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統領楊木抓到的人竟然是趙括的一個隨從,這個人不太起眼,尋常並不跟在身邊,故而像陳瑩都不認識,但惠妃是知道的,十分的震驚。

    趙軒竟也不識得,畢竟伺候趙括的下人太多。

    “這又是誰?”他問道。

    楊木躬身迴答:“是東宮的一個小黃門,下官剛才奉命清查之時,有人密報他曾出過宮,下官已經使人去抓賣予他毒-藥的人了。”

    “東宮的?”趙軒一怔,“為何要害括兒?”他實在是頭疼了,這邊說是趙禎的人,這邊又出來一個東宮的。

    惠妃心思玲瓏,卻是在刹那間已經想清楚了來龍去脈,不由大哭起來:“也不知誰這樣狠心,竟然還買通了括兒的人,他是要拚了命的置括兒於死地了!皇上,您一定要為括兒做主,他而今正當在鬼門關,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趙括命在旦夕,趙軒一下又惱怒起來,喝道:“將他們都抓起來,好好審問!”

    見父皇仍是要抓趙禎,趙霖突然想到了六年前的事情,那時候,自己的心腹要殺父親與哥哥,原本他也是脫不了幹係的,後來雖然逃過一劫,卻被趕去了湖州,連帶著十一歲的趙禎。他怎麽也想不明白,他的人怎麽會想謀反,就像今日一樣,商陸好好的要去毒害趙括。

    他心裏燃起了一團火,幾步走到趙軒麵前跪下來:“父皇,兒臣敢以命擔保,三弟絕不會有謀害大哥之心!三弟他是什麽樣的人,難道父皇您不知道嗎?他難道還想當太子不成?這些年,他是連節禮都不敢多送的人,就怕惹來麻煩,他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

    趙軒心頭一動,是啊,趙禎是最避嫌的一個人,這些年不像趙霖還送東送西的,趙禎並不願意討好他這個父親,假使有心,又怎會如此?

    “父皇!”趙霖眼眶發紅,“六年前,兒臣同三弟一樣,差些被人冤枉,而今兒臣總算明白了緣由,恐怕兒臣跟三弟根本就不應該迴京!父皇應該在六年前,就把我們兩個殺了,這樣也許就能讓別人安心了罷!”

    “你這說的什麽話?”趙軒渾身一震,盯著趙霖,“朕怎麽會殺你們?”他們可是他的親生兒子,虎毒不食子,真不知道趙霖怎麽能說出這種話!

    趙霖抬起頭看著他,哽咽道:“因為兒臣與三弟將來原本也活不長的。”

    “你……”趙軒竟是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他看向趙禎,這個兒子再也沒有說話,但是他的眸

    中滿是悲涼,失望。

    此時王太醫從裏間走了出來:“皇上,殿下醒了,幸好中毒不深,過陣子就能痊愈。”

    中毒不深。

    萬千情緒從心頭湧起來,不知是傷心,悔恨,惱怒還是悲哀,趙軒一個字都說不出,他隻覺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身子搖了搖,便是往後倒了下去。

    殿中傳來一陣的驚叫聲。

    蕭氏沒想到趙軒會暈倒,連忙命人把他扶起來送到寢宮,惠妃也是大為著急,想要跟過去,蕭氏冷聲道:“你就不用去了!”

    惠妃霎時停住了腳步。

    蕭氏昂著頭道:“護送惠妃娘娘迴舒芳殿。”

    話音剛落,立時便有禁軍站在了惠妃的左右。她的臉色一下灰敗,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但她知道在這時絕不能硬闖,趙軒暈了,兒子剛剛中毒才醒,這宮中自然是蕭氏主事了,她一個妃子難道還能當著眾人的麵不聽命令?

    她咬著牙轉身迴了去。

    走到舒芳殿內,惠妃便是將右手邊一個花插砸得粉碎,她已經猜出來了,是她那個兒子起得事兒!真是不應該如此衝動,就算趙軒把兩個兒子召迴京都,要把趙禎留下擇妻,這又能怎麽樣呢,她這兒子怎麽就忍不住?興許是自己太過保護他了,一路將他順順利利送上太子的位置,而今有一點波折,他就按捺不了!

    今日趙軒突然暈倒,定是也跟她想得一樣。

    他是覺得被趙括背叛了,所以才會那麽傷心,以至於承受不住。

    這樣一來,恐怕趙括的太子之位真的要保不住了,畢竟蕭氏就在等這個機會,她又怎麽會不攛掇趙軒呢,且趙霖跟趙禎也已經徹底的站在了對立麵。

    惠妃萬分的焦急。

    趙括醒來之後,才知道外麵大亂,父皇竟然暈倒,他立刻就要起來,可將將一動,便是一陣天旋地轉,五福連忙道:“殿下您還是躺下歇息罷,您差點兒就……還是不要勉強,皇上那裏,王太醫在看著呢。”

    “到底怎麽迴事?”趙括問。

    五福便是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通。

    趙括麵色一變:“父皇沒有把人抓起來便暈了嗎?”

