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笑聲可以確信,那身影的確是高庸涵,隻是笑聲太過邪惡,以至於審香妍都產生了一絲疑惑:“高大哥,是你麽?”

    聽到審香妍的問聲,笑聲一頓,那個身影猛地轉過頭,死死盯著審香妍。審香妍就覺得兩道兇殘之極的目光,堪比那怪獸緊緊盯在自己身上,令人不寒而栗,這絲目光既熟悉又陌生,一時間嚇得呆了。

    那個身影一步步走了過來,周身隱隱有黑色煙霧環繞,喉頭間發出嘶啞的吼聲。審香妍隻覺得一股暴戾的邪氣迎麵而來,心頭靈光一閃,猛然間覺察到大事不妙,高庸涵極有可能被那隻怪獸,激發出了心魔。不過幸好,千靈族的法術恰恰可以克製心魔,審香妍不敢怠慢,雙手捏出一個法訣,一道祥和中正的靈光從指尖彈了出來,“祭如靈光,疾!”

    那個身影被祭如靈光擊中,渾身一陣劇烈的顫抖,周身的黑色煙霧逐漸散去,那股暴戾血腥之氣也漸漸消褪,露出了本來麵目。高庸涵魂魄中的那股暴戾之氣,比起靈胎來說畢竟要差了許多,剛才隻是受到怪獸的影響,才一時神智不清。而丹鼎門的祭如靈光,對於魂魄有極強的禁製作用,加上靈胎的壓製,將心魔逼迴了魂魄深處,心神很快清醒過來。

    高庸涵急忙走到審香妍麵前,關切道:“妍兒,你沒事吧?”

    審香妍盡管不清楚剛才的激鬥,但是單從高庸涵自那怪物體內鑽出,就可以想見其中的兇險了,更別說因此而差點走火入魔。看著高庸涵一身的血汙,鼻子一酸,眼淚撲簌簌就掉了下來:“高大哥,我是不是很沒用,總是會變成你的拖累?”

    “哪有的事?”高庸涵柔聲道:“要不是你及時出手,我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這麽勸慰了幾句,審香妍才止住哭泣。高庸涵明白,因為接二連三所遇到的地府妖童、墨魘以及昨夜的那個神秘人物,和今夜的這隻怪獸,都稱得上是極難對付的角色。高庸涵已經完全知道自己的修為到了何種程度,開玩笑,可以和十二疊鼓樓的殺手相抗衡,而且還隱隱處於上風,放眼整個修真界,也勉強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了。真正說起來,審香妍的修為也不錯了,至少在年輕一輩中絕對不算弱者,隻是在這些經曆中遭遇的挫折太大,以至於對自己完全喪失了信心,所以才會有這種認為自己是拖累的想法。

    “妍兒,還記得三個多月前,在你家後花園我給你說的話麽?”

    審香妍當然記得,因為那次比試,是她自學藝修真以來輸的最慘的一次,當下迴憶道:“你當時說,我的修為還算不錯,不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日後行走世間之時,要多多收斂才是。”跟著神色一黯,有些懊惱地說道:“我現在總算是明白了,這世間厲害的人有很多,有些人甚至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致人於死命。高大哥,你說我還適合修真麽?”

    高庸涵暗暗搖頭,當初那番話是想讓她知道,行事不可太過任性,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可是現在看來,一連竄的強敵反而令她沒了信心,又未免有些過猶不及了。當下語重心長地說道:“妍兒,修真固然不能固步自封,但是也不必妄自菲薄。我說過,你的修為已經很不錯了,這不是泛泛之辭,而是我的真心話!你高大哥向來是什麽脾氣,你應該很清楚,莫非對我的話都不相信?”

    審香妍聽到這裏,臉色稍稍好了一些,但是心結並未完全解開。

    “你知道麽?剛才要不是你的祭如靈光,隻怕我已然入魔,就算事後靠著靈胎能恢複心神,也一定元氣大傷。所以,你並非是一個拖累,反而能在關鍵時刻助我一臂之力。”

    這一說,審香妍總算釋懷了,破涕為笑,原來自己還有這麽重要,倒真是沒想到。高庸涵看著審香妍來迴變幻的神情,知道她心情雖然開朗,卻沒有理解自己的真正用意,當下正容道:“修真本就是一條艱難而漫長的道路,要想達到更高的境界,除了勤修苦練之外,最重要的是心境,是對道法、天地的一種體認!”

    審香妍聽完趕忙點頭:“嗯,嗯,我明白了!”隨即又流露出幾絲狡黠,笑道:“不過高大哥,你說的這句話,還有說話時的語調,和我師父倒有幾分相像。”

    高庸涵哈哈一笑,心下頗有些無奈,不過轉念一想,一個十八九歲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要她事事都想的那麽深遠,倒也有些強人所難。至於這些道理,以她的聰明,日後定然會明白的。

    其實世間的每一個人,都會在各種階段聽到前人的經驗之談。這些人或是父母,或是師長,他們總想將自己所知道的道理,傳授予你,但是你聽進去的又有多少呢?也許直到事後,你才會感慨,要是當初怎麽怎麽樣,今天也許就不會怎麽怎麽樣了。一個道理,哪怕是極其淺顯的道理,隻有當你真正做到的時候,才能說你懂了,否則不過是嘴上功夫,算不得真懂。

