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變故出乎三人意料,明古溪隻來得及“咦”了一聲,連半點反應都沒有,便眼睜睜地看著法陣圖騰空而去。高庸涵應變極快,見狀當即躍起,甩手就是一道閃電朝那法陣圖擊出,可惜仍舊慢了半步,法陣圖如流星一般瞬間消失於天際。

    自獲傳了載有神果真人秘法的玉柬之後,高庸涵得權機真人許可,不用再顧忌什麽門戶之見,將玉柬上所載法術與鳳五所傳玉柬中的內容,相互印證,依據天機門和玄元宗的相關法術,再聯想到扶風餘嶽的禦風術,觸類旁通創出了一套騰雲術。

    世間均流傳著一種看法,認為隻要是修真者,就可以騰雲駕霧唿風喚雨,甚至能移山填海摶土造人。種種荒誕不經的說法還有很多,像什麽點石成金、日行千裏、長生不老之類,更是深入人心。其實,這些看法都不對,甚至可以說是大錯特錯!

    修真者,即使是修為高如狂尊、狂君上人、鳳五之流,如果不借助法器和靈獸,都不可能真正的踏空而行,至多隻能躍到數十丈的高空,便會落迴到地麵上。這麽多年來,隻有那些修為已經達到仙人的高度,近乎要飛升的修真者,才能隨心所欲地飛翔於天際。而其他的修真者要想飛行,則必須借助類似於飛劍之類的法器,又或者是像審香妍的坐騎暮雲飛鶴之類的靈獸,再或者是天機門的雁仙舟之類的機關,否則根本不可能騰雲駕霧。要不然,厚土界前後數次大戰,也不可能出現修真者救援不及的情況。

    這裏麵隻有一個例外,就是禦風族修真者,他們憑借天生的異能才可以禦風而行,所以才會被整個修真界所看重。像昨夜高庸涵和陶慎言那一戰,之所以能在半空鬥上那麽長的時間,全是因為陶慎言的那個影子,以一種獨特的法術造出了一個虛空,高庸涵才有所依托。而像這種情形,在修真界這麽多年來,也算得上是極少見的事情。

    之所以世人對修真界如此的頂禮膜拜,對修真者如此的崇拜,望之如神仙中人一般,其實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修真界多年來的有意為之。而修真界之所以能在世間享有如此高的聲望,固然有修真者身懷異能的原因,最根本的還是修真界也想得到世人的供奉,而無論這種供奉是否是出於實際需要,還是出於某種虛榮。

    自古以來,九界之中無論是哪一界,修真者都是高高在上,對於世間生靈有著一種異乎尋常的優越。隻要是修真者,無論其修為高深與否,當他行走世間時,均會受到世人的仰慕和供奉。即便是偶爾有個別修真者,做出仗勢欺人的惡行,於修真界的聲望也不損分毫。可以說,修真者對於各自的世界,各自的種族,都有十分深遠的影響。沒有哪個修真者願意這種影響被減弱,相反,他們總在有意無意間,盡力加強和維護這種影響。有時候一些修真者的某些作法,甚至連修真同道都會覺得過分,但是大家通常都隻是腹誹一陣,而後視若無睹。究其根本,這也是人之常情。

    世人出於對生與死的本能恐懼,對世事難料的無助,也使得他們需要有一個信仰,需要有一些“高人”來指點他們,以便趨吉避兇。這些在常人眼中,幾乎無所不能的修真者,不正是這麽一種“高明之士”麽?既然是各有所需,而且這種需要又恰好符合各自的心態,那麽結果就可想而知了。一個是沒有神都會造出一個神的普通大眾,一個是極力想在世間擁有廣泛的影響力,和信仰自己的修真者,兩者可謂是一拍即合。所以說修真界和世間的關係,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說成是仙界和修真界的縮影。

    仔細想一下,我們不正是生活在各種各樣的神祗之下麽?我們不正是有這樣或那樣的精神寄托麽?說穿了,不過是源自於我們內心深處的一種無知,和一種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恐懼而已!修真界的地位和影響力之廣,便是這個道理,這種情形,就算是發生了九界坍塌這種天變,也仍然沒有絲毫的改變!

    但是有一點,無論是何種生靈,他們總是有一種追尋本源所在、本源為何的衝動,在修真界,修真者將其歸結為感悟“天地”、體悟“道體”。也正是這種探尋真相的渴望,才有了今天的修真,才有了今天令人眼花繚亂的修煉法門。在如此眾多的修真者中,高庸涵無疑是最幸運的人,至少也是其中之一。

    高庸涵所創的這個騰雲術,來自於玄元宗的禦劍之術、天機門的機關、禦風族的天賦、和精鑄鬼工的煉器等四個法門,其中還隱隱包括了,連他本人也不知道的幽冥界的陰魂之術。盡管騰雲術還很不完善,僅僅隻能躍升到百丈的高度,比之真正的騰雲差了十萬八千裏,但是僅此一項,就足以載入史冊。高庸涵沒有想到的是,時隔多年之後,他的這個騰雲術,雖然名字如此的直白空泛,卻影響了整個後世的修行。

    審香妍無疑是這一創舉的見證人,她清晰地看見高庸涵在躍升了數十丈之後,很輕鬆地淩空虛踏了一步,便又升高了數十丈。就是這淩空的一步,其中的難度不言而喻,審香妍甚至都有些懷疑,高庸涵倒底是不是有神靈附體,要不然怎麽這麽厲害?

