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來了親戚,親朋好友不能當作不知,老夫人也覺該相請一番,便是擺了宴席。

    清和苑裏,呂氏一家三口住在此地,陳瑩將將起來,正坐床邊與呂氏梳頭發。

    半個月過去,母親不再頻繁的咳血了,臉色也漸漸好起來,她越發覺得當初的決定正確,隻可惜便宜了那李大夫,也不知陳懷安到底有沒有去查?不過瞧他早出晚歸,恐是沒有那麽多精力,陳瑩暗歎口氣,恨不得自己是個練家子,飛去浮山縣將那李大夫痛打一頓才好!

    一出神,差些傷到呂氏的頭發,呂氏微微擰眉,柔聲道:“瑩瑩,你在想什麽呢?若有心事,可要說給為娘聽。”

    從沈家迴來,陳瑩一字未提,也不知到底如何了,身為母親卻不好問,因陳瑩沒有承認過,要不是被她看到一次,還蒙在鼓裏呢,幸好這沈溶是君子,然而沈家……

    陳瑩自然是不會說的,此事不成,她就不想母親操心,笑一笑道:“娘,我在想,等會兒您也出去吧,到外麵走走,總躺著也不好。”

    “算了。”呂氏搖搖頭,她照過鏡子知道自己是什麽模樣,省得嚇到客人,“萬一又吐血可不是晦氣了,你與佑兒去便是,記得我說的,莫要給你叔父嬸娘添麻煩。”

    陳瑩答應一聲。

    母親覺得被叔父救濟,好像是欠了人情了,卻不想想要沒有父親,陳懷安還能如此專心的念書嗎?他們大房要什麽都不過分的,不過弟弟而今住在陳家,便是站穩了大房的位置,有好西席教,哄得祖母喜歡,將來再得陳懷安提拔,他們該得的不會少。

    放下梳子,她與呂氏道別,接了陳佑去院門,誰料就碰見常翊。

    年輕男人穿著簇新的長袍,朝她笑:“原來你們住在清和苑,我原是在附近散步,看一看竹子……這地方不錯,合適令堂養病。”

    早就知道的,卻裝不知。

    因突然,陳瑩倒不知如何搭腔了,半響道:“母親是好一些了,這裏清靜,”她拉住陳佑的手,“我們是要去上房。”

    “那正好一起走。”

    常翊與她並肩。

    那香味又傳過來,陳瑩不喜歡聞,說難聽些,男人用這種熏香真是有些脂粉氣,沈溶就從來不用,他身上自有一股墨香。

    她快步的走,拉遠距離。

    瞧見她臉頰發紅,常翊隻當又害羞了,心想這新來的堂妹真是個內向的小姑娘,動不動就

    臉紅,不過因這容貌,隻叫人又憐又愛,他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麵。

    …………

    常夫人正與袁氏說話,想讓她提醒陳懷安幾句,讓常家結個好親家,甚至說起楊閣老來,因楊閣老有個小孫女兒年方十六,文靜賢淑,她瞧得一眼就很可心,正好陳懷安是楊閣老的得意門生,走得很近。

    隻這哪裏容易?袁氏聽得一句,心裏就煩上了。

    “姐姐您別操之過急,翊兒還未行弱冠之禮,我倒是想,不如等到明年吧,這樣夫君或者能同楊閣老說幾句呢。”

    明年三月會試常翊若能成貢士,再殿試被欽點,便沒有丈夫提拔,也是炙手可熱,就像當年的陳懷安,她那時要嫁給他並不容易,幸好陳家沒有根基,一窮二白,她又拋去了女子的矜持去求父親,才能得償所願,現如今隻覺幸運,倒是怕陳懷安……

    袁氏最近對鏡自攬,隻覺歲月不饒人,一晃她都是半老徐娘了。

    常夫人有點不滿袁氏狡猾,親姐妹還繞什麽彎子,要當真兒子這般出息,有什麽可憂慮的?隻也不好說晦氣話,斷定兒子不能入三甲。她說得幾句起來,想要找常翊,讓他多親近親近陳懷安,像今日,就該陪著說說話,做些外甥兒該做的事情,可怎麽也找不到。

    招來木香,她詢問道:“翊兒去哪裏了?你今日巴巴的跟來,他人呢?”

    那丫頭打小就伺候常翊,常翊護得跟什麽一樣,不讓人碰,常夫人起先看不慣,但常翊年已十九,她心知男兒的需求,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木香正委屈,聽到夫人問話,連忙告狀:“公子去瞧那狐狸精了!”

    常夫人大吃一驚:“哪裏來的狐狸精?”

    “就是陳家大房的女兒。”木香與常翊相好,與那小廝胡德也不陌生,前幾日常翊魂不守舍,她就覺得不對勁,一問胡德才知道常翊是見過一位姑娘了。陳瑩被胡德說得天仙一般,她心裏不悅,今日聽說要來陳家,死纏爛打的跟來。

    可一轉眼的功夫,常翊就溜走了。

    私下見姑娘,難怪說狐狸精,常夫人對來投奔的陳家大房原也沒什麽好感,如今更是厭惡,暗想這姑娘早早沒有父親,陳老夫人與二房又來京都,留下他們,能教出什麽樣的來?居然一到京都就來勾搭她寶貝兒子了!她臉色頓變,正要去叫小廝將常翊尋來,卻聽身邊陳敏在笑,叫堂姐。迴頭一看,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正牽著個小孩兒走過來。

    “堂姐,”陳敏熱情的招手,“廚房剛端了香梨,你與堂弟來嚐一嚐,可好吃呢。”

    這麽大的人了隻顧著吃,袁氏斜睨陳敏一眼,示意那姐弟倆到身邊來,笑著說道:“瑩瑩,這是我親姐姐,你同靜兒他們一般稱唿吧,就叫姨母。”

    那是常家的夫人了,陳瑩拉一拉弟弟的手,一起叫了聲。

    常翊走過來,與常夫人道:“娘,您又多了一個外甥女兒,可是歡喜?”

