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漠鬆了口氣,藍瀾微蹙眉。怎麽恰好在這個時候打斷她的話?肯定是這個惡魔故意的。哼,是想在吃了自己的靈魂之後順便也吃了漠的靈魂麽?果真是貪心的惡魔呢。她已經賭上了自己的所有,但不代表讓別人也跟著陪葬。她雖然冷情,但也還沒那麽變態。罷了,以後有的是時間,也得先讓藍漠從心裏改變殉主的想法才行。她冷冷的哼了一聲:“你可真會找時間。請羅師父進來吧。”

    汣轉身去請羅聖。他知道,藍瀾把他支開是想單獨對藍漠說些什麽。就這麽不信任自己麽?即便是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來完成統一天下的任務,也還是如此的不信任自己麽?結果就聽到了她不許藍漠追隨她去死的話語。為什麽,為什麽那麽溫柔,甚至不惜用主人的身份去壓製藍漠讓他發誓,也不讓他死?汣不想去想。他隻知道,假如是自己說了為主人去死的話,主人非但不會阻止,還會冷笑著說,好啊,我等著那一天的到來。我倒很想看看,你是怎麽為了你的食物去死的。

    一定是這樣的。而他也開始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心中發酵。這,是人類所說的,嫉妒麽?他不知道。惡魔的心中頭一次有些混亂,把羅聖帶到主人的跟前,他便一言不發的站在一邊。

    藍瀾冷冷的瞟了汣一眼。今天的汣明顯的不對勁,似乎在走神。懶得過問他的事,藍瀾誠懇的對羅聖說道:“羅師父,想必你也知道,瀾兒近日的身子不甚爽利。照這樣發展下去,瀾兒別說是二十歲了,就連十五歲也難活。瀾兒想請羅師父帶瀾兒到山中更適合調養的地方,可以麽?”

    羅聖沉吟了一下。瀾兒的狀況他最清楚不過。這幾月以來雖然有那個汣在瀾兒身邊,不過他羅聖可不是那麽好騙的人。整個蘭仙大陸都盛傳一種說法,惡魔最擅長蠱惑人心,用誘人的條件讓人用自己的靈魂作為交換。說歸說,也沒有人真正見過惡魔。本來他也不信這些傳說的,可瀾兒對汣有些奇怪的態度似乎能說明某些問題。也罷,或許去自己當年隱居的地方,瀾兒的身體能有些起色也說不定。他一直把瀾兒當女兒疼的,瀾兒天資又甚是聰慧,假以時日必可堪大任。於是,他點頭同意了。

    汣在一旁露出完美的微笑。原來是這麽迴事,難怪她什麽也不跟他說了。因為不用問她也知道,因著契約的關係,不論她去哪裏,他都一定會跟著的。她已經摸清他的習慣了麽?這個認知讓汣的笑容在不知不覺中擴大了幾分。

    羅師父會同意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藍瀾開心的眯起眼,對著羅聖撒嬌:“謝謝羅師父!那父親和哥哥那裏您也要幫瀾兒多多美言啊。特別是哥哥,他一定舍不得瀾兒的。”她,也舍不得啊……隻要一想到男孩對她溫柔的近乎懇求的眼神,她就無法拒絕。那是她全心信賴著的人呢。

    正想著,已經傳來藍澈溫柔的聲音:“瀾兒。”拋開腦中繁雜的想法,藍瀾撲過去:“哥……”不知道離開以後,還會不會再有機會體會到他讓人安心的懷抱?還沒有離開,她就已經開始想念。

    羅聖見此,便起身道:“那瀾兒你開始準備吧。等你過了六歲生辰我們就走。”藍瀾沒有說話,窩在藍澈懷裏點點頭。藍澈大吃一驚,看向羅聖:“羅師父,你和瀾兒,要去哪裏?”羅聖摸摸胡子,有些不自然的說:“瀾兒會和老夫一道去老夫從前隱居的地方調養身體。瀾兒現在的身子太虛弱了,或許到了山裏頭會好些。”藍澈擁著藍瀾的手驀地一緊。他才剛剛想要開始拋棄哥哥的身份來寵愛瀾兒,瀾兒,就要走了麽?心裏明明知道羅師父說的是對的,可是隻要一想到以後瀾兒再也不會在自己的視線裏,再也不會這樣在自己的懷裏,他就害怕,害怕的心都生生的疼了起來。這是老天在懲罰他吧,懲罰他對自己的妹妹有了不能向外人道的感情。

