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散去後。


    陳洛沒有直接迴府,反而是來到了竺池宮這裏。


    陛下不在,宮裏隻有寥寥幾位婢女。


    她們任由陳洛走了進去。


    “紫衣姑娘,還請如實告訴在下有關陛下的情況。”


    見到紫衣,陳洛開門見山。


    紫衣放下正在整理被褥的雙手,不耐煩道:“我不是說了嗎,陛下安然無恙!”


    “不,你在撒謊!”陳洛直勾勾望著紫衣。


    被這道炙熱的眼神盯著。


    幾分鍾後,紫衣歎了口氣。


    “跟我來吧。”


    陳洛隨紫衣來到竺池宮後院。


    用令牌打開一間封鎖嚴實的房屋。


    扭動暗門開關,往下走了999層台階,進入一間密室中。


    紫衣指著前方百步外閃著淡黃色光澤的物體說道:“那便是陛下的生機鎖。”


    一路看過去,陳洛瞳孔一縮。


    他已經了解到,和人綁定後的生機鎖屬於金黃色,鎖孔嚴實緊閉。


    但眼前的生機鎖的顏色卻黯淡無比,就連鎖孔也有所鬆動!


    這是什麽意思?


    不妙的預感浮現陳洛心頭,他握緊拳頭,下定了決心:“我要去救陛下!”


    “你瘋了?”紫衣驚詫道,“人家那裏都是修士,你一個普通人能幹什麽?”


    “再說了,我已經派黑龍台的人去打探陛下的消息,陛下的安危不勞你費心!”


    對於陛下安危,紫衣的關心不比陳洛差!


    想起那神秘莫測的黑龍台,陳洛心安了些。


    聽說黑龍台往上還有彩色級別!


    有他們幫忙,陛下應該不至於出事。


    當然,陳洛也不是什麽也不做。


    迴到府上,他立刻寫了一封信。


    送往南下!


    ……


    周國南部邊境。


    越州。


    這個州位於周國大陸的最南邊,和台州僅有一條海峽之隔!


    越州處在熱帶地區,距離天璣島隻有二十天的路程!


    但周國的經濟重心位於北方,這個州占據地利,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繁華!


    反倒是距離國都太遠,陽州頒布什麽政策,越州往往隔了大半個月才能收到。


    長年累月下來,越州顯得愈發貧瘠,當地人口有三分之一都遷到了別處!


    遺留下來的大多是老弱婦孺!


    此時。


    靠近海岸線的沙灘上。


    一頂帳篷紮在此處。


    一名精神飽滿的老頭穿著短袖,站在淺水凸起的一塊巨石上,任由海浪打在自己身上。


    李翦!


    這名因胡昌平謀逆一事被陛下“發落”到越州的老將軍,望向海岸深處,不知在想什麽。


    此刻正值深夜,但這裏卻不平靜。


    墨色的天空上弧光閃爍,電閃雷鳴。


    厚厚的烏雲摩擦,發出滾雷聲響。


    水桶粗的電弧打在海中,驚濤拍浪。


    宛如末世一般!


    海洋中不時卷起幾十丈高的浪花,淹滅遇到的一切!


    透過閃著雷霆的雲霧,李翦仿佛看到了幾尊絕世高手淩駕於萬丈高空。


    幾人出手,動輒毀天滅地。


    天上千米長的雷霆正是這些人的傑作!


    偶爾一道光束落在海裏,大片大片的海水被蒸發。


    海洋一片沸騰!


    咕嘟咕嘟冒起了水泡。


    李翦暗歎一口氣。


    他本以為自己恢複修為後,實力達到宗師中期。


    哪怕比不上陛下,在中洲境內,起碼也能橫著走。


    但虛空上頂級強者的較量讓他明白,人外有人!


    這個世界裏隱世不出的老古董實在太多!


    如此激烈的戰鬥,隨便一道能量打在他身上,都足以讓他重傷!


    歎氣的功夫。


    雲層上方落下一顆頭顱。


    砰!


    這頭顱掉落在海洋裏麵,最後的能量爆裂!


    形成百米高的海嘯!


    眨眼功夫,以肉眼無法探測到的速度席卷整個沙灘!


    沿海幾公裏的陸地悉數被海嘯淹沒!


    李翦熟練地在自己身前撐起一道防護盾,以躲避海嘯的衝擊。


    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


    一個月下來,光是海嘯就發生了幾十次!


    沿海的居民早就搬到了內地。


    靠海一百公裏的陸地上,找不到一個人影!