    常夫人差些發作,礙於陳懷安的麵子,沒有說難聽的話,隻瞪兒子一眼,悄聲道:“你給我過來,我有話同你說!”

    母親臉色不好看,常翊連忙同她走到一邊。

    “聽說你去清和苑了,是不是?”常夫人說著側目,瞧見不遠處陳瑩的背影。

    那腰好像一隻手就能掐斷似的,十分的纖細,想到剛才見到的容貌,她越發同意木香的說法,這姑娘恐怕不是什麽好東西。

    常翊迴答:“我是去看看竹子,正巧就遇到大表妹了。”

    是不是陳瑩故意去撞見的?常夫人輕輕甩帕子,告誡道:“那裏到底住著女眷,你以後莫去,還有這陳瑩,不知底細的,你別理會。”

    常翊覺得母親有些莫名其妙,笑道:“大表妹知情達理的,什麽叫不知底細?娘您過於謹慎了,再說您整日讓我多親近姨夫,這是他侄女兒,還有侄子,我豈有不好好相待之禮呢?大夫人又染病在身,他們孤兒寡母的,兒子覺得應當多關心些。”

    說是說侄兒女,可不也撂在浮山好幾年了麽,常夫人暗地心想,能有多看重?大抵是做做樣子,好讓別人知曉陳懷安他是個有善心的。然這人鐵麵無情,有日相公與她說,對付起舊日同袍,毫不手軟,所以年紀輕輕就能坐到左侍郎的位置了。

    這樣的人,讓人畏懼,常夫人到底不敢得罪,說道:“你有個分寸就好,你姨父既然接他們來,想必對那大姑娘早就有安排了。”

    是有合意的人家嗎?常翊心頭一緊。

    常夫人說得幾句過來,笑著道:“翊兒他心善,對誰都好,剛才還跟我說擔心大夫人呢,說將家裏的姑娘都當親妹妹看待一般。”

    話是對袁氏說的,可目光時不時的瞥向陳瑩,陳瑩被她看得垂下頭,暗想這常翊好不好跟她有什麽關係,看她作甚呢?又說親妹妹,莫非在暗示什麽?想到常翊剛才來清和苑,沒話找話說的搭訕,陳瑩是一點兒不喜歡,索性轉

    身去與陳敏說話。

    隻見一個背影,常夫人也不知道明白沒有,與袁氏道:“你這侄女兒有十五了吧,明年豈不是要嫁人了?”

    “可不是嗎,母親也很關心這件事呢,姐姐若是有合適的,不若幫我留意下。”二房到京都來,袁氏也就多添了事情,若有人幫忙,自然是求之不得。

    常夫人笑笑答應,看得出來,袁氏也並不想將陳瑩塞給她兒子,這樣的話,許是不差的便可,她偷瞧一眼不遠處的陳懷安。

    早先前聽丈夫說,好似楊閣老有意讓陳懷安入閣,這樣一來,等到楊閣老致使,隻怕他就要坐到最高位,陳家的形勢會越來越好。可惜兒子與這兩個表妹太親,袁氏也無意,既如此,還不若在常家尋個遠親娶陳瑩呢,怎麽說,都是不虧的。

    常夫人陷入沉思。

    不知道她在打自己主意,陳瑩正聽陳敏說話。

    很快要到重陽節,按原先的習俗,陳家每年都要去香山登高,聽說那裏十分的熱鬧,無論是王公貴族還是鄉野百姓,同山一樂,聽說山頂還有座寺廟名鍾靈,內有高僧,聽經者紛紛。

    陳瑩就想去廟裏祈個福。

    嘴上不說,她心裏一直擔心沈溶,怕起什麽波折,神靈要真的能保佑,那是最好不過的。

    一晃眼,重陽就到了,因早定下要去香山,天蒙蒙亮,卷兒與彩雲就在屋裏準備,等陳瑩起來,床前已是放好裙衫了。

    要說祖母,嬸娘也是盡心的,首飾衣物上毫不吝嗇,到得這裏,她已經見過不少貴重的東西,不過今日這一身豔的過分,陳瑩搖搖頭不想穿。

    卷兒有些不悅,上迴去靖寧侯府她已經拒絕了,偏是穿一身素雅的,還不喜歡熏香,結果如何,哪裏有富貴公子看上提親了?說難聽些,這等身份就該在打扮上更下功夫,偏偏這人不識好。卷兒哄著道:“姑娘,奴婢們可是千挑萬選的,再說今日去踏秋,合該鮮豔些,二姑娘,三姑娘都穿得很好看呢,姑娘也不能差呀。”

    百花爭豔,誰都想出眾,今日可是有不少年輕才俊的。

    聽出話裏意思,陳瑩秀眉一擰,她是不想跟任何人比,莫說是陳靜兩姐妹了,她有沈溶,別的公子才沒什麽興趣!

    “我便不要這一身。”陳瑩不理會卷兒了,看向彩雲挑眉道,“你替我換兩件兒。”她掀開被子下來,露出一雙玉石雕刻般的長腿,瑩白的晃眼。

    但隻怕是空有這身

    段,卷兒心裏一沉,深深為自己擔心起來,這人不開竅,莫到時嫁個凡夫俗子,耽誤她前程!

    作者有話要說:有人說女主有病,惡心,我表示不服!

    作為資深臉紅者,就是不管啥情況都容易臉紅,老師點名答題,臉紅。做錯事,臉紅。厭惡,臉紅。難受,臉紅…………可以舉一百個例子,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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