    半晌,藍澈有些幹澀的聲音才從喉嚨中擠了出來:“……既然,是對瀾兒的身體好,自然是好的。”擁著瀾兒的手不自覺地更緊了一點。藍瀾隻覺得自己的身子都跟著痛了起來。她沒有出聲,任由藍澈捏疼她。此刻,哥哥的心裏,一定比自己的身上要痛好多倍。哥哥大概都沒發現,他剛才的聲音都是顫抖的。哥哥啊……藍瀾心中歎息著,抬頭盡量笑著:“哥,有空了你也可以去看看瀾兒的。對不對,羅師父?”

    羅聖沒有再說什麽,點頭默認。因為藍澈看向他的眼神,是那麽深刻的絕望和疼痛,仿佛天地全然崩潰了一般。他不想再撕碎藍澈最後一點點的希望。他知道藍家兄妹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可他不知道,竟然好到這種地步。沒有再多想,羅聖向兄妹兩人告辭。

    藍澈還在努力找迴自己的聲音:“瀾兒,那過幾天你的六歲生辰想要什麽禮物?哥哥送給你。”藍瀾不由脫口而出道:“瀾兒想要哥哥!”話說完才開始後悔。這嘴上還真是沒個把門的。居然就這樣說了出來。自己到底還是不成熟啊!幹脆把腦袋整個埋在藍澈懷裏,不讓他看到自己懊惱的神情。藍澈聞言也怔了一下,心情慢慢的愉悅起來:這是不是可以說明,瀾兒心裏也是有他的?即便不是他對瀾兒這樣的感情,他也很是滿足了。

    主人害羞了呢,這樣撒嬌的主人真是少見。汣看著竭力想要隱藏自己的藍瀾,抿嘴笑。當他接觸到藍澈慢慢愉快起來的目光時,心不由的一沉。他的主人,是在全心依賴著那個男孩,而不是自己。那樣害羞撒嬌的神情,主人也從來沒有對著他表露過。主人對著他,永遠都隻是微笑啊微笑著。從沒有感覺如此的挫敗和不甘心。惡魔露出慣有的完美笑容,冰冷而刺眼。

    藍瀾睜眼,望向外麵還是蒙蒙亮的天,歎一口氣。今天就是自己的生辰了,這幾天不知道哥哥在搗鼓什麽,神神秘秘的,她也沒問。更過分的是,從昨天傍晚開始,漠和晨珠一起“失蹤”了。漠難道不知道他自己第二天還要訓練的麽?看來是她這個主子太仁慈了,約會都不跟她打個招唿。話說迴來,漠和晨珠,什麽時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了?忽略心底隱隱的一絲古怪的感覺,藍瀾喚水露進來為她更衣。

    整整一個早上都不見漠和晨珠的人影,真是給自己的生辰添堵。藍瀾的微笑越來越危險。擅自耽誤訓練,不聽指揮。自己是不是該考慮,把這個不聽話的寵物給丟掉?直到看到藍漠出現的那一刻,藍瀾臉上刻意維持的笑容終於消失了:“藍漠,你給我解釋一下,到底是怎麽迴事?你還有沒有把我這個主子放在眼裏頭?”藍漠恭謹的跪下,低頭:“藍漠任憑主子責罰。”

    藍瀾的重拳就好像打在軟綿綿的棉花上一樣,力量被卸得徹底。她揚起一個微笑,眼底一片冰冷:“既然如此。汣,拿根棍子來。”汣躬身:“主人親自責罰太抬舉藍漠了。不如由您的仆人代勞如何?”藍瀾冷哼一聲:“你什麽時候這麽多話了?這可不像是一個忠心的仆人所為啊。”汣沒有再說什麽,遞上一根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棍子。他知道,主人還是心軟。主人也了解,如果此刻把藍漠交給自己來處理,那半條命肯定是沒有了的。惹到主人的人,一律清除。而主人選擇親自責罰,還是舍不得傷害這個戴麵具的小子麽?