    幾道電光劃過,垂弦術擊空,高庸涵無奈地迴到了原地。這下傾盡全力的一擊,畢竟還是空手而歸,事關萬仙大陣的法陣圖,終究不見了蹤影!

    在萬裏之遙,遠隔千山萬水的高山之巔,一個俊朗的身影,神情肅穆地從一座法陣之中,伸手牢牢抓住了這個堪稱稀世奇珍的法陣圖,但是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喜悅之情。這個神秘的身影靜靜地看著法陣中,高庸涵無奈落迴地麵的景象,第一次湧起了一個念頭:這個叫高庸涵的修真者,究竟是何來曆,居然能在自己麵前還有還手之力?此時,他的心中沒來由地生起了淡淡的憂慮,以他的修為和掌控的勢力,竟然在此刻有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的念頭——要不要提早解決高庸涵這個障礙?

    如果紫袖得知這個情形,一定會為高庸涵感到驕傲;如果詭門第一任宗主詭鵬得知此人的想法,一定會對高庸涵刮目相看;如果拓山還活著,看到這個場麵,一定會認為高庸涵是玄元道尊的繼承者。而此時,高庸涵充其量不過是一個修行了一年多一點,修為勉強進入一流境界的修真者!那個身影想了半天,終於搖了搖頭,將法陣一收悄然而去。

    西嶺戈壁。與此同時高庸涵卻一臉的懊惱,剛才那一下靈力已然發揮到極限,但是仍無法留住法陣圖。落地之後歉然對明古溪說道:“明大叔,很抱歉,我沒有本事留住那個法陣圖!”

    明古溪麵如死灰,猶自一幅難以置信的表情,失魂落魄道:“我把那張圖給丟了?”

    明古溪的這個反應,高庸涵和審香妍看在眼裏,都有些不忍和同情。將心比心,設身處地想一想,就知道明古溪此時的心情必然十分難過。從他剛才跡似於遺言的那番話中,就可看出他與黃氏商行之間,必然有極大的關係,而此時如此重要的一張法陣圖,居然從他手中生生飛出了天際,其心中的詫異與愧疚可想而知。

    高庸涵見狀,擔心明古溪憂慮過度損及心神,伸手按住他肩頭,一股靈力探入他體內,大聲說道:“明大叔,這件事你不必自責,連我都沒有法子阻攔的事情,試問你又如何能敵?”聲音越來越大,到後來幾乎聲色俱厲。

    每說一句話,靈力便加強一分,明古溪心頭一陣劇震,話音剛落便迴過神來,茫然道:“就算不是我的錯,可我該如何交代?”開玩笑,連陶氏宗主都忍不住出手搶奪的東西,以這等離奇的方式丟失,任誰都無法接受。

    這的確是個難題!大丈夫當言而有信,這是任何一個人都無法迴避的話題!就算是換作高庸涵,受人之托而無法忠人之事,其情雖說得過去,但是其理卻實在無可逭!有了這十多天的交往,明古溪此人盡管不乏市井之氣,卻不失為性情中人,所以這件事無論如何當援之於手,當下凜然道:“明大叔,這件事我可以為你做證!”

    “你?”明古溪隻知道高庸涵的姓氏,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這倒是高、審二人起初刻意迴避的話題,所以他的這個反應也很正常,不能怪他。

    “不錯,是我!”高庸涵正容道:“我高庸涵說話算數,一定不會讓你背負這個冤屈!”

    明古溪聞言大驚:“你說什麽?你是高庸涵?是那個被稱為‘人傑’的高庸涵?”

    “如假包換,他就是東陵府兵馬大元帥高庸涵!”審香妍接過話題,斬釘截鐵說道。

    “高庸涵?他,他不是已經死了麽?”明古溪猶自不信,顫抖的手指指向高庸涵。

    “我沒有死!”高庸涵胸中迸發出無盡的豪情,傲然自指:“高庸涵真就有那麽大的名頭,值得我去假冒他麽?”這句話的意思十分明顯,高庸涵就算再了不起,也不過是人族的“人傑”而已,以一個修真者,的確沒有必要去假冒一個普通人,而且還是死去的人。

    這句話一出,明古溪呆了半晌,死死地盯著高庸涵。換作自己的族人,在此時此刻多半都會嘲笑他,堂堂的道祖後裔,堂堂的千靈族人,什麽是時候變得這麽俗不可耐?可是他與黃氏的關係太過特殊,不由得他不盡心盡力,試問誰會自甘墮落,誰會背離自己多年以來的習俗?他實在是沒有辦法,要不是高庸涵的這句話,他的結局鐵定隻有一個——以死謝罪,僅此而已,所以他不能不慎重!

    呆立良久,明古溪終於相信,麵前的這個麵露滄桑,長發飄揚,頜下留著短髯的人族,就是那個令修真界都為之側目的高庸涵!

    人就是這樣,當你已經走投無路心懷死誌,卻發現還存有那麽一點生機時,你就會變得不顧一切去相信追求那個希望。明古溪也不例外,猛然抓住高庸涵的雙手,語無倫次地說道:“你就是高帥?我信你!隻要你陪我去九重門,去橫沙鎮,我就能得救了!”

    高庸涵知道自己在南洲大陸有幾分名氣,他原以為這歸功於智鍾大師的那句評語,但是他沒有想到,“高庸涵”這三個字竟然有如此的信譽!心情激蕩之餘,還有沉甸甸的責任,當下沉聲應道:“我答應你!”

    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就像答允鳳五,答允蟲齡,答允權機真人一樣發自肺腑:“明大叔,我一定陪你去橫沙鎮,陪你去見黃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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