    “是。”五福囁嚅道,“惠妃娘娘要去看皇上,也被皇後娘娘攔住了。”他低聲道,“奴婢猜,便是殿下此刻去,恐怕也見不到皇上的人。”

    趙括心頭一震:“你把胡大人叫來。

    ”

    “胡大人被楊統領纏住了,說是要同他再一起查證查證。”

    趙括臉色鐵青,慢慢躺了迴去。

    王太醫給趙軒施針。

    外麵蕭氏同陳瑩,還有齊王,齊王妃,瑞王一同等著。

    趙禎感激趙霖剛才的鼎力相助,輕聲道:“二哥,大恩不言謝,今日之事,我定會記在心裏……”

    “我可不是隻為你。”趙霖擺擺手,“你今日應也知道了,是誰在背後謀事,要是我不幫你,將來我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趙禎一時都不知說什麽好。

    趙軒氣得重了,便是王太醫使出了渾身解數,仍是不能醒轉,蕭氏便是讓他們都迴去。

    陳瑩今日看了一場好戲,已是有些猜到了,但沒想到趙軒會如此,她輕聲道:“姑姑您不要太過擔心,傷到身子了……我同月蘭隨時都能入宮。”

    “我知道。”蕭氏拍拍她的手,“月蘭一個人在家,你快迴去罷。”

    陳瑩答應聲,告辭走了。

    蕭氏一直坐在床前。

    等到天亮了,太陽出來了,趙軒才醒過來,他睜開眼睛便是看到了蕭氏,她隻手撐著腮,披著件厚重的大氅,竟是在打盹。

    看來都沒有歇息,趙軒很是感動,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臉。

    蕭氏一下睜開眼睛,驚喜道:“皇上,您醒了!”

    “你怎麽不去睡呢,又不是年輕人了,身子如何吃得住?”

    “你不醒我怎麽睡得著?”蕭氏扶著他坐起來,在他後背放了一個迎枕,“你怎麽樣了?有哪裏不舒服嗎?要不要先吃些東西?或者我讓王太醫馬上過來?”她一邊說一邊又拿起床邊案幾上的茶壺,“正好有熱水,皇上還是先喝點兒水。”

    簡直是手忙腳亂的,趙軒笑一笑:“別忙,朕什麽都不想吃,朕隻想……想歇息會兒。”

    蕭氏的手頓了頓,看著趙軒,見他的臉好像一夜之間就瘦削了下來,便是露出心痛的神色,猶豫了幾番,還是沒有說話。

    “你是想說括兒罷?”

    “皇上,這事兒就罷了,便當沒有發生過。”蕭氏搖搖頭,歎口氣,“也是我不好,非要留霖兒與楨兒,我應該讓他們過完年便迴封地的。”

    她很是自責。

    趙軒閉了閉眼睛:“他們都是朕的兒子,也是你的兒子,為人父母,有

    哪個不疼自己的孩子呢?便是多留幾日又有什麽,難道我們皇家連一點兒人情味都不該有了嗎?”他這陣子原本很是愉悅,好像找迴了曾經的親情,然而刹那間卻是支離破碎,他一字一頓的道,“是括兒心術不正!我從來沒有想到,他竟是這樣一個人,他便是怕我改了主意,才想再次逼走兩個弟弟,跟六年前一樣!”

    “皇上,括兒他應不會如此吧?”蕭氏震驚。

    趙軒長歎一口氣,他也是不願意相信的,但事實證明,便是趙括使了苦肉計,所以趙霖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些年,他一直都覺得委屈罷?還有趙禎,那麽小就離開京都,卻沒有什麽怨言,而趙括已經得到了一切,卻偏偏那麽貪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他這個父親!

    趙軒唿吸急促起來,心口發痛,蕭氏連忙道:“皇上,您不要生氣了,括兒他隻是一時糊塗,經過這迴必是能想明白的。”

    外麵小黃門輕聲道:“皇上,惠妃娘娘求見。”

    趙軒正無處發泄,爆喝道:“讓她走,朕不要見她!”

    聲音直傳到耳邊,透著深深的厭棄,惠妃臉色雪白,幾乎是踉蹌著走開了。

    這幾日趙軒都沒有早朝,而趙括去求見,跪在外麵都沒有見到他,至於趙霖與趙禎,反而是日日相陪,消息傳到宮外,一時人心惶惶。

    紛亂時,便是有人借機上奏疏,請趙軒廢掉太子,且列舉了不少趙括暗地裏犯下的錯事。

    明玉殿前,惠妃立在台階上,她對麵站著明安。

    明安麵色淡淡:“這等時候,隻怕奴婢也幫不了什麽忙的。”

    他是希望趙括能登基,可誰想到他一出手便是摔在陰溝裏,而今趙軒厭惡趙括,廢太子是遲早的事情,他何必蹚這個渾水,畢竟趙氏還有兩位王爺呢,他扶持其中一位,也還是能保住趙家的江山的。

    惠妃見他竟是要明哲保身,由不得冷笑起來:“而今蕭隱是在浙江,但他迴來了,明公公你以為你還能活幾日?”

    明安吃了一驚,盯著惠妃道:“你這話什麽意思?豫王與奴婢無冤無仇,怎麽會……”

    “是嗎?”惠妃挑眉,“當年太後娘娘令徐婉儀衝撞皇後,難道不是你去威脅徐婉儀的嗎?還有這些年,蕭隱被偷襲的事情……恐怕你比我還想要他死!”蕭家對趙家一直是最大的威脅,而明安作為太後的心腹,一早便是想要鏟除掉蕭隱的。她往前走了幾步,逼到明安

    麵前,“他要是迴來,知曉這些,你以為你還能保得住自己的命?”

    “你放心,你定是會死無全屍!”她厲聲大喝。

    明安渾身一震。

    惠妃緩緩道:“幸好他還沒有迴來。”

    事已至此,也許是隻能放手一搏了,明安深深看她一眼,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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