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絲罷了工,大少的追蹤自然也就歇了菜。


    舉目四望,周遭夜霧重重,就連天上明月也隻能隱約露出點痕跡,根本就分辨不清此刻置身何地。


    他伸手輕招,一路隨行的飛劍歡鳴一聲,撲向主人掌心。


    卻不想——


    “我且問你,先前那些鬼物用黃泉水汙你身子時,你可記清了它們的氣息?”


    飛劍在手掌上方略略盤旋兩圈,發出委屈的“嘶嘶”聲,給出一道否定的答案。


    於是理所當然地——


    “真是廢物啊,別人欺負了你,可你倒好,到頭來竟連人家的行跡都捕捉不到,就這樣還整天吵吵著要出來透氣……”


    不由分說間,心頭鬱氣難出的大少將劍兒當成了出氣筒,最後更是反手一掌將其拍入了萬民傘內,落了個滿堂清靜。


    此刻,他前方身後,鬱結的山霧是愈來愈濃,周遭更是萬籟俱靜、纖聲可聞。


    在原地逗留片刻,顧堯最後實在無法,隻能決定依循著情絲最後指向的方向,去前麵霧氣中稍稍碰碰運氣。


    卻不想剛剛走出幾步,陡然間——


    “啊——”


    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唿就驀地從右前方霧氣中隱隱傳出!


    這道慘唿雖聲音極微,可它甫一入耳,卻不知怎的竟似引起了人心底的顫鳴,瞬間就令人頭皮一炸,渾身猛打一個激靈。


    此刻若換成其他人至此,聞聽這道詭異慘叫,說不定第一反應就是扭身就跑,離得此處越遠越好。


    可當顧堯聽到這聲慘叫,率先的驚愕反應過去後,他的心頭卻是浮起一絲喜色。


    “其聲慘厲,震顫人魂!”這道聲音不是人聲,而是鬼叫啊!


    沒什麽好說的,大少當即腳步一轉,隱藏起行跡,一頭就紮入了右前方的滾滾夜霧裏。


    ……


    一路小心翼翼地無聲潛行,隨著大少在夜霧中愈加深入,繚繞於他耳際的淒厲鬼嚎也就愈加清晰。


    初時,隻有數聲宏亮的鬼嚎可以透過霧氣偶爾傳來,不過隨著他的深入,各種雜七雜八、明顯源自於不同惡鬼的慘叫也開始清晰入耳。


    當是時,朗朗明月被霧所遮,光華極微;團團夜霧疏密不同,就像巨獸環伺。


    但就在這一隻隻大小形狀各不相同的“霧獸”內外,紛亂而起的聲聲鬼哭此起彼伏,交雜迭起,將本該靜謐的夜,攪了個七零八碎。


    不見熱鬧,唯留恐懼!


    也就在這種人間難得一見的嘈雜聲中,顧堯終於穿透了最後一層濃霧,衝進了一座荒僻的小小村落中。


    甫一進村,熟悉的荒僻凋零撲目而至,隻是這一次,大少的注意力卻並未第一時間被那群聚於一處的孤苦遊魂所吸引,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那十幾名站於遊魂之外、手持各式刑具的紫衣鬼差身上。


    明月朗朗而照,紫衣耀武揚威。


    這一刻,村裏霧氣稀薄,視線極佳。但是,顧堯卻恨不得村裏夜霧也像村外一般濃密,那樣,他也就看不到眼前這幕淒慘如同地獄的場景了……


    村裏一片較為寬闊的穀場上,發出陣陣慘唿的乃是數名身形時而清晰、時而暗淡的遊魂。


    這些遊魂皆身著襤褸農衣,一看就知他們生前定是這村中農戶。


    在這些不停發出慘嚎的遊魂身前不遠處,上百名與它們衣著相似的遊魂滿臉畏懼絕望、畏畏縮縮地擠於一處。


    眾遊魂之外,一臉警戒站著的,是十幾個身著紫衣,手持鍘刀、鉤索、繩套等各類刑具的獰惡厲鬼。


    看到這些紫衣鬼物,大少腦中自然就想起了昨日遇上的那名自稱左子明的書生。想那書生直到臨死,都未來得及現出鬼物本相……


    “若那小子當時現出原形,怕也不比場上這幾個好看到哪裏吧?”


