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尊想到這裏,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慌亂,急忙大吼道:“住手!”跟著一吸氣,把剩餘的魔魂,連同自己的本命魔魂全部收了起來。屍螟蝠追了幾步,懾於狂尊身上流露出的強者氣息,不甘地叫了幾聲,退迴到高庸涵身邊。

    高庸涵早已經將屍螟蝠視作好友,雖然屍頭蝠王在世時殺了魁豹,但是其元神被藏鴉指環吸取之後,前生的記憶絲毫沒有保留,化作屍螟蝠後,反而屢次救高庸涵於危難之時,所以一人一獸的感情極深。屍螟蝠吞噬了十多個魔魂,體形、外表又有了幾分細微的變化,原本綠油油的顏色,變的深了一些,身上散發出的紅光也更加奪目。

    高庸涵愛惜地撫摸著屍螟蝠,看著麵色陰沉的狂尊,笑道:“怎麽,不打了麽?”

    狂尊心中又是後悔,又是慶幸,矛盾之極。一方麵,後悔自己給了高庸涵太多機會,沒有在開始時就痛下殺手;另一方麵,又慶幸留了幾分餘地。從高庸涵剛才的表現來看,在其背後,很可能有仙界的影子,要是把他給傷了,萬一引出後麵的仙人,那自己肯定是死路一條。就算沒有仙人這一說,即使是高庸涵和紫袖兩人聯手,隻怕自己都很難占到上風。既然如此,眼下還無法確定,此人倒底隱藏了多少實力,那麽自己的魔功還能不能見效,就大成疑問了。

    再聯想到紫袖剛才爆發出的氣勢,已經遠遠超出一般的修真者,顯見是大有來頭。而這兩人從未在焚天坑出現過,以焚天坑的兇險,就算是九大門派的修真高手,隻怕都不敢輕易涉足,那麽這一男一女的來曆就更加值得商榷了。難道說,這兩人果真是仙人弟子?

    狂尊麵容數變,高庸涵的突然出現,完全打亂了自己的安排,事情變得有些棘手了。不過轉念又想,反正和這兩個人還沒有撕破臉,尚有迴旋的餘地;加上閱曇洞通往外界的所有通路,都控製在手中,也不怕枯鏑等人逃脫,盡可從長計議,當下笑道:“閣下好俊的修為,這一場,算是我輸了!”

    話音剛落,閱曇洞這邊的蟲人一陣歡唿,高庸涵緊繃的心弦總算舒緩了幾分,默念法訣將猶自盤旋的火螈收到雲霄瓶中。鳳五、枯鏑等人也鬆了口氣,眼下就看狂尊能否信守承諾了。

    狂尊一揚手,將計熬拋給了高庸涵,絲毫不理會枯鏑麵上的驚喜,沉聲道:“我既然認輸,自會退出閱曇洞。”說到這裏,深深看了高庸涵一眼,眼中充滿了不甘,良久才一字一頓地吐出一句話:“我雖不再踏足閱曇洞,但是仍會圍困此地,隻要不歸順,一個人都別想活著離開這裏!”此話一出,枯鏑等人盡皆失色。紅雲倒卷,狂尊轉身離去,褐甲蠕蟲大軍慢慢後撤,直至看不見蹤影,眾人才想起應該重重感謝高庸涵。

    高庸涵此時仍站在石梁上,顯得異常醒目,腳下躺著神情萎頓的計熬。紫袖緩緩走到高庸涵身邊,握住他的右手,一股靈力輕輕地輸了過去,她知道,高庸涵剛才接的那三招,無論是心力還是靈力,都已到了極致。半晌,高庸涵才迴過勁,扭頭朝紫袖歡然一笑,雖然沒說一句話,一切都盡在不言中了。

    鳳五領著紅蜓、蟲髏棠等人當先迎了上來,枯鏑率著一幫七蟲族的長老緊隨其後,再後麵是被人攙扶的厲屏鴉等人,紛紛湧上石梁。紅蜓和蟲髏棠手足情深,幾步衝到高庸涵身邊,仔細查看了計熬的傷勢,確定沒有什麽大礙,兩人對視一眼,齊齊跪在高庸涵身前,哽咽著說道:“高先生,你的大恩大德,我們兄弟沒齒難忘,但凡有所差遣,必肝腦塗地以報答先生!”

    高庸涵急忙伸手要扶起兩人,可是兩人動作更快,“咚咚咚”磕了三個頭,高庸涵大急,不停地說道:“二位大哥,這是做什麽,我怎麽承受得起?”

    此時,眾人已經走到高庸涵身前,枯鏑剛想接話,紅蜓已經搶先說道:“高先生,這‘大哥’二字,以後切莫出口了,真正承受不起的是我們兄弟!”

    “高老弟,你就不要推辭了,”說話的是鳳五,手一抬,示意高庸涵無須多言,跟著戲言笑道:“你想,你叫我五哥,再叫他們大哥,豈不是全亂了?”

    “這,這有些不妥吧?”高庸涵本性灑脫,但是最受不得別人大禮,以前在東陵府軍中之時,就從來不讓下屬向自己下跪,此時看著仍跪在麵前的紅蜓二人,頗有些手足無措,隻得說道:“二位,如果再不起來的話,我以後就叫你們‘大哥’了?”