    李翦瞥一眼沉入海底的血肉組織,心中微微吃驚。


    接著又看向頭頂。


    隻見虛空上,一位紅衣女子被七八名強者包圍。


    但紅衣女子毫無懼意,身上的氣息萎靡,卻越戰越勇。


    丹藥不要錢地往嘴裏磕。


    隨手宣泄一道能量就足以讓對麵的人手忙腳亂!


    這場戰鬥已經持續了一個月!


    一個月前,圍著紅衣女子的高手可是有二三十人那麽多!


    一個月後,對方隻剩下了七八人!


    這幾人早就嚇破了膽!


    倒不如說是那女子追著這幾人打!


    如果女子想逃,早就逃了!


    她想要全殲對方!


    正是看出了這一點,下麵的李翦才沒有上去助戰。


    鬥轉星移,日月交替。


    很快幾天時間過去。


    虛空上的戰鬥依舊進行著。


    左輕衣手持一把水晶軟劍。


    柔軟纖細的手臂震動,軟劍以每秒萬次的頻率振蕩起來!


    蒼穹中到處都是軟劍的虛影,組成一方淩厲的殺陣,將麵前幾人困在裏麵!


    靈氣毫無保留地傾注大陣中,催動雷霆之力,左輕衣眸子中一片冷靜。


    半天後。


    隻聽“啊”的一聲慘叫,又有一人隕落!


    這人斷裂成千塊的屍骨砸入大陸上,形成幾十米深的隕石坑!


    還剩三人!


    宛如石雕、連續幾天沒有挪動一下的李翦突然活動了下身子。


    他吞了口唾液。


    心裏隻有一句話想說。


    怪物!


    陛下以一人之力迎戰幾十名修為不亞於她的強者,鏖戰一個月,自身沒太大的傷勢不說,反而誅殺對麵一多半人!


    對方那些人身上的靈力早就枯竭,硬生生靠丹藥撐到了現在!


    反觀陛下,總共服用過三次補氣丹!


    李翦清楚地數著!


    這場戰鬥也讓他受益匪淺,他第一次明白,原來招式還能這樣用!


    眼看戰鬥即將結束,李翦自嘲地歎了口氣。


    他得迴去了。


    ……


    距海邊500裏外有一個城鎮。


    安海鎮!


    該鎮子生活著一千多人口。


    放在陽州,這也就是一個大點的村子。


    擱越州,卻是數一數二的城鎮!


    李翦的院子坐落在安海鎮邊緣。


    一層樓,除了必要的家具外,沒有一丁點值錢的東西!


    算上所有家眷,隻有三十多人。


    其餘奴仆全被他遣散!


    靠近安海鎮時,李翦身上的氣息陡然變化!


    他佝僂著身子,滿頭白發飄揚。


    柱起拐杖,滿目滄桑!


    察覺到木門的嘎吱聲,一位中年男子抱怨道:“父親,這些天你跑哪去了?有人找你!”


    “誰?是不是鎮長那老家夥?”


    李翦嗬嗬笑道:“你告訴他,老夫已決心退隱,不再摻和江湖之事,讓他休要再來!”


    “不是他。”中年男子說道,“是一個賊眉鼠眼的瘦老頭,四五十歲的樣子,聽口音不像越州人氏。”


    “哦?”


    李翦眸子閃過一抹精光,他冷聲問道:“那人在哪?”


    “就在咱們後院那間空房裏。”


    “他來多久了?”


    “一周前來的。”


    李翦眼中的喜色更濃,他的嘴角勾起笑意,眼神卻愈發冰冷:“快帶我去見他!”


    後院。


    示意自己兒子退下,李翦輕輕敲門。


    得到裏麵同意的迴應後,李翦拄著拐杖走了進去。


    “老夫外出遊玩,不知貴客到訪,勿怪勿怪。”


    打量著屋裏那位幹瘦的老頭,李翦眼睛眯了起來。


    他覺得這老頭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隻是一時想不起來。


    過去幾十年裏,他殺的敵人用萬計算,哪能清楚記得每個人的樣貌。


    “無妨,在下也是剛到不久。”


    “哦,忘了介紹了,在下項白,惠州人氏。”


    楚安的聲音有一絲顫抖。


    眼前這人可是個大殺神,迄今為止,他的腦海裏還停留著千年祖業被一把大火燒幹淨的場麵!


    “是你!”


    李翦冷不丁的聲音嚇了項白一跳。


    他終於想起了此人的身份!


    項白,姓項,惠州人氏!


    這人是前朝楚國人!


    三四十年前,王信攻打楚國國都,孤軍深入敵後,久攻不下,周人損失慘重。


    後來陛下戰前換將,由李翦出戰。


    李翦畢竟經驗老道,用計打敗了楚國精銳。


    楚國兵敗,為首的將軍當場自刎!


