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衙門裏出來的時候,簡寶華還有些恍惚,吳生就這般尋到了?陽光籠在她的身上,明晃晃的光讓她幾乎睜不開眼。這樣烈的光,也讓她確認,自己不在夢裏,吳生是真真切切尋到了。

    想到吳生被投入到牢中,她憂心的那一幕永遠也不會出現,心中就盛開了萬千的花,簇簇綻得開懷。

    這一切都是身邊人的功勞。

    在鐵匠鋪子裏,趙淮之從鐵匠學徒的口中,問出了那被撞昏迷的人,正是吳生。他匆匆趕路,本就是勞累過度,弄了假的身份文牒,一路進城的時候也是心驚膽戰。加上前些日子的一場雨,讓他生了風寒。終於體力不支倒地,被鐵匠碰到,從而帶迴了家。

    趙淮之問到了那人之後,與簡寶華交視一眼,心中都猜測到那人是吳生。

    去了京都府尹那裏,選了最精壯的兩個衙差,就到了鐵匠的家中。

    “是他!”簡寶華永遠也忘不了那人的臉。

    她抓著趙淮之的手臂,力氣是那樣的用力,她的指甲都扣到了趙淮之的肉裏。她的心都提起,而當兩個衙差把昏迷之中的吳生按照趙淮之的要求捆好,把他架起來的時候,她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鬆了一口氣之後,才驚覺自己太過於用力。

    “沒事。”趙淮之的手撫了簡寶華的發絲。

    趙淮之經過此事,發現了身份的好用。有江寧世子這一身份,他可以輕輕鬆鬆同府尹要到最好得意衙差,沒有確定吳生的身份,也可以將吳生扣押到牢裏,等他醒了再做審問。

    簡寶華昨日裏的話,像是一個引子,引得他到了門邊,今日裏的諸事則是讓他推開了這沉重的大門。推開了門後,不一般的世界在他的麵前打開。原來,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放下身份與架子,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臥薪嚐膽與禮賢下士不再是紙麵上輕飄飄的四字;原來,知行合一是這般的重要,按照仝宸舟的法子,做後才會發現個中的奧妙,有些事情一通百通;原來,有一個身份,帶來的便利之處,可以用的更廣。

    “在鐵匠鋪裏,你怎麽想到用那樣的法子,那時候你就發現了蹊蹺之處?”簡寶華忍不住問道。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趙淮之說道:“他的手上有一小塊的灼傷,我注意到他的手心有厚重的老繭,顯然他是打鐵的,但是身子與常年打鐵的鐵匠相比,身子單薄了些,此人不是鋪子主人的兒子大約就是學徒。我原本是想

    要尋那位鐵匠師傅探消息,誰知道他提到了師傅的時候,麵色有些不大自然,大約是有什麽事。仝兄曾言,有時候讓人多說,便可以發現不一般的痕跡。我隻是試一試,誰知道,恰巧他們撞得那人,就是你要找的人。”

    簡寶華看著趙淮之,他當真是個聰明人,隻受了仝宸舟那一丁點的點撥,就可以做到如此的地步。若不是有趙淮之,就她去問,隻怕尋不尋的到吳生還是個問題。

    “謝謝你。”簡寶華的語氣是說不出的慎重,心中打定了主意,她這一遭欠下趙淮之一個人情,今後務必要多留意趙淮之的消息,若是他的命運輾轉走上了前世的路,她定要出手幹涉。

    “小丫頭。”趙淮之見著她的模樣,笑道:“我還要謝謝你。”簡寶華恐怕不會知道,因為她,短短的兩日,他懂了良多。

    “好了,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我帶你去淩雲閣吃飯,你也餓了罷。”

    話音剛落,簡寶華的腹中便發出了鳴聲。孩子的身體是經不得餓得,她從前從來不會讓自己發出這麽不體麵的聲音,今日裏確實因為一直看著吳生被投入到牢中,耽擱了許久的時辰。

    趙淮之笑了笑,“淩雲閣下次罷,先在附近的食肆,吃點東西。”

    簡寶華的臉紅撲撲地,點點頭。

    吃過了之後,簡寶華捧著茶盞喝水,羅漢果泡的水微甜,恰到好處的溫度熨帖了她的喉,眼也愜意地眯了起來。

    簡寶華這般的模樣,讓趙淮之想到了她那時候抱著的那隻貓兒,“貓兒你養的如何?”

