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鳴鍾就是看時辰的,現在用的是沙漏,我出了一趟海,便發現了……”趙淮之娓娓道來,他如何發現了出海,發現了這自鳴鍾,自鳴鍾利用的是鍾擺……

    趙淮之擔心簡寶華不知道自鳴鍾是什麽,便詳細解釋。

    出了一趟海,他見過了平靜的海麵,通透的像是一大塊的藍寶,可見著斑斕的珊瑚與五色遊魚;也見過海麵上一躍而起的海豚,水珠兒歡快自它們身上落到了水麵上;最難忘是暴雨驟急,狂狼卷著大船像是卷著輕飄飄的葉,在他麵前現了無情與猙獰的一麵,他甚至以為他會死在海上,幸而他迴來了。

    把玩簡寶華的手指,她的手指根根筆直如同蔥根一般,肌膚細膩柔軟的不可思議。

    懷中的女童和表妹差不多的年歲,他卻總不能把她真的當做女童。

    他與她說的話,都是隻與至交才會說的心底話。

    簡寶華自從聽到自鳴鍾三字,便知道這一次趙淮之是要賺大錢了,前世走商之人靠著自鳴鍾發了一筆橫財,卻也因為之後突發的瘧病,被判了斬首。

    那時候送禮,許多人愛送自鳴鍾,有了自鳴鍾後,便不需要聽更夫的打更,隻消在廳堂之中看一眼,就知道是什麽時辰。

    那個夏日過於潮濕和炎熱,滋生蚊蟲,有了那瘧病之災,贈送自鳴鍾有“送終”的諧音,王勝斬首後,自鳴鍾也被做了邪祟,在大梁成了禁物。

    “我與東洋人做了交易,今後大梁采買的人,隻認我的玉印。”趙淮之說道,“若是私下裏賣給了別人,我能讓他的鍾一台也賣不出去。”

    “可立下了契約?”簡寶華問道。

    大梁之地適宜耕種,是耕種之國,加上身份文牒扣得嚴,講究的是宗族,講究的是人脈,講究許多微妙的平衡,是中庸之道。而東洋依靠的是契約,是律法,講究的是中正公允不依不偏。對方是大的行當,立下了契約,便不會輕易撕毀約定。

    趙淮之矜持頷首,“這是自然。”

    唇角勾起諷刺的弧度,“我的身份,就算是在東洋,也是好用的。”

    前世行商的王勝,根基太過於浮淺,出了事沒有人活絡,才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

    今生的趙淮之是皇室之人,自鳴鍾這等好物,就算是瘧病再起,也不會成為禁物了。

    “這一次我給宮裏頭也呈上了些,因為有‘送終’的諧音,戶部的官

    職便算是交換,太後那裏也賞了我一串佛珠。”

    趙淮之說著,左手手腕一抖,一串小葉紫檀佛珠滑至了腕間。

    他的手清雋有力,簡寶華的手指摸了摸那佛珠,粒粒圓潤被把玩出了包漿,顯然是太後的心愛之物。

    “府裏頭擱著一匣珠寶,若是你得空了,瞧瞧京都裏有什麽好看的樣式,打一些首飾。”趙淮之說道。

    粒粒圓潤的珍珠,通透的紅寶石、藍寶石、祖母綠等珠寶,他都匯至沉甸甸的小匣子中,準備贈與簡寶華。

    “好。”簡寶華仰頭笑著,“自鳴鍾定然是個大買賣,我便不和你客氣了。”

    趙淮之見著她的笑,也勾起唇角,伸手揉了揉簡寶華的發,“是不是大買賣,就算是折本,與我客氣什麽?”

    若不是簡寶華,他或許仍是渾渾噩噩的江寧世子。

    看似安寧,又能夠安寧到什麽時候,畢竟趙桓辰也快要到了大婚的年齡,他江寧世子的位置,能坐的有多穩?

    從公主府到簡家的院落,分明比以前的路要遠,趙淮之覺得如此的近。

    遒勁有力的簡府兩字便在眼前,旁邊懸著的是琉璃燈盞。弦月光華幽幽,夜色靜美,讓人的聲音也不由得放得更加柔和,“自鳴鍾的話,我親自選了一台好看的,每個時辰,都會報時,晚些時候送到你們府上。”

    簡寶華點點頭。

    “你有銀子沒有。”趙淮之忽然問道。

    簡寶華一愣,今個兒是女院大比的日子,她當真是沒有帶銀子的,於是搖搖頭。想到了送鍾的詞,嘴角翹起,語氣輕快,“銀子我先賒下,等到見到了你的自鳴鍾,一手交貨一手交錢。”

    趙淮之打量著簡寶華,她的發上隻有一根銀簪,趙淮之伸手就取下了發簪。

    簡寶華的眼不由得瞪大了,青絲流瀉而下,還有幾縷垂在她的耳畔。

    趙淮之伸手把她的幾縷發別到耳後。“這就夠了。”他握住了發簪,含笑看著簡寶華。

    他的手指碰觸到她的耳廓,簡寶華隻覺得麵上一熱。

    月下的江寧世子笑得溫柔,她又不是真正的七歲女童,心中有不一般的漣漪蕩起。

    “我先進去了。”簡寶華匆匆忙忙就往前幾步,彤色的披風揚起,敲了側門,很快就有守門的婆子開了門,“大小姐。”

    簡寶華想要入內的時候,迴首看去,趙淮之仍然

    立在原處。見著她的打量,他微微頷首。

    “父親歇了沒有?”簡寶華對著匆忙趕來的頌秋問道。

    “老爺書房的燈還亮著。”頌秋迴道。

    扣了門,吱呀一聲響,簡寶華推開了書房的門。

    原本簡延恩正皺眉寫著東西,見到了是大女兒,“你且等一等。”

    簡寶華站在簡延恩書案不遠處,父親端坐在書案前,想著一些便寫下一些,等到寫了兩三行後,長舒一口氣,把擱置到一旁,“江寧世子迴了?”

    “恩。”簡寶華微微頷首,“爹爹知道他要去戶部嗎?

    “應當是金部主事。”簡延恩說道,捏了捏眉心。

    剛入京都,在京都別院裏見到趙淮之的時候,曾為他的風姿所撼,等到在京都的日子一長,漸漸也就知道江寧世子的名聲。

    雖說見著趙淮之的目光清朗,那些傳言恐怕是有些水分。簡延恩卻也覺得,金部主事這一職,予了趙淮之,他究竟當不當的好。

    簡延恩的憂心忡忡寫在了眼底,寫在了麵上。

    簡寶華失笑。

    笑過之後,嚴肅了神色,鄭重說道:“爹爹,他做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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