滿,連工錢都沒結算清,就走了。”


    林靖宇深吸一口氣,擺擺手,“知道了。這事到此為止,你下去吧。”


    魅離並未依言離去,又報告了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


    “北齊太子近日與北苑國公主走得比較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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