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涵原本以為,既然焚天坑這麽大,鐵甕洞府內想來也不會太小,哪知一進去才知道大不然。這個洞小的可憐,一下子擠進四個蟲人,頓時顯得十分局促,幸虧自己身形比起紅絲蟄蟲來,要纖細得多。不過最令他意外的是,這個山洞果然不愧是“鐵甕”,竟然是個死洞,除了進來的這個洞口,再無任何出路,心中大失所望。

    蟲齡卻毫不在意高庸涵緊鎖的眉頭,席地而坐,指了指身邊,示意高庸涵坐下。待高庸涵坐定後,蟲齡緩聲問道:“還未請教,閣下如何稱唿?”

    “晚輩姓高,雙名庸涵,是玄元宗第三代弟子。”

    “哦,這麽說來,高先生的輩分比我還要高出一輩,蟲齡失禮了!”對於高庸涵的身份,蟲齡從剛才與計穹的鬥法中,早已看明,聚象金元大法非玄元宗嫡傳弟子不能修行,隻是沒想到高庸涵的身份竟然如此尊貴。

    “言重,言重!”高庸涵略覺尷尬,不便說明自己剛剛成為玄元宗弟子,轉口說道:“在下進焚天坑,實是有要事拜訪貴族族長,因為不認識路,才誤闖此地,還望老丈能指點一二。”

    蟲齡並不迴答,而是問了一個和計穹一樣的問題:“高先生能否言明是何要事?我雖是紅絲蟄蟲部族的祭司,但是在族中也算是略有薄名,如果此事是跟我七蟲族有關,便說與我也應該沒有什麽大礙。而且在座的,都是我族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修真者,都是明白輕重緩急的人,想來不會壞了先生的大事。”

    這番話說的在情在理,由不得高庸涵不做解答,可是擔心鳳五安危的話又怎麽可能說得出口?高庸涵沒想到當初的隨口一句話,竟然引起了蟲齡等人如此關注,心下不禁有些失悔。

    蟲齡見高庸涵不答,以為別有苦衷,於是想了想,懇切地說道:“高先生,想來你並不清楚焚天坑的情形,我便為你做個介紹。當年,我還是幼童之時——”

    玄明盛世初年,玄元道尊憐惜七蟲族的遭遇,特意將七蟲族安置在焚天坑。那時,有一些七蟲族的修真者,難以接受如此惡劣的環境,和這種不公待遇,不顧玄元道尊的苦心,憤而反抗,終於激起了玄元宗的強行打壓,七蟲族本就不多的修真者更是調零殆盡。

    那時的蟲齡剛出生不久,對於被趕到焚天坑時的情景記憶猶新,說起那段慘痛的往事,不禁老淚縱橫,涕流滿麵。計穹等人聽來,也是神情哀痛,不住歎息,高庸涵心下一片慘然。

    七蟲族遷到焚天坑內不久,其中一個名叫銀牙厲蟲的部族,實力最為強悍,在其部族修真者厲絕的帶領下,趁著禁製初設尚不穩定之機,強行打通一條出路,逃了出去。結果被玄元宗得知,焚天坑從此便多了一層禁製,玄元道尊親手煉製的法器鎮天羅。

    “從那以後,焚天坑中便再也無人能夠出去,我們也就斷了這個念頭。”蟲齡的語氣漸歸於平靜,但是卻流露出一種深深的無奈。

    高庸涵聽到這裏,不禁對七蟲族的遭遇大生同情。

    蟲齡繼續說道:“我們在這裏定居下來,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倒也勉強能生存下去。隻是,唉!”這一聲長歎,其中包含了多少的無奈和滄桑!

    原來,七蟲族遷到焚天坑內的部族,總共有三支,分別是:紅絲蟄蟲部族、褐甲蠕蟲部族和銀牙厲蟲部族。銀牙厲蟲部族的大部分人都逃了出去,所以焚天坑內實際上是以其他兩個部族為主,經過了三百餘年的繁衍生息,人數越來越多,從最初的三四百萬人,一下子激增到數千萬之眾,人口的暴漲引發了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

    焚天坑地方很大,就算現有的人數再翻一倍,也綽綽有餘,但是這麽多人的吃喝卻成了大問題。當年玄元道尊在遷徙七蟲族之前,專門到焚天坑探察過一番,考慮到七蟲族的繁衍速度太快,特意在一處洞內種植了一種苔蘚,並且在地下放置了一件法器,用來提供苔蘚生長所需的靈氣,此洞被七蟲族人稱為碧籠洞。

    這個打算可謂是用心良苦,可是玄元道尊還是算錯了一件事,低估了七蟲族的繁衍速度。而且更令人不安的是,部分褐甲蠕蟲不知為何發生了異變,除了性情變得暴躁之外,體型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尤其是食量倍增。幾方麵因素加起來,作為唯一食物來源的苔蘚,就有些跟不上了。由於碧籠洞恰好在閱曇洞附近,有鑒於情況的危急,閱曇洞長老會,毅然將碧籠洞收於掌握之中。隨著時間的推移,終於出現了大規模的混亂。

    為了食物,一向和睦的三個部族之間,從最初的爭吵逐漸演變為爭執,最終爆發激烈衝突。銀牙厲蟲部族雖然人數相對要少得多,但是勝在族內修真的人數眾多,加上多年來一直負責守護作為祭祀、修行聖地的閱曇洞,而且有長老會的支持,勉強還能置身事外。而褐甲蠕蟲和紅絲蟄蟲兩個部族,在起初的爭鬥中,尚能顧念同宗舊情,出手時多少還留有一些餘地。

