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聲音低沉而沙啞,簡寶華的心中一動,隻覺得他的這一聲比平日裏更多了三分寵溺,不是長輩對晚輩,而似……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覺光彩動人,含笑少年卓然而立,如鬆如柏,是最精致的畫卷展開在她的麵前。

    這樣看著挪不開眼。仰著頭,溺斃於他的星海般的眸子裏。

    少女的唇瓣泛著水光,綴著露的花悄然開放,他隻需要一低頭就可以擒住她的唇瓣。這個念頭一起,駭了趙淮之一跳。

    手下一鬆,離開了少女的發髻。

    她與周若苒一般的年齡,還是個孩子,他怎會起了這般的念頭?

    趙淮之低頭不語,心中升騰而起的,是對自己的唾棄。

    簡寶華見著他不說話,也不開口,在夜風之中沉默地站著。

    微風拂過,耳畔的碎發被輕柔吹起。

    趙淮之想到了簡寶華所遇到的事,隻有一個平月,會不會不能護住她?

    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平月雖然會些功夫,若是真是你想的那般,你也太衝動了。最重要的是,你無事。”

    簡寶華長睫輕扇,篩了細碎的光墜在她的眼底,趙淮之幾乎無法從這雙攝人心魂的眼挪開,夜風把她的聲音送入他的耳,她的聲音溫柔。

    “我和柒夏跑一跑也就到了,若是真的我想的那般……我這般都有些擔心遲了。”

    簡寶華的話音剛落地,就聽到了跑動的聲音。

    入眼的就是平月懷中摟著一人,正是用她飛鶴穿雲紅色披風裹住了那女子。

    趙淮之是沉默,認出了這是昨日裏簡寶華用過的披風。

    簡寶華心中一沉,聽著趙淮之開口,“我們先進去罷。”

    平月把人抱入到了雅間,簡寶華才仔細打量那女子。

    她顯然是一位嫁了人的婦人,閉著眼,也能瞧得出容貌的姣好,額頭上青紫了一塊兒,不像是被人打得,反而像是自己磕頭導致的。

    染春伸手解開了裹住那人的披風,衣衫破了不說,肚兜也被扯開,露出了豐盈的兩團,上麵有髒兮兮的手印,還有曖·昧紅痕。

    染春的手上一抖,僵在了原處。

    染春和平月兩個小丫頭並不通曉人事,等到見著痕跡,麵上一瞬就是漲紅。

    簡寶華說道,“我來吧。”她把披風完全掀開

    ,見著她的下裙被扯去,白色的褻褲有紅色的血痕,上麵的係帶仍是好好的,簡寶華鬆了一口氣,“沒遲。”隻是看著這位少婦,她為什麽沒有醒?

    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額心發燙,是生了熱。

    平月開口問道:“人沒事?”

    “恩。”簡寶華應了一聲。

    平月鬆了一口氣,“那太好了。”

    染春見著簡寶華伸手要解開女子的衣衫,被她的動作駭了一跳,“小姐……”

    “她應該是身上受了傷。”一邊說著,解開了衣衫,看著正麵無事,翻到背部,就見著白皙肌膚上刺眼的鞭痕,層層疊疊,不知道抽了多少下,鞭痕縱橫交錯,讓她的後背高高腫起。

    傷口泛著黃水,顯然不僅是鞭撻,簡寶華的手指摸了摸旁邊,果然摸著了鹽粒。

    剝開衣衫的時候,傷口與衣物黏著,簡寶華又手指碰觸,也不曾讓她醒來,這個昏睡的女人隻是痛苦地皺了眉頭,雙目仍然緊閉,她白皙的麵上犯了因高熱而升騰起來的不自然的紅暈,這抹紅讓她更為美麗。

    “怎麽被打成這樣?”平月嚇了一跳。

    簡寶華看著女子的粉色肚·兜,繡樣簡單,清水菡萏有的綻著,有的半開著,手指搓了搓她的內衣與外裳,衣料如同料想的那般是棉麻製成,她的頭發隻用一根素金簪挽著,這般的打扮,像是大戶人家的妾室。

    應當是犯了錯,隻是不知道犯了什麽錯,打得昏厥了過去,才遇到了剛剛的險事,如果不是自己被那根金釵晃了眼,她應當已經失了身。

    簡寶華看過了婦人,就去了隔壁房裏,去看趙淮之撿到的那個孩子,簡寶華踏入到房間的時候,恰巧聽到那個孩童嘶啞著聲音喊道:“我娘呢?”

    心中有一個荒謬的念頭,莫不是剛剛撿到的女子是男童的娘親?