    說來也怪,那隻怪獸一死,山穀中的瘴氣便消散一空。高庸涵仰頭夜觀天象,發現已經耽誤了一個多時辰,時間無多,打量了一下高聳的絕壁,想找一條出路。熟料,那個怪獸又發生了異變,體表的那層獸皮紛紛裂開,那些凸起的部分慢慢立了起來。原來這怪獸竟然還沒死,這一變故令兩人剛剛放下的心,再度提起。

    就見那些凸起的部分,隆隆作響中帶著血汙聚攏來,以一種極其怪異的方式,重新拚接在一起,而後緩緩站了起來。那怪獸站定後,俯身抓起癱軟的皮囊,用力一撕將幹癟的軀體撕成兩半,一顆耀眼的光球滾落出來。

    高庸涵猛然感覺到一股妖氣,心知這個光球定有古怪,當即一道閃電擊了出去。那怪獸龐大的身軀不知為何,突然顯得十分笨拙,眼見避不開閃電,幹脆朝前一撲,用後背硬扛了這一擊。閃電劃過,那怪獸不知是什麽體質,竟然將電光吸收進體內,瞬間化作無數條電流,如同水蛇一般迅速遊走全身。

    高庸涵和審香妍均是一愣,相顧駭然,不敢再冒然出手,緊盯著這詭異的情景。電光過後,那怪獸趁機將那團光球抓在手中,往胸口猛地一拍,光球隨即沒入體內。隨後一團妖異的白光自體**出,體表的血汙紛紛剝落,露出了本來麵目。高庸涵一見之下,大驚失色,失聲喊道:“原來是師門的機關傀儡,金辰!”

    原來在張道恆之後,鴻鑄天工流弟子根據巨衡的成就,開始著手研究更加強大的機關傀儡,可是卻始終無法突破已有的成就,更別說超越巨衡了。其後過了一百多年,精鑄鬼工流創立,以極其精巧的構思,為丹鼎門造了一座煉丹爐,由此聲名大噪。繼而又造出了幾樣巧奪天工的器物,隱隱然淩駕於鴻鑄天工之上。

    由於精鑄鬼工流奉為經典的《鬼工神算》一書,是天機門棄徒百裏輕喬所撰,加上其開山祖師燕孤齋,曾和鴻鑄天工門人鬥過法,所以兩派雖然源出一脈,但是卻形同陌路,而且相互之間很是瞧不起對方。麵對精鑄鬼工流咄咄逼人之勢,鴻鑄天工門下弟子當然不能坐視不理,於是才有了今天的金辰!

    鴻鑄天工認為一力降十會,而且巨衡本身就是身高十餘丈的大型機關傀儡,所以造出的傀儡愈發的高大。在此過程中,綜合了傳統傀儡學與近代出現的符靈技巧,並對已有的一些做法做出了調整,使得這種得名為“金辰”的機關傀儡,擁有了完全不同的製作理念。金辰外形古樸,關節均由小型法陣構成,身體也由法力加持過的特殊材料構成,前胸後背均刻有符紋,以保護內中的核心法陣。

    這些特點尚不足以驚世,比之巨衡而言,金辰最大的成就,是在保持了巨衡原有的恐怖戰力之後,它還能飛行。雖然飛行純由體內法陣提供靈力,飛不了多長時間,但是這一項突破,足以令鴻鑄天工力壓對手,揚眉吐氣。高庸涵當然知道機關金辰,金辰後來成為一係,鴻鑄天工弟子,曾為天機門和大衍國造了數百個之多。由於這些機關金辰的實力非常強勁,而且絕對沒有忠誠方麵的擔憂,所以天機門將這些機關金辰,均布置在天機閣,以及萬化神殿之內,用來看守諸多法器、寶物和典籍。

    難怪剛才那麽眼熟,居然是鴻鑄天工的傑作!隻是作為高庸涵而言,更加可以確定,天機峰一定是發生了什麽變故,而且變故肯定不小,不然從未離開過天機峰的金辰,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同時還有一個疑問,也令他大惑不解,機關金辰為何變身為一隻怪獸,而且還學會了吸食血肉?

    可是眼下已經不容他多想,因為金辰將那顆光球按入胸中之後,揮舞著粗壯的手臂衝了過來。高庸涵無奈,隻得拉著審香妍四下遊走閃避,而且壓根就沒有施法的打算。

    金辰體內的法陣,是天機門數十位修真高手,窮畢生之力苦心設置出來的。機關傀儡根本不懼武技重擊,因為其軀體堅硬無比,就連渾身上下都是由岩石組成的源石族人,也不敢與之硬撼。他們唯一的弱點就是體內的那個法陣,極易被高明的修真者看破,以法力將其摧毀,一旦法陣被毀,傀儡也就失去了功用。

    天機門擅長法陣世所公認,合數十人之力,研製出的這個法陣,不但經受得住法力的攻擊,而且還能將外來的法力吸收,這才是金辰最令人恐怖的能力。如此一來,金辰可以說近乎完美,不懼任何敵手。

    高庸涵當然知道這些內情,對於機關金辰了解的一清二楚。所以眼下,別無他策,隻能先避其鋒芒,伺機而動。其實,他在等一個機會,一擊製敵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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