    後來,那些變異的褐甲蠕蟲加入進來,憑著嗜血的性情,強悍的身軀,使得爭鬥一下子變的極其慘烈,將兩族中人全部給卷了進來,甚至連銀牙厲蟲部族也被波及。紅絲蟄蟲部族最終戰敗,被趕到了遠離碧籠洞的天坑上層。

    雖然隻打了不過區區一個月的時間,但是雙方死傷慘重,尤其是紅絲蟄蟲部族,十成中去了四成,人口從三千多萬銳減到不足兩千萬。褐甲蠕蟲稍微要好一些,但也損失了將近三成的人口。但是這次大戰的結果卻出奇的好,由於死去的族人很多,食物倒不像戰前那麽緊缺了。既然苔蘚夠吃,這場大戰也就自然而然地結束了,七蟲族重新歸於平靜。為了以後不至於再出現這種手足相殘的慘劇,在長老會的召集下,三個部族的族長坐在一起,幾番爭吵終於達成了協議。由長老會負責協調食物的分配,並由銀牙厲蟲部族,負責在每年的年初和年中,將食物按相應的比例,派發到夜痕洞和墨石洞。

    但是才過了短短二三十年,從閱曇洞送來的食物越來越少,食物的矛盾再次激化,於是再度爆發戰爭。不過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成了紅絲蟄蟲從上往下攻,褐甲蠕蟲則死守著前往碧籠洞的石梁。在閱曇洞長老會的默許下,雙方又打了一個多月,重演了第一次的慘劇。然後就是如同宿命一般的輪迴,周而複始,漸漸形成了一種慣例。隨著褐甲蠕蟲部族的壯大,漸漸開始主動攻擊紅絲蟄蟲部族,通過屠殺對手,來減輕自身的壓力。長老會對此也是無可奈何,隻得狠下心不予理會,任由族人每隔二三十年就廝殺一場。

    蟲齡眼睜睜看著族人一批批倒下,內心中悲涼之極,終於,他看到了一絲轉機。三年前,鎮天羅似乎出現異常,禁製鬆動,從長老會傳來的消息令人驚喜交加,那種變異的褐甲蠕蟲竟然打通了一條通道,直通地麵,七蟲族被困四百多年後終於衝出天坑,踏到大地之上。可惜,雖然到了地麵,還是無法突破鎮天羅的法力禁製,依舊被困在焚天坑的範圍之內,不過這終究還是給了蟲齡極大的鼓舞。

    現今,離上次戰亂已有二十多年,宿命般的輪迴日益臨近,蟲齡對此十分擔心。幸虧上次戰亂之後,為了應付來自褐甲蠕蟲部族越來越大的壓力,蟲齡和計蟲勻商議之後,在夜痕洞與下層通路的最險要處,鑿斷石梁,挖掉了作為石梁支撐的數根巨大石柱,並依山修建了一座關隘,同時開鑿了許多石洞用來藏兵。最重要的是,蟲齡憑借淵博的修真學識,利用族中傳下來的一件法器,在關隘處布下一座廊輦阻武陣,以此阻止褐甲蠕蟲中的修真者飛上山崖。

    說到這裏,蟲齡總算是把七蟲族四五百年來的情況,大致介紹了一番,之所以向一個異族之人說這些,究其原因,還是為了族人的生存大計。蟲齡在確認高庸涵的身份以後,立刻生出了一個想法,他希望高庸涵能了解焚天坑內的慘況,就算不能當場解決,至少也能把話帶迴玄元宗。盡管不知道玄元道尊早已飛升,玄元宗也已沒落,但是蟲齡堅信,以玄元道尊的慈悲,不會對七蟲族置之不理的。

    高庸涵聽完以後,對於七蟲族有了相當的認識,焚天坑內不斷上演的悲劇,激起了他責無旁貸的俠義之心。當下仔細想了想,決定盡自己的力量來幫助七蟲族,要想做到這一點,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到鳳五,以了解玄元宗對於焚天坑的態度,想來玄元道尊應該對七蟲族還有後續的安排。

    想通了這一節,高庸涵有了一個很好的借口,於是很鄭重地對蟲齡說道:“老丈,我此次前來就是要了解焚天坑的狀況,然後迴稟我師傅。可是如今才知道,七蟲族的遭遇竟是如此的悲慘,你放心,我雖然修為不高,卻也願意盡一點微薄之力。”這番話的內容雖說是編造的,但這份心意卻是真的,高庸涵倒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聽到高庸涵的這番表白,蟲齡大喜:“如此一來,我七蟲族有望了,高先生,請受我一拜!”說完,起身深深施了一禮。

    高庸涵連忙迴禮,心中卻清晰地感覺到這其中的分量,頗有不勝負荷之感,連聲道:“老丈不必多禮,我自當盡力不在話下!但是此事難度極大,要迴稟師門,可能需要很長的時日,而且我心中並無太大把握,如若不成,還請老丈見諒!”

    蟲齡一聽不但沒有絲毫的失落,反而很欣賞高庸涵的慎重。如果高庸涵大拍胸脯大包大攬,反而給人輕浮不可靠的感覺,而越是這種謹慎的態度,越能說明他是認真對待此事。所謂解鈴還需係鈴人,七蟲族的現狀和玄元宗有莫大的關係,現在有玄元宗弟子願意出麵,自然是再好不過,所以蟲齡對高庸涵愈發的客氣了。

    蟲齡的恭敬令高庸涵頗有些不自在,同時又記掛著鳳五,當下很率直地對蟲齡說道:“老丈,我急於拜會貴族長老會,不知能否為我派一向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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