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彬慢慢的睜眼,有些僵硬的轉頭打量著自己所處的環境。簡陋的茅草屋,除了自己躺的一張床,就是一張木桌和兩條長凳。看來自己是活下來了。鳳纖塵果然夠狠,自己已經很小心了,但沒想到他利用目標人物做誘餌,讓他自己跳進包圍圈裏,最後還是被逼得跳下懸崖。到底該說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呢?雙手沾滿血腥,冰冷無情的殺手,還這樣苟活在世上。

    掙紮著想要起身,就聽到門口響起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仿佛夏天傍晚的風拂過,舒爽安心:“你若是自己不想活了,就可以隨便走動,我自然不會攔你。”伴隨著聲音飄來一絲檀香和藥香混合的味道。炎彬有些艱難的抬頭,果然看到了那雙記憶中的幽藍的眼睛。他不由苦笑了一下,當初的調查居然在今天派上了用場。救他的竟然是當今丞相的獨女,藍瀾。雖然這個女孩深居簡出,沒多少人見過她,但還是讓他調查了出來。

    她是不會養無用之人的。自己,又要被利用了麽?明明已經習慣如此,可是被這個女孩利用,心中無端生出一絲苦澀,很快消失不見。炎彬開口,聲音帶著嘶啞:“你想讓我做什麽?”

    藍瀾瞥了他一眼,走過來將手中端著的碗放到桌子上,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我要你做什麽?以你現在的身份,不給我帶來麻煩我就謝天謝地了。我還沒想要你殺人。即便是我有想殺的人,也輪不到你來做,自然有人來為我做。若你一定要以為我這麽做有什麽目的的話,你就當是我一時興起罷了。等我興致過了殺了你也說不定,畢竟對我來說,你是個麻煩。”

    炎彬一怔。她說得沒錯。自己現在已經不是過去的夜魘樓領事了,江湖上曾經讓人談之色變的修羅在自己被追殺的一瞬也都成為了過眼雲煙。現在的自己,什麽都沒有,除了殺人之外,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技能。難道真的像她所說,是一時興起才救了自己?死在她手裏,也比死在鳳纖塵手上要好的吧?

    “主人。”門口又響起一個魅惑的聲音。仿若暗夜深沉的天空劃過的流星般誘人,又帶著些許嘲笑邪魅的語氣。炎彬立刻就意識到,這個叫汣的男子,比夜魘樓樓主鳳纖塵還要危險百倍。什麽都查不到,他神秘的出現在藍瀾身邊,除了知道藍瀾給他命名的名字“汣”之外,其他關於這個男子的一切,什麽都查不到。

    不等藍瀾開口,汣徑自走了進來,笑道:“看來盡主人和羅聖之力救下的這個‘寵物’,似乎還沒有認清自己在主人眼中的定位是什麽。要不要我來為主人調教一下?”藍瀾似乎也沒有在意他的無禮之處,隻是瞥了他一眼,眼中有淡淡的笑意:“我收養寵物的樂趣就在於調教他們的過程,倘若交給你來做,豈不是失去這一大樂趣麽?”接著又迴過頭來對炎彬笑道:“我這個人沒別的愛好,就是喜歡養有趣的寵物。看你的模樣也不錯,我就勉為其難的收你當我的男寵好了。”

    看她的笑容都知道是在對自己玩笑。養一個殺手當男寵——這位丞相千金的愛好還真獨特呢。聽起來……呃,荒謬的想法。炎彬的嘴角有些不受控製的抽了抽,沒有迴答。嗯,好玩的表情。藍瀾笑眯眯地從桌子上端起碗走到床邊:“既然知道了自己是什麽地位,等身子好了就乖乖伺候好主子我,說不定一高興就放你自由了。現在先把藥喝了。”

    炎彬知道反抗沒什麽用處,汣現在正用看似溫和實際冷酷的目光盯著他,隻得接過藥來一口喝了下去。藍瀾又很自然的拿迴藥碗對汣說道:“好了,我們出去吧。”有意無意的,她似乎往門口瞟了一眼,頓了下向外走去。汣的聲音適時響了起來:“主人,明天可是您的生辰,您的哥哥還沒來呢。”“可能是有什麽事情羈絆了吧……”藍瀾有些悵然的聲音未落,一個身影就出現在門口,帶著些許疼痛的溫柔:“瀾兒……”

