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得梅子酒當真是有些多了,等到吃完了飯,簡寶華用手掩住口,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

    長公主瞧著有趣,“我看你梅子酒一杯接著一杯,以為要出個女酒神呢。”

    周若苒聽言捂嘴笑著,長公主看了女兒一眼,對見寶華說道,“你當我沒有看到?你今個兒也喝了不少。”

    “娘。”周若苒確實是喝的有些多了,自從傷了邱瑩瑩後,長公主的冷淡看在眼底,雖然明白是自己的錯處,卻總也有些委屈,這會兒拽著娘親的衣袖,“陪著寶華姐姐,我心中歡喜。”

    周若苒的眼圓溜溜睜著,喝多了水般的眸子有些迷茫,長公主有些好笑地把手指點在她的額頭,“你啊。”又對著簡寶華說道,“時候已經不早了,你不如陪著苒丫頭,今晚上就在這裏休憩,打發人迴去說一聲。”

    簡寶華就這般留了下來,周若苒與簡寶華兩人被那風一吹,在暖室裏不大清醒的意識再次複蘇。

    木製長廊裏綴著琉璃燈,暖橘色的燭火跳躍,長廊上的影明滅不定,燈華外鵝毛大雪好似小了些,惹得周若苒憂心忡忡,“這雪千萬別停啊。”

    很快,另一個人出現在她們的麵前,是尹馨悅。

    尹馨悅跳過了舞,麵上發紅,裹著厚重的皮子,“郡主,簡姑娘。”她盈盈行禮。

    簡寶華見著尹馨悅,才驚覺她消瘦了許多,她原本就生得不胖,如今麵頰已經有些凹陷,若不是裹著的皮子厚重,穿著夏日的衣裙,隻怕會有些消瘦如柴的味道,她的眼底也少了過去的熠熠神采。

    “你剛剛跳舞跳得真好。”周若苒興致勃勃說道,“走,到我房裏坐坐。”

    尹馨悅應下。

    她步履輕盈走在簡寶華的身側,也難怪能做出那般的舞蹈動作,像是隻貓兒似的,在空中翻騰起不可思議的姿勢,軟軟肉墊落地,

    就連唿吸也是輕輕,讓人察覺不到。

    “這樣的好日子,可惜表哥不在,他是最愛吃鹿肉的了。”周若苒歎息一聲。

    走在身側的尹馨悅一瞬間唿吸就急促了起來,步伐也少了先前的從容和輕盈,“江寧世子愛吃鹿肉,也喜歡喝梅子酒?”她開了口,聲音裏有些沙啞。

    “梅子酒不愛喝。”周若苒歪了歪頭,“嫌這酒是哄孩子喝得,他喜歡喝烈一點的酒。”

    “那喜歡喝什麽酒?”

    “他雖說過,我不記得。”周若苒誠實說道,“畢竟,我不懂那些。”

    周若苒說完之後,尹馨悅也不再開口。

    又隻聽得到鹿皮小靴踩在長廊上的嘎吱聲。

    簡寶華看著燈華外朦朧的光,這會兒功夫,雪又大了一些,像是老天爺打算成全女院學子的景願。

    “簡姑娘在看雪?”尹馨悅攏了攏身上的披風。

    此時已經到了周若苒廂房的門口,她驚喜地發現雪下得大了,聲音裏是歡歡喜喜,“就這般繼續下,下一夜是最好的。”

    尹馨悅有些不解,“那明日出行不就不方便了嗎?”

    “就是因為不方便,所以女院會給我們放一天的假。”周若苒笑著,笑得眼兒彎起似玄月。

    尹馨悅笑了笑,原本她是想要入女院的,隻是自從知道了趙淮之的死訊後,就有了變化。一開始她是不信的,瞧瞧打聽消息,卻杳無音信,漸漸的她也接受了這個事實,她心中是想著趙淮之,所以才想要入女院。如今,便對此有些倦倦,提不起興致來。

    “想想也快過年,過年後沒有多久,就是大比的日子了。”周若苒說道,“你溫書溫得如何了?”

    簡寶華也看了過去,想到了府裏的簡寶珍,柒夏同她說過,她院子裏的燈總是熄得很晚。簡寶華也見著簡寶珍的眼眶下是烏青一片,黑白分明的眼眸裏也有血絲的存在。

    簡寶珍對女院是勢在必得,肖氏大約是有些發愁的,柒夏打聽說是,肖氏總是勸說簡寶珍能夠改一改主意,有一次簡寶珍甚至推了肖氏一把,她這一胎險些不保,所以肖氏才不再勸說。

    “我就知道她不是個安分守己的性子,”簡寶華還記得柒夏的語氣,“自己的生母都下得去手,為了自己要去女院,忤逆母親,還推她,我也算是開了眼了。”

    柒夏的語氣嘲諷,眼底是對簡寶珍的不屑。

    讓簡寶華想到的是前世柒夏的話,前世的柒夏可從未這般看簡寶珍,提到她的語氣是慶幸而歡喜的,“二小姐的性子當真是溫婉,雖說先前是愛哭了一些,改過來了之後,這般倒是很好。也不用擔心小姐你被她算計了。”

    “花了大半的時候在舞蹈上,讀書暫且放了放。”尹馨悅的聲音也似大雪無聲。

    “我知道你舞得好,隻是隻有這一項是不夠的。那如何入女院呢?”

