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過後,他身上的疲態被一掃而盡,簡寶華看著簡延恩將熱薑湯一飲而盡。

    “喝茶。”

    簡寶華給父親奉茶,簡延恩並不喜歡薑茶,從簡寶華的手中接過了水,略帶苦澀而迴甘的西湖龍井壓住了薑湯的味道。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

    簡寶華看著父親,心中是說不出的歡喜,雙手托腮,“爹爹,今個兒上午天氣不好,怎的還要出行?”

    “我原本是想早些迴去見你。”簡延恩說道,“心想著一大清早就趕路,下大雨之前到城裏,也就迴去了。誰知道,便是現下這般。”

    簡寶華猜到了答案,從父親口中聽到了他的說辭,心中仍是暖意十足。

    “這是江寧世子的別院,你怎的這般的天氣在這裏?”

    簡寶華知道,爹爹一定有一大堆的疑問,為甚在江寧世子的別院之中,她講述了與江寧世子與周若苒的相識。

    簡延恩錯過了簡寶華成長過程之中的點點滴滴,當下凝聽地認真,宛若聽到了女兒笑得如同風中的串鈴,快活的響著。

    複又問起了簡寶華在京都的日子,簡寶華說一些,他往往有更多的要問簡寶華,像是要把那些錯過的時光彌補迴來。

    茶盞已經空了好幾迴,簡延恩知道了女兒在京都中過得很好。

    “爹爹也同我說說任上的事情?”簡寶華說道。

    “好。”

    在嫋嫋的茶香之中,簡延恩也說起了當地的風土人情,說起了要帶給簡寶華的有趣的玩意,他為官斷的案子,如何開了海禁,一路上有什麽見聞。

    關於開海禁,簡延恩講的是簡單,簡寶華最為關注這一塊兒,問了許多的問題,讓原本隻想要寥寥帶過的一事,足足講了小半個時辰。

    簡寶華垂下了眼,心中盤算著,現在偷偷走海運的,都是膽大的壯年漢子,在顛簸與風浪之中孤注一擲,求得財富,度過眼前的難關。

    是什麽時候變了呢?

    當地富庶的商人,見著有利可圖,心中也生了豔羨,想要遠洋渡來珠寶販賣。這個行當一點點的越來越多的人參入,而京都之中也有了諸多時興的樣式,女子有了不一般的飾物,帶著異域風情的衣物與珠寶樣式,讓大梁帶著勃勃的生機,就連秦樓楚館,也有了番邦人。富貴人家,往往還會一擲萬金養昆侖奴,作為財力攀比的資本。

    海禁

    便也因此而開放,大梁是空前的繁榮,爹爹原本是第一個嚐試開海運的人,最終得了利的卻不是他,而是珍妃之父當朝太師,嚴大人。

    簡延恩也並沒有放在心上,而簡延恩的恩師蔣大人,與嚴大人博弈之後,替簡延恩爭得迴京述職,官至四品,為戶部侍郎。

    朝堂讚譽的都是嚴大人,而等到海運之事生了禍事,牽扯到的,隻有父親簡延恩。

    海運重新被禁,甚於過往任何時候,皆是因為一場惡疾。

    一場惡疾,席卷了整個京都,就連皇城裏的皇子也染上了這種叫做瘧疾的病症。

    得了此病的人,驟感畏寒,四肢末端發涼、全身發冷。口唇,指甲發紺,顏麵蒼白,進而全身發抖,牙齒打顫,蓋幾床被子不能製止。等待打完了擺子,又會升起高熱。麵赤、氣促,輾轉不安,呻·吟不止。這病,便被叫做擺子病,而後才發現,這病應當是瘧疾。

    有這樣的說法,大梁原本沒有這病症,因為開了海運,讓番邦的病傳入,才有了大梁的這一場的禍事。

    簡寶華想到了這裏,閉上了眼,得利時候,爹爹被有意無意忽視,而有滔天的禍事,她的爹爹卻被迫不及待推出。

    這種瘧疾,她在娘親的書中得知,原本就是有的,並不是因為番邦的海運。這病多發於嶺南、雲貴等濕熱貧困的地方,那些地方有歌謠這般唱著,“五月六月煙瘴起,新客無不死;九月十月煙瘴惡,老客魂也落。”

    為何大梁本地就有的病症,反而被當做番邦傳入?皆是因為大梁並不重視醫術,生了惡疾當做是上天的懲治,往往會求神問佛,或者是請巫師,喝下符水送走瘟神。

    不注重醫術,皆是因為開朝太祖的一樁舊事。太祖最疼愛的幼子夜啼救治不成,反而小兒犯了癡病,之後求助於巫師,止住了啼哭,誰知道因為用藥傷了腦,原本聰慧的孩子成了傻子。