    “哥哥!”藍瀾隨意的把手裏的碗扔給身後的汣,撲向藍澈:“我就知道哥哥會來的。”藍澈一如既往的擁住她,輕嗅著她發間的清香,喃喃的喚著她:“瀾兒……”隻有這樣,才會真實的感覺到,瀾兒在他身邊。

    哥哥還是沒有忘記她。真好。窩在藍澈懷中幾乎是有些貪婪的唿吸著獨屬於他的氣息,藍瀾一遍遍提醒著自己,不該如此自私。去年父親來的時候曾經跟她說起過,大將軍元衡似乎有意把最鍾愛的女兒許配給哥哥。不知這幾個月,哥哥和那個將門之女怎麽樣了?她不敢問,害怕看到哥哥眉宇間會閃爍從前隻屬於她的溫柔神色在別的女子身上。

    努力讓自己推開哥哥,藍瀾笑道:“哥哥還沒忘了我的生辰,真好。瀾兒好開心。”藍澈輕刮下她的鼻子:“怎麽會忘了瀾兒的生辰呢?”這輩子大概都忘不掉了吧?這樣當著瀾兒的哥哥,還能用哥哥的身份擁抱著她。雖然心中還是會痛,可還是滿足的讓他想要歎息。無論如何也停不下來這種感情了。即便是死後要墜入阿鼻地獄,也無法停止。這——算是沉溺愛欲麽?藍澈的唇角越發溫柔的上翹:“瀾兒的氣色越來越好了呢。”

    又是這樣的笑容,溫柔的像是要融化她的心。心中仿佛被什麽割開了一個小口,傷口不深,血卻在汨汨的流淌。藍瀾也跟著微笑起來:“再過幾年,哥哥就要準備兩份生辰禮物過來了。哥哥一份……嫂嫂一份。”藍澈的笑容僵了一下,垂下眼簾去揉她的發:“傻丫頭,說什麽呢。哥哥的事,等到你二十歲之後再說吧。”

    藍瀾有些發怔。二十歲……之後麽?哥哥是要等到自己不在了之後才要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麽?是體貼自己不想哥哥的那份溫柔被搶走的心情麽?可是那時他都二十四歲了,在這個世界已經是年紀很大了,這樣,對他不公平。想到這裏,她連連搖頭:“哥哥,你不用擔心我的。我就是想在有生之年,看著哥哥幸福的生活下去。”

    離開你,幸福就不會再屬於我了。藍澈沒有將這話說出口,輕輕地轉開了話題:“瀾兒,你這樣做,沒問題麽?”

    藍瀾愣了下,順著藍澈的目光看到了身後不遠處躺著的炎彬,不在意的笑了笑:“沒關係的,有問題的話讓汣擺平就好了。看到哥哥一時激動,我都忘了是在哪裏了,我們出去吧。”汣的心裏莫名的一動。主人說,有問題讓他擺平,是信任他能力的意思麽?這個想法讓惡魔愉快了起來,微笑著略略躬身:“沒問題的,汣會很好的保護起主人的。”

    藍澈有些複雜的目光投向汣。瀾兒很信任他呢,居然說出“有問題的話讓汣擺平就好了”。看來這在山穀中的一年,瀾兒對汣的態度比從前好了很多,也信任了很多。當初說要守護瀾兒的自己,竟無法說到做到。點了點頭,三人陸續走了出去。

    炎彬躺在床上,思索著剛才的一幕。藍瀾和她哥哥藍澈之間,有種說不出來的憂傷。雖然兩人相視之間都是在真心的溫柔的微笑,隻是那溫柔,就像是沉澱了千年的淡然悠遠,看得讓人心中彌漫著一種感覺,這感覺和剛才藍瀾給他喝的藥一樣,苦澀的味道。這是在從前身為殺手時從未有過的感覺。藍瀾在麵對他的時候是有些居高臨下的戲耍,對汣是單純的調笑,對藍澈……溫柔的苦澀。真是看不透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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