    其餘部下四散而逃。


    隨後周人攻入楚國國都,消滅了最後一點反抗勢力後,楚國亡!


    按以往的政策,陛下把楚國的遺老準備了一座豪華的府邸,安置在陽州。


    對於城中的權貴臣子,除了那些大奸大惡之輩,其餘人全部得到自由。


    以彰顯陛下寬容的度量!


    後來陛下念那位自刎的將軍英勇,想給他們全家一點補恤。


    派人去尋找,卻被告知項氏家族全家老小不知去向!


    那個時候正處於戰火紛飛之際,黑龍台還沒有發展起來,到處都是廝殺,死幾個人太正常了。


    項家就像一滴水流入大海一樣,毫無音信!


    聽人說,這個家族滿門忠臣,全是英勇善戰之輩。


    除了戰死的將軍,他的子嗣皆熟讀兵書,有勇有謀。


    項將軍還有一個孫子,名叫項翼,六歲的年紀便能舉起400斤重的巨鼎!


    體格健碩,勇猛非常!


    而項白正是項翼的叔叔!


    當時項將軍自刎時,身邊聚了不少人。


    李翦隔著幾裏地的路程掃了一眼,那些人裏麵就有年紀輕輕的項白!


    此刻隨著項白介紹自己,李翦終於迴憶了起來!


    他冷冷道:“你來幹什麽?”


    項家族人消失幾十年,這時候出世絕非好事!


    “李將軍勿怪,在下路過越州,聽說將軍被陛下流放此地,特此拜訪。”


    說著,項白從納戒中取出一立方木箱。


    裏麵塞滿了閃著光澤的珠寶!


    看到這一幕,李翦笑開了花,他捋著自己的胡須笑道:“老夫已不再是周國的將軍,先生若是不棄,叫我一聲兄長即可!”


    項白大喜過望,他親自給李翦搬來一條凳子,並沏上茶水。


    他歎道:“兄長何至於此,陛下雖把兄長流放此地,但山高地遠的,以兄長的聲名完全可以過的很滋潤。”


    “陛下也是狠心,兄長為周國立下了汗馬功勞,說流放就流放,在下實在氣不過!”


    李翦的聲音冷冽了下來:“先生若是想說陛下的壞話,就請迴吧。”


    項白錯愕一秒,很快哈哈笑道:“是在下唐突了。”


    他來之前已經調查過李翦的喜好,接下來的話題也往別的方麵引。


    房間裏傳出兩道爽朗的笑聲。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兩人早已熟識很久。


    到了飯點,李翦兒子端來幾盤菜。


    全是青菜,沒有一絲肉食!


    李翦歉意道:“老夫家境窘迫,還望先生不要在意。”


    項白嘴上說著無妨,接下來的話題卻往陛下身上提。


    明顯看到李翦的反應不再激烈,言語中也有一絲對陛下的不滿。


    提到穹宇上方陛下和眾多強者作戰時,李翦也表現出漠不關心的模樣。


    眼看時機已經成熟,項白突然壓低聲音說道:“兄長,你想不想恢複自己的名譽?”


    “想!當然想!”李翦一拍桌子。


    “在下有一計可使兄長恢複原有的地位。”


    “快快講來,先說好,謀逆的事老夫可不幹!”


    項白暗罵李翦頑固,嘴上卻說道:“當然不是。”


    他低聲給李翦說了幾句話。


    李翦的眸子陡然瞪大:“你說去衛家?”


    “噓~”


    “衛家可是周國的頭號大敵,老夫身份敏感,此計不妥。”


    項白急道:“兄長和衛家族長談判,萬一成了,對周國乃大功一件,陛下又如何敢責怪兄長呢?”


    “再說了,陛下屢次傷害有功之臣,實在不行咱們……”


    李翦猛地站了起來。


    背負著雙手,在房間裏來迴走動。


    他的眉毛擰在一起,露出沉思之色。


    項白靜靜坐在桌邊夾菜,沒有絲毫不耐。


    就這樣過去了一刻鍾。


    李翦突然開口道:“此事容老夫想想,三日後再給先生答複。”


    “好說好說。”


    項白笑了。


    他根本不怕李翦不同意。


    目送項白離開。


    李翦的嘴角也勾起一抹弧度。


    陛下和洛陽侯說的不錯,這個貧瘠的地方果然有大魚出沒!


    也不枉他在此地等了三個月之久!


    項家果真是他上輩子的福星,父子二人盡是給他送功勞來的!


    此事隻要成功,他就能迴到陽州,得到大元帥一稱!


    想起這個稱號,李翦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整個人重新煥發出立功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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