    一麵微聲呢喃自語著,顧堯一麵寒著臉,將自己的身形悄悄隱匿了起來。


    因一時未看懂這些紫衣拘魂鬼的目的所在,所以大少才決定暫時按兵不動,躲於暗處細細觀察……


    穀場上,那幾名農戶遊魂嘶嚎的愈加淒厲了,而它們此刻之所以如此悲慘,皆是因為在它們身後,正有幾名紫衣厲鬼在對其施加酷刑!


    條條鞭影落下,抽得幾個農戶遊魂“皮開肉綻”;兇狠鐵棍劈落,登時又叫他們“筋斷骨折”……


    其中,一名遊魂的手指尖端已被十根特製的竹簽紮穿,指端裂口處,雖不見鮮血,但也有淡淡的灰霧狀氣體流淌。


    它此刻已經哭嚎地有些有氣無力,渾身魂體也是時凝時散、時隱時顯。


    即便如此,站於它身側的紫衣厲鬼卻依舊不曾心軟。見這具遊魂還未生出它想要的變化,紫衣當即咧嘴一笑,然後就毫不猶豫地將一根粗糲的魆黑繩套,一把套在了遊魂脖頸。


    脖頸陡然受製,這名農戶化為的遊魂當即下意識地開始掙紮。怎奈,他生前也不過是一個本本分分的山村貧農,死後又怎可能是這些鬼中豪強的對手?


    隨著繩索漸漸收緊,遊魂掙紮的力度也就慢慢減弱,不過就在其手足漸停、頭顱歪斜的同時,又有絲絲黑魆至極的氣體,突然從它的五官中、脖頸處、手指上緩緩析了出來。


    陡見這些黑魆氣體出現,蹲於遊魂身側施刑的紫衣厲鬼當即興奮地嚎叫起來;而躲於遠處看到這一幕發生的顧大少,卻雙眉瞬間蹙起,心頭殺機大盛。


    與鬼物打過這麽多次交道,他怎會認錯,此刻從遠處那名遊魂身上所冒出的魆黑氣體,赫然正是厲鬼所特有的煞氣啊!


    ……


    遠處穀場,那名正在受刑的遊魂身上,此時依舊有鬼煞之氣在源源不斷地滾滾冒出著。


    蹲於其身側的紫衣厲鬼已經為它取下繩套,樂嗬嗬地盯視著它,等待著它的最終變化。


    但就在這時,突有一聲悶響從那遊魂體內驀地爆出,不待紫衣厲鬼反應過來,遊魂就於刹那間炸成了一團灰霧。


    “嘎嘎嘎嘎……”


    “哈哈哈哈……”


    “唿唿唿唿……”


    紫衣鬼差身後,其它幾名正在施刑的紫衣見此一幕,皆是不約而同地桀桀大笑起來。


    它們幸災樂禍的舉動,無疑令這名紫衣鬼差麵上無光。幾乎是毫無停留的,這名剛剛失敗的紫衣兇狠狠地衝入了遊魂群中,待它返迴之際,兩隻鬼爪上已然多出了一大一小兩隻遊魂。


    這兩隻遊魂生前明顯是一對母子,此刻它們雖被紫衣厲鬼鬼爪製住,卻依舊哀啼悲泣、手臂前伸,想要抓向一處。


    可是這名紫衣豈能讓它們如願?


    先是扔出一圈繩索將農婦模樣的遊魂困住,然後,紫衣厲鬼就撒出張漁網,將那名孩童模樣的遊魂給層層包裹了起來。


    俗話說得好,母子連心。


    同時還有“傷在孩身,痛在母心”之說。


    裹好孩童後,紫衣厲鬼將孩童連同漁網一道提溜到農婦身前。


    它掏出一柄小刀,從孩童身上飛快地剜下了一片肉。


    隻一下,孩童固然是嚎啕痛哭,但那農婦遊魂身上卻也是黑煞之氣大冒,瞬間就向著化為厲鬼的道路上大大前進了一步。


    遠處,顧堯已是一臉冰寒地從藏身之處踏步而出。


    對穀場上這些紫衣拘魂鬼的舉動,他此刻已是盡然知悉。


    它們這是在,逼良為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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