    繞過了屏風,簡寶華見到了那孩子仰著頭看著趙淮之,聽到了動靜,才扭過身子,“我沒事,我要去找我娘。”他的聲音很是焦急,“我得去找我娘。”

    “你這孩子……傷成這樣,你還要往外走,你要想吐個天昏地暗,你就隻管下床。”老大夫撫須說道。

    “你不知道,我娘,我娘有危險,我得去救她。”男童搖著頭,他麵上一白,老大夫慌忙側過身子,孩子就稀裏嘩啦吐了出來。

    大夫搖搖頭,“我說了不要亂動,你傷了腦袋。”

    站起身子

    ,“臉上的傷,用點金瘡藥就好了,要是有什麽祛疤的藥,也早點用上,免得生了疤,我這裏沒什麽好方子。另外就是碰著了頭,也不打緊,隻需要靜養就好。”

    墨禮上前給了大夫銀子,並說道:“隔壁房裏還有一個患者,讓人去請女大夫了,若是等會請不著女大夫,還要勞煩。”

    “那我就先在這裏等著,歇歇腳。”老大夫自尋了一個太師椅坐下。

    孩子吐完,簡寶華順手從桌子上操起了水壺,倒了一杯涼茶遞了那孩童,“漱漱口罷。”

    孩子捧著水杯漱口,抬眸對著簡寶華說道:“多謝。”

    孩童抬眸的時候,簡寶華才注意到這孩子生的特殊,他竟是有重瞳。

    說起重瞳,就想到了前世自己掌權時候,仝宸舟屬下的一位有名的酷吏,重瞳王策。他在審問犯人時候,有自己獨到的辦法,想出了一個又一個的酷刑,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無論藏了什麽秘密,他都有法子可以拷問出來。

    簡寶華記得曾聽仝宸舟提到過,王策與他一樣,是庶子。

    王策的娘親定然便是妾室。

    簡寶華開口說道:“你的娘親,是不是才受過鞭刑。”

    簡寶華的話讓他一驚,飛快抬頭讓他的眉頭再次皺起,他雙手緊緊掐著手心,看得出是強忍著吐意,“你見過我娘親?”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裏蹦出,他死死盯著簡寶華。

    “是。”簡寶華微微頷首,“她在隔壁房裏。她身上隻受了鞭刑,現在生了熱,人是昏昏沉沉的,沒有醒來,旁的事沒有。”她含蓄的點了,王策的娘親現在無事。

    “我想去看看她。”

    “你的身子?”

    老大夫聽到王策的話,哼了一聲,“小鬼,你要是不怕吐,就隻管去。”

    “我沒事。”王策的下頜微微抬起,神情倔強,“我想看看我娘親。”

    王策的意誌堅定,誰也奈何不了,他緩緩地往旁側的廂房走去。

    因為王策的娘親退了衣衫,隻用薄被蓋著,簡寶華對趙淮之說道:“世子,你在這裏等著,等會我再過來。”

    趙淮之知道自己不便,頷首應下。

    王策親眼見著他的娘,麵色蒼白卻無事,終於鬆了一口氣,之後是女大夫入內給娘親診脈,說了明日他的娘親就可以醒了。

    女大夫走後,王策對著簡寶華跪下,深深叩

    首。

    “我娘是姑娘救得,我這條命今後就是姑娘的。”王策緩緩說道。

    簡寶華拉他,他並不起身,因為他頭上還受傷,簡寶華到底不敢用力,“按道理,我是世子爺救得,本應給世子爺賣命,但我昏過去,最多是著涼,不會有什麽大礙,我娘就不一樣的。”他對著簡寶華深深叩首,“她會死的……”

    他的聲音裏有些哽咽,簡寶華見著他的淚水滴落到地麵上,留下深色水漬。

    “求姑娘收留我和我娘,我願意簽下賣身契,”王策緩緩說道,“我娘是被趕出來的,我……”

    王策緩緩道來他的事情,他是王家的庶子,她的娘親是通房丫頭出身,因為生的貌美,被夫婿寵愛著,因此老夫人看不過眼,總覺得她誤了兒子的前程。他的娘親性子溫和,小心翼翼在後院之中生活著。

    王策出身的時候就是重瞳,父親恰巧一場大病,甚至誤了升遷,便有一種說辭是王策的命不好,克了父親。

    原本王父疼愛王策娘親,因為王策,疼愛之意一點點削減,總體還是愛著王策娘親的性情溫柔,隻是對這個庶子,委實喜愛不起來。

    王策娘親一心一意養著王策,一直到前些日子,說是王策克了老夫人,要把王策趕出去。王策娘親怎麽肯?老夫人請了一個巫師,說是母代子過,鞭撻了她,從而讓王策改成隻克生母,不克府中的其他人。

    “我從柴房放出來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件事。”王策的眼睛幾乎是齜裂,通紅著眼,“分明是衝著我娘,從頭到尾都是對我娘。”

    “他們說,如果我踏出大門一步,就別想著迴府了,別想著做王府的三少爺。”王策低聲吼道,“我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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