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縣時,呂氏可不就是遇到榮安伯髙綸的嗎?今兒王夫人發了請帖,老夫人便有些懷疑,到底與此有沒有關係。

    “王夫人在帖子裏說了什麽?”老夫人道,“快些拿來予我看看。”

    袁氏笑道:“還能說什麽,母親,您到底在想什麽啊?”她遞過去,“王夫人是喜歡熱鬧的人,平日裏便是時常聚會的,最近更頻繁些,一是為她侄兒,二來,他們家女兒年紀也不小了。”說來說去,夫人們的心思大抵都是相同的。

    帖子上果然也沒有特意說別的,老夫人沉吟道:“那你們便去罷,靜兒的事情,真的要早點定下來,不要說我不提醒你,懷安的意思,還是要靜兒嫁給周家的。”

    仍是早先前陳懷安請來家中的那位公子,袁氏嫌棄周家作風簡樸,怕陳靜嫁出去吃苦頭,但因為陳懷安有些時候很是固執,她生出了不安,便想趁著老夫人還支持她,盡快替陳靜定個好人家。她站起來,連忙去叮囑陳靜了。

    下午放晴,陽光大好,陳瑩拉著呂氏的手撒嬌道:“娘,這迴您一定要同我一起去,您不能總是待在家裏呀!”

    “我去作甚?”呂氏推脫,“那些人家的夫人們我都不認識,也不知說什麽好呢。”

    陳瑩有點兒難過,她隻是單純的希望母親能多出去走走,不要總躲在家裏,畢竟她也是陳家的大夫人,又不是見不得人的。她應該光明正大,同京都的那些夫人們一樣。

    可母親不願意,強迫了也不好,陳瑩歎口氣:“那便罷了,其實這些聚會也沒什麽意思,不過是互相看來看去的。”

    聽到這話,呂氏心頭一震,她是忘了陳瑩的事情了,她這般大的年紀,早該要定親,可自己卻沒有真正的做過什麽,隻在心裏可惜她與沈溶的事情。但沈家已經無望了,陳瑩仍是要嫁人的,作為母親,怎麽能不管不問呢?她是該予女兒挑個佳婿的。

    突然很是羞愧,呂氏忙道:“我還是同你一起去罷。”

    “真的嗎?”陳瑩歡喜的差點跳起來,“娘,那您快些去換衣服!”她叫道,“不,我給您挑幾件兒吧。”

    呂氏又要不肯,卻被陳瑩拉著就進去了。

    耽擱了些許時間,母女兩個姍姍來遲。

    轎子已經在垂花門口等著,陳敏瞧見她們,眼睛一亮:“大伯母,您這樣穿起來,跟堂姐看著都像姐妹了,姐姐,你說是不是?”

    陳靜抿嘴一

    笑:“是的,大伯母真好看。”

    聽到這話,袁氏未免酸溜溜的,不像陳敏嘴甜,陳靜這女兒向來哄不了人,她說好看就一定是好看,也確實,呂氏這般打扮哪裏像三十來歲的婦人,瞧瞧,竟然還穿著件兒水綠色的銀絲秋衫,這種顏色她是不會穿的,哪裏有一點派頭。

    她而今可是誥命夫人,袁氏想到這裏,略微抬起了下頜,她又何必羨慕這張臉,呂氏這一輩子也不會越過自己的。

    “都快些上轎罷。”她笑著同呂氏道,“大嫂你第一迴去想必生疏,若有不明白的記得問我,那些夫人可不像浮山的太太們呢。”

    這是身為官太太的優越,陳瑩暗地裏撇了撇嘴,心想袁氏自己又有什麽本事了,隻是憑著陳懷安,也不知道謙遜些。

    呂氏倒沒有什麽不悅,柔和的道:“勞煩弟妹了,我有哪裏不對,煩請弟妹告知呢。”

    袁氏道:“大嫂您客氣了,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麽好勞煩的。”

    她坐上了轎子。

    陳瑩低聲與呂氏道:“那些夫人又有什麽不同,我覺得,有些比起浮山的大嬸們還不知道差了多少呢,娘倒是要記得提防她們,反正到時候我會同您在一起的,我們就賞賞花,觀觀景。”

    呂氏笑道:“這怎麽行,為娘還得看看別的。”

    意有所指,陳瑩一下恍然大悟,怪不得母親願意去了呢,原來她是為自己的終身大事兒著想,可她現在……陳瑩想到在雲縣的那個吻,暗想她與蕭隱發生了這種事情,還如何另嫁?隻她也不願如此輕易就嫁給蕭隱,那太便宜他了,她不知怎麽同呂氏說,隻低垂下頭。

    還以為女兒害羞臉紅了,呂氏叮囑道:“瑩瑩,你若有喜歡的,千萬要告訴為娘,為娘哪怕去求你祖母……”

    “娘,您別說了。”陳瑩輕聲道,“我不嫁,我就陪著您。”

    這種孩子氣的話,呂氏是不信的,她笑著輕撫了下陳瑩的頭發。

    幾頂轎子從陳家大門抬了出去,沈溶坐在斜對麵街道的馬車裏,也不知等了多久,可即便這樣,他也看不到陳瑩的身影,也不知她在哪一頂轎子裏。

    輕輕歎了口氣,沈溶心想,過得這些時日,她的氣到底是否消了?假如他再去見她,陳瑩會是一個什麽樣的態度?想到前陣子,陳懷安與他說的話,臉色由不得沉了下來,他是不能徹底的割舍親情,但世上誰又能如此呢?陳懷安竟然讓他二者選其一,沈溶心想