    “我隻是喜歡跳舞,想多花些時候在跳舞上。”

    尹馨悅溫聲說道,原先她最厭惡的就是跳舞,這一次又一次的提醒她的身份,她天生低·賤,比不得那些富貴閑人,她一生所求就是能夠跳好舞,今後做個女師傅,能去教那些高門大戶的小姐。

    每次的跳舞,她心中都是厭惡著的,而自從覺得趙淮之死了後。她反而喜歡上了跳舞,隻有起舞的時候,可以暫且忘卻心頭的難過。

    這改變讓尹馨悅自個兒心中都覺得有些諷刺。

    “若是表哥見著你的舞蹈,一定會讚歎的。”吱呀一聲,周若苒推開了房門。

    丫鬟上前解開厚重的披風。

    “世子爺喜歡舞蹈?”

    “他是喜歡這些。”周若苒點點頭,“我這次大比也要考得好些,先前我曾說過,在女院的課業,我不會落在人後。”

    房間裏的燭火燒到了雜質,發出了霹啵的聲響。彩雲拿著一把銀製小剪,剪去了跳躍的燭火,同時用剪撥弄了燭蕊,讓它不再那般跳躍的厲害。

    “我總覺得,若是考得不好,就對不起表哥。”周若苒坐在軟榻,拉著簡寶華坐下,“他待我那麽好。”

    他待自己也是極好的。

    這個念頭在簡寶華與尹馨悅的腦中升騰而起。兩人目光相互碰觸,因為眸色的相似,而露出一瞬間的怔忪。

    尹馨悅過往的時候並不大喜歡簡寶華,她們兩人之間夾了一個周若苒,簡寶華與周若苒的親近,總讓她的心中會有一種淡淡的危機感。另外便是因為趙淮之了,遇上了趙淮之後,她的生活天翻地覆,江寧世子是她心中天人的一般的人物,與周若苒有血緣關係,疼愛周若苒她還能夠想得通,他待簡寶華好,每當從周若苒的口中知道這個消息,心中都有些不是滋味。

    趙淮之音信杳無,此時對於簡寶華又有了心心相惜之感。

    “我總覺得江寧世子沒有死。”尹馨悅說道。

    “我也這般覺得。”

    說完後,兩人相視一笑。

    “我也覺得表哥沒有死。”周若苒也湊了過來。

    “好,那就祝世子在江南快快活活過著日子。”簡寶華說道。

    在江南怎麽會快活呢?

    沒有了世子這一份位,一定是遇上了什麽事才不能迴來。

    有這個念頭,尹馨悅又覺得簡寶華的話不大中聽。

    周若苒倒是沒有想那麽多,雙腿懸在塌邊,晃晃悠悠

    擺動著,“表哥快快活活的。”

    三人說著話,房裏是燈火通明,簡府二姑娘的院落一樣是燭火通明。

    簡寶珍已經是第三次打哈欠,揉眼睛了。閉上眼,用打濕了的手帕擦拭眼角,白日裏看書還好,晚上的時候,燭火的煙氣熏得她眼睛發紅,熏得她內眼角也有些黏糊糊的分泌物。

    擦過了眼之後,簡寶珍又翻了一頁,想要寫字,發現硯台上結了冰霜。

    抬頭看看紅箋,她剛剛打絡子有些累了,出去接水,房間裏隻有粗實的小丫頭。

    簡寶珍自己捏著墨塊兒,細小的冰花被敲碎,加了水,一圈圈墨被蕩漾開。

    忽的有人推門而入,裹著寒氣的風讓簡寶珍打了一個寒噤。

    進門的是紅箋,她見著簡寶華磨墨,合攏了房門,連忙上前,“我來,小姐。”

    簡寶珍把墨條遞給了紅箋,伸手往雙手嗬了一口氣,搓著僵硬的手指。

    “小姐,這麽冷的天,不如早些休息。”紅箋說道。

    “我本就和她們差的許多,怎敢鬆懈?”簡寶珍搖搖頭。

    紅箋看著簡寶珍的一雙眼,她的眼底的青色不散,眼底是紅色的血色,就算是睡過一覺,眼底的血絲也不能完全消退。

    “大小姐今個兒沒有迴來。”紅箋說道,“下了這麽大的雪,往年的時候,就算是女院也會停學的。”

    “是嗎?”簡寶珍的動作一頓。

    紅箋以為說服了簡寶珍,麵上帶著笑,“小姐也不如鬆快兩日。”

    “她們鬆懈的時候,我不鬆懈,才有我的出頭之日。”簡寶珍搓熱了手指,取下了筆架上的狼毫筆,狼毫蘸了飽滿的墨汁,展開了宣紙,她開始寫字。

    “不到十日就是過年,過完年沒有多久,就要大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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