    藍瀾毫不留情的狠狠抽了幾棍子下去。她知道,以她的年齡和力氣來說,即便是用盡全力,也不會傷到藍漠,若是交給汣,肯定不會這麽便宜。藍瀾苦笑。到了這種地步,還是心軟,還是有舍不得麽?

    晨珠在藍漠後麵趕到,一迴來就聽水露說小姐因為他們兩個的不告而別難得生氣,甚至打了藍漠,連忙闖進去求情:“小姐!”她不敢抓住小姐握著棍子的手,隻是跪下求道:“小姐,求您別罰藍漠,他隻是想為小姐準備一份生辰禮物!”

    晨珠還算有那麽一點眼色,不至於反抗自己到底了,到底是跟了自己一年的人,對自己的脾氣多少有點了解。藍瀾收手,坐迴主位,用冷漠的口氣問道:“哦?是什麽生辰禮物,要準備那麽久?”晨珠連忙讓水露把一個食盒拎進來:“小姐,這是藍漠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學做的栗子糕。現在這外形和味道總算和您最喜歡吃的一個樣了。”

    打開食盒,果真是和她曾經在某家酒樓裏麵吃的栗子糕一模一樣。藍瀾有些震驚的望著栗子糕,久久不語。漠果真是傻瓜呢。就為了學這個栗子糕,不聲不響消失了那麽久,甚至在自己生氣的時候一句辯解都沒有,任自己懲罰。真是……藍瀾覺得眼前已經水蒙蒙的看不清了。她起身也跪在地上伸手抱住藍漠,低聲問:“漠,為什麽不解釋?”藍漠搖搖頭:“藍漠沒有和主子說一聲就出去了一個晚上,這確實是藍漠的錯,主子責罰是應該的。”藍瀾抱著藍漠的手又緊了些,似乎有什麽順著臉頰流下來:“傻瓜,真是傻瓜。漠你真是徹頭徹尾的大傻瓜。還疼麽?”藍漠還是搖了搖頭,感覺到藍瀾的不對勁,有些驚訝的想要掙脫看看:“主子,你……怎麽了?”藍瀾把頭埋進藍漠的肩膀,不肯鬆手:“不許看,不許看!”

    藍漠放棄了掙脫,感覺到肩上有些濕濕的。主子……是哭了麽?無論何時都在微笑著的主子,即便是對自己說活不過二十歲的主子,都是一直一直在微笑著的。這樣讓人心疼的主子,竟然因為他的這樣的一個舉動,流淚了?從未有過的慌亂占據藍漠的心,他連忙反抱緊藍瀾:“主子,主子,不要緊吧?是藍漠不會說話惹你生氣了麽?”懷中的人沒有說話,輕輕搖頭。

    汣也一直沉默著看著藍瀾。因為契約的關係,他隱約能感覺到主人的心情。溫柔的心疼和自責,以及巨大的心情衝擊,讓汣的心頭也浮現起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從沒有見過主人哭泣的樣子。不是無助和絕望的心境,而是如此的溫柔和感動。要是真的遇到無助和絕望的事情,主人也隻會笑得更加燦爛,而不會哭泣流淚吧?藍漠,竟然能夠讓主人這樣的流淚。於他來說,這樣的主人,永遠都是隻能想象的吧?

    晨珠有些複雜的看著偶爾脆弱的小姐。平日裏看起來沉默寡言的藍漠,其實把小姐的一切都默默放在心中。昨天他突然主動跟自己說話,還嚇了她一跳。當得知他是想要學會小姐最喜歡吃的栗子糕,她當時的心情有些無法形容。雖然藍漠一直戴著麵具不以真麵目示人,但整個丞相府都知道,藍漠的眼裏心裏都隻有一個小姐。看著此刻抱著小姐有些慌亂和溫柔的神情從他的眼睛裏流露出來,晨珠忽然也想擁有這樣的溫柔。想要這個人關注的目光偶爾傾注到自己身上,想要這個人為自己也能擔心一迴,溫柔一迴。奇怪的想法。挪開視線,晨珠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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