    這件事讓太祖震怒,砍了許多的禦醫,而朝中的臣子也紛紛應和,許多的病症,大夫根本無力醫治,隻能治一些生熱的小病罷了。於是,若是生了重疾,往往是求神問佛,隻有生了熱之類的小病,才請大夫看診。

    許多珍貴的醫書被焚毀,許多大夫紛紛換了行當,醫術越發沒落了。

    簡寶華是因為走投無路,好不容易翻閱到了這病症,心中狂喜,誰知道簡寶珍同她說,如果用醫術……她甚至沒法子接觸到九皇子,她是簡延恩的女兒,用的是藥草,不會有人相信她

    能夠治得好九皇子。

    諸位皇子之中,得了這病的,分別是八皇子和九皇子。八皇子已經逝去,而九皇子命懸一線。

    於是她自願做了九皇子的枕邊人,在他的身邊奉藥,救得了九皇子。

    簡寶華想到了這舊事,閉上了眼。

    九皇子趙泓澤有賴於醫術,才治愈了病,所以繼位之後,給醫術正名,擺子病也終於叫迴了瘧疾。這次之後,珍貴的醫書千金難求,大梁再次重視了醫術。

    “在想什麽?”簡延恩的手,撫著簡寶華的發絲,發絲擦過手心帶來絨絨的癢意,讓他的麵上帶著淺笑。

    “海運的事情,父親這次迴京,不如同蔣大人說一說厲害關係。”簡寶華說道,她伸開了手,記憶之中迴想這樁事,也覺得是讓人心驚肉跳,她的手心汗涔涔濡濕一片。幸而她得以有了今生,可以早早準備下,等到有人生病,便可以呈上方子,救得諸人。

    “蔣大人?”簡延恩的眉心皺起,有些猶豫不決,“畢竟是違了朝廷的禁令的,若是讓恩師知曉,反而連累了他。”

    “從海上走貨,如同爹爹說得,利益可翻兩倍、三倍甚至十倍。商人逐利是天性,三分利足以讓他們鋌而走險。”簡寶華伸出三根指頭,同簡延恩說道,“更何況這般的利益,父親可知道,京都之中就有賣番邦來的琉璃製品了。”

    “你可確定?”

    “父親你看。”簡寶華從鬢發之中取出了發簪,慶幸自己帶的發簪正是趙淮之送的那隻,“這便是番邦來的發簪。”

    簡延恩仔細看過了發簪,麵色變得肅穆起來。他接觸海運,番邦來的物件經手甚多,自然認得出這是舶來品。

    簡寶華見著父親的麵色,開口輕聲說道:“海運的事情是瞞不住的,告訴蔣大人,也好早做打算。”

    “你說的對,我是應該拜訪一趟恩師,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怪罪於我。”說到了最後一句,簡延恩苦笑著。

    “爹爹,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怎會怪罪於你?你隻消同蔣大人說清楚各種的利害,尤其是轄內民生的改變。堵不如疏,若是能有法子開了海運,造福於萬民,這才是最好的。”簡寶華輕輕地說道。

    簡延恩聽此言,心中一震。他所想的,從來都是如何讓轄內民眾過得更好一些,如果開了海運是一件好事,那推廣至整個大梁……

    看了看小女兒,倒不如她的眼界廣。

    之

    後忽的想到,自己怎的同女兒說起了朝堂之事,看著女兒,她的麵容是說不出的鎮定與沉穩,與剛剛所見郡主天真爛漫完全不同,心中一凜,莫不是過得不好?

    像是讀懂了父親眼底的關心,簡寶華便笑了,眼彎彎似月牙,“爹爹,還有沒有旁的好玩的事?”

    嶽家當是對女兒不錯,剛剛女兒講了京都裏的事,也應當是過得好的。他迴到了嶽家後,也可以細細觀察,暫且放下這樁事,說起了旁的事。

    不知道什麽時候,忽然有人叩門,打開了房門之後,是簡寶珍身邊的小丫頭,她行禮後說道:“老爺,小……姐生了熱。”因為簡寶華的存在,小丫頭有些不知道如何稱唿簡寶珍是好。

    簡延恩要往外走,想到了女兒還在屋內,便止住了步子。麵色流露出忐忑,還沒有開口,就覺得一隻柔軟的小手拉住了自己的手,低頭一看,拉著他的是簡寶華。

    她仰著頭,“爹爹,我同你一起去看看妹妹吧。”

    “好。”簡延恩說道,剛剛原本對簡寶珍的存在避而不談,見著女兒的模樣,簡延恩心中想著,稍晚些時候,如論如何都要和女兒說說簡寶珍的事情了。

    “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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