    紅蜓一笑,連忙拉起蟲髏棠,把計熬也一並扶了起來。這時,屍螟蝠似乎有些不滿受到了冷落,在一旁叫了幾聲,神情中很帶著幾分得意,似乎在向眾人表明,自己也出了不少力。紅蜓和蟲髏棠又笑著對屍螟蝠施了一禮,屍螟蝠這才飛舞了幾圈,鑽進了藏鴉指環中。

    一番忙亂後,枯鏑領著鳳五、厲屏鴉等一眾蟲人,恭恭敬敬地排作幾排,肅手而立,朗聲說道:“高先生,我知你是不重虛禮之人,但是此次援手,救我七蟲族於倒懸,七蟲族闔族上下,永感先生大德,請受我等一拜!”說完,齊齊朝高庸涵施了一禮。

    枯鏑等人這一拜,石梁周圍,乃至整個閱曇洞的蟲人,都一起跪拜下去,齊聲喊道:“請受我等一拜!”七蟲族人本來嗓門就大,幾十萬蟲人同聲高唿,震得地動山搖,黑壓壓跪了一地,幾欲無窮無盡。

    高庸涵連聲道:“不敢,不敢!”然後還了一禮,將枯鏑先攙扶了起來,然後一把拉起鳳五,低聲笑道:“五哥,你也跟我來這一套?”

    “不然!”鳳五正色道:“要不是老弟及時出手,又逼退了狂尊,隻怕閱曇洞遲早會失守,那時我七蟲族將會遭受滅頂之災啊!”

    “不錯,計族長言之有理!”枯鏑從旁附和道。

    高庸涵旋即醒悟,鳳五此時的身份,是紅絲蟄蟲部族的族長計蟲勻,當下不再多說,謹守言多必失的原則,怕不慎泄露了鳳五的身份。

    雖然閱曇洞的危急並未真正解除,但是不管怎麽說,總算把這一關給挺過來了,銀牙厲蟲部族仍然十分高興。眾星拱月一般,把高庸涵和紫袖二人,迎入洞中,奉為上座。隻是焚天坑內的環境過於惡劣,七蟲族又一向以苔蘚為食,實在拿不出什麽像樣的酒菜招待貴客,枯鏑一時頗為尷尬。所幸,大家都是修真者,而高庸涵自有楚蘭紅淚,倒也省卻了不少瑣碎之事。

    從剛來時的兵戎相見,到後來的並肩作戰,再到此刻成為座上賓,高庸涵頗有些感慨。而紫袖則覺得塵世間的事情,實在是紛繁複雜,不過高庸涵如此的被人敬重,也令她心中暗暗歡喜。

    待眾人坐定之後,枯鏑又表達了一番謝意,才開口問道:“不知高先生出於何派,來焚天坑有何貴幹?”

    早在幾天前,高庸涵聽了蟲齡的一番介紹,對於焚天坑內七蟲族的遭遇就十分同情,也早已想好了說辭,當下答道:“晚輩是玄元宗第三代弟子,名叫高庸涵。”說到這裏,感受到鳳五充滿暖意的眼光,一頜首續道:“此次前來,本來是奉師門之命,了解貴族這些年來的境況如何,卻不料遇到了這等變故,實在是令人扼腕!”

    枯鏑點點頭,也是一聲長歎,說道:“難得還有人惦記我們,我本以為七蟲族被困焚天坑之後,便再也無人過問,沒想到上天垂憐,派來了高先生這等世間人傑,當真是七蟲大帝保佑啊!”在座的諸位七蟲族長老,紛紛點頭,不住念叨“七蟲大帝”之名。

    高庸涵從枯鏑的話語中,明顯感受了七蟲族對玄元宗的恨意,自己幫了他們這麽大的忙,也不過是感謝自己和紫袖二人,對玄元宗卻隻字不提。還未來得及接話,鳳五就先忍不住了,大聲說道:“這件事,咱們也得感謝玄元宗才是!”他是玄元宗三代弟子,當然不允許他人對本門不敬,所以這句話說的又急又快。

    枯鏑早已看出,鳳五和高庸涵的關係非同一般,隻苦笑了一下並不反駁,轉而問道:“不知高先生何時結識了計族長?”

    這個話,高庸涵和鳳五早都想過,枯鏑遲早會問,因為先前一點征兆都沒有,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個兄弟相稱的人,著實顯得有些突兀了。而枯鏑此時想問,倒不是對鳳五的真實身份有所懷疑,隻是十分好奇而已。畢竟,七蟲族被困焚天坑已經四百多年了,即便曾有一些修真者知道鳳羽族有還魂術,這麽多年下來,死的死,失傳的失傳,再也無人提及,所以枯鏑等人萬萬想不到還有奪舍這一說。

    對於這個問題,高庸涵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答道:“我和計族長早已相識,計族長和我玄元宗大有淵源,此中內情,恕晚輩不能詳稟,還望大長老見諒!”

    既然是另有內情,當然不可能輕易說出來,枯鏑這麽一聽,也就放心了,反而對於化身計蟲勻的鳳五,能和玄元宗有如此深的淵源,多出了幾分希望。當下不再追問,而是細細為高庸涵講述了一下七蟲族的許多秘辛。

    大致說來,七蟲族過往的曆史,枯鏑說的和蟲齡所述相差無幾,蟲齡唯一沒有提到的,就是關於褐甲蠕蟲部族中,有關三大尊主的情況,以及曾和高庸涵交過手的狂尊、虻尊,還有那個戎尊的來曆。

    這一談,足足說了好幾個時辰。而這段內情一說出來,枯鏑等人固然長歎連連,就是初次聽聞這些隱秘的鳳五、紅蜓等人,也是不住搖頭歎息,更何況是高庸涵、紫袖這樣的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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