    ,不管如何,他定會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沈溶靠在車壁上,吩咐車夫前往王家。

    等陳家女眷們到的時候,隻見門口已經停了不少馬車,她們的轎子從側門抬進去,路上時不時便是聽到喧鬧聲,也不知今兒王家請了多少賓客。

    袁氏越發注意女兒的儀態,從轎子裏下來,拉著陳靜左看右看,見到一絲頭發亂了都要幫她收拾妥當。

    陳靜也像個木偶任由她擺弄,陳敏看得頭疼,悄悄走到陳瑩身邊,歎口氣道:“我娘真是麻煩的要命,我都不想長大了。”

    長大了就要嫁人,就要同姐姐一樣。

    “你放心,你大了也一樣不聽話。”陳瑩打趣。

    就憑陳敏的性子,隻怕袁氏到時候要急得跳腳了,這小姑娘定然不會順從她的,陳瑩倒有些好奇,陳敏將來會嫁個什麽樣的男人。

    門口陸續有人進來,她們很快便由女管事領著進去了。

    七月流火,不比夏日的炎熱,但花兒也不再如此繁榮,像牡丹芍藥早就謝掉了,路兩旁盡是些玉簪,金雀,茉莉,還有些桂花也開了起來,陳瑩才發現,下個月就要中秋了呢。不知道京都的中秋是怎麽樣的,在浮山,她會請幾個小姑娘在家裏拜月,再去門口的大河裏放河燈。

    不知不覺,便是走到王夫人待客的大堂了。

    一眼望去,見有好些的姑娘家,等到她們走上前,王夫人分外的客氣,笑著與袁氏道:“還怕請不來呢,我聽說您最近也是很忙的。”

    “哪裏,都是瑣事罷了,您邀請,我有什麽放不下的?”袁氏一邊說一邊朝陳靜使眼色,王老爺的親侄兒是探花,早早失去母親,王夫人是他伯母,便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她自然希望陳靜能給王夫人留個好印象,今兒的姑娘實在是太多了。

    陳靜上前拜見。

    王夫人打量她一眼,笑道:“二姑娘真是文靜,哪裏像我那女兒,我是恨不得與你換一個了。”

    竟是隻得文靜兩個字,袁氏正失望時,聽見王夫人道:“這是大夫人與大姑娘吧?一早聽說你們來京都了,今日才見到。”

    聽起來竟然十分的熱情,袁氏看過去,見王夫人甚至拉住了呂氏的手,好像很是熟悉似的:“你這女兒真像你,生得好像仙子,聽說你們是從浮山來的?好山好水的地方,果然養出來的人兒也不一般呢。而今你們在京都可習慣了?”

    呂氏朝袁氏

    看一眼:“住得這幾個月也是慣了,多虧得弟妹好生相待的。”

    “看得出來,你們妯娌很是要好。”王夫人笑起來,但目光還是看著呂氏的。

    袁氏實在是忍不住奇怪,呂氏就算生得好,可憑這身份怎麽也不可能讓王夫人高看,這是為何?她思來想去,忽然想到下人們的稟告,好像聽說呂氏是在雲縣的白鶴湖被髙綸調戲了兩句,她當時隻關注蕭隱被偷襲的事情,竟是沒有在意……

    後知後覺,那王夫人可不是髙綸的姐姐嗎?難道是髙綸在王夫人麵前說了什麽?袁氏看著呂氏的目光複雜起來。

    夫人們在一處說話,王夫人的獨女王慧光便是出來招待姑娘們,請她們一起坐到花廳那裏去,比起在長輩們麵前,年輕人總是自在得多。但陳家姑娘與王慧光都不熟悉,寒暄幾句,就隻三個人圍坐一起,賞花喝茶。

    別的姑娘們有意興作起詩來,聽得她們語聲朗朗,再瞧一眼陳靜,陳敏,陳瑩忍不住抿嘴笑,心想陳懷安是科舉狀元,可陳家的姑娘們包括自己,好像都是沒有多少才華的,她拿起案上的點心,憋一句詩勞神勞力,還是吃吧。

    這樣也愜意,她東看看西看看,正想著是不是要同前麵幾位姑娘去池塘觀魚時,陳敏忽然指著左側一處洞門,在她耳邊道:“大堂姐,快看,王爺來了。”

    那可是她未來堂姐夫啊,陳敏自然是要提醒的。

    陳瑩看過去,果真見到蕭隱,他雖是與幾位年輕公子在一起,可卻顯得格格不入,也許常年在邊疆,他身上自有一種淩厲肅殺的氣勢,叫人一眼就注意到他。

    想到那日晚上,她不由自主臉紅,那原不是心甘情願的事情,可不知為何,心會忍不住跳。

    她不再看,側過頭。

    蕭隱走到路口頓了一頓,好像聽見遠處姑娘們的嬌聲軟語,他心想,陳瑩是不是也在那裏呢?自從離開雲縣之後,他總會時不時的念起她,念起那一刻,落在她唇上時的悸動。

    那是一種陌生的感覺,以至於他當時不敢細究,不敢停留,但到現在,他已經知道了,他對這個女人誌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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