    簡寶華想到了湯圓,它和元宵是一胎生下的,性子比元宵要膽小,它終於熟悉了新的住所,膽子打了起來。

    用雞毛係在長棍上,上下挑動,湯圓來迴去抓那羽毛,圓滾滾一團笨拙地去抓羽毛,偏生前身俯著,做出慎之又慎的模樣,每每抓不到又鍥而不舍,樣子好笑的很。

    柒夏原本喜歡狗甚於喜歡貓兒,因為湯圓的表現,便覺得養貓要比養狗有趣的多。

    “它很好。”簡寶華笑著說道,“過兩日我給郡主下帖子,讓她帶著元宵一起玩。”

    趙淮之想到了京都外,有一處溫泉莊子,他的繼母既然做出慈愛的模樣,不如把莊子要過來,讓兩個小丫頭去玩也是好的。

    吳生尋到,趙淮之便載著簡寶華到了宋府。

    宋府的人認得趙淮之,也認得簡寶華,讓人通知少夫人,也請江寧世子入

    內。

    簡琦很快匆匆便過來,見到這般早趙淮之就送了簡寶華過來,心中有些詫異。侄女笑盈盈的,心情極好的模樣。

    趙淮之告辭之後,簡琦就發現簡寶華的聲音有些沙啞了,“怎麽了?”心中有些納悶,是做了什麽事情,簡寶華啞了嗓子。

    簡寶華笑道:“江寧世子帶我見了一出好戲,我才弄得如此的。”

    原本大梁傳唱的昆曲,水袖揚起,舉手投足那媚眼如絲,身段窈窕,曲詞典雅、行腔婉轉。新近,則是京劇,不同於昆區的雅,需要細細品味,京劇是熱鬧的,新近的《徐策跑城》,徐策時而抖須時而甩袖,惟妙惟肖,喝彩之聲熱熱鬧鬧。

    簡琦便笑道:“說好是辦事,結果帶你去戲園子?”

    “原本就是要辦這事。”簡寶華故作正經說道。

    她的模樣讓簡琦一笑,“你啊。”

    兩人說說笑笑,到了屋裏,卻是見到了一人,簡寶華的眼微微眯起,今日裏見到了段翮的事情,讓她知道有些人早晚會見到,現在便應下了這句話,她見到了姑父宋文清再娶之人,李瑩。

    如果說簡琦是如菊如茶般的女子,容貌不顯山不露水,性子也是這般,那麽李瑩則是嫵媚妖嬈的薔薇,十四歲的年齡,她與同齡女子相比,胸前鼓起的小丘把前襟繃的滿滿當當,她有纖細腰身,行走時候,腰肢擺動,偏生未經人事,麵上又帶著一點天真稚氣。

    上輩子簡寶華見到李瑩的時候,她已經是宋夫人了,因為她的容貌和身姿,始終被京都的貴婦排斥在外。她容貌與身段的豔麗,太不像是良家婦女。

    就簡寶華的眼光來看,此時的李瑩大約是比今後還要誘人的,天真與嫵媚並存,從簡琦的口中知道了宋文清的喜好,她刻意迎合,被宋文清引為知己。當年與簡琦的默契,便被宋文清忘卻,隻記得婚後的磨合,把那些磨合當做簡琦不懂他。李瑩是與他天造地設的一對。這般的李瑩,勾得宋文清犯了錯,定要明媒正娶她,將姑母休離。

    “這位是李姑娘,你喊她……”如何稱唿,簡琦犯了難,李瑩不過是十四歲,按道理簡寶華應當喊她姐姐,隻是李瑩也少有喊她宋夫人,喊她為姐姐。而簡寶華是自己的晚輩。

    “李姑娘。”簡寶華便直接喊李瑩。

    李瑩一愣,眨了眨眼,也認下了這個稱唿。

    “這就是你口中說得寶丫頭,生得真好。”李瑩笑盈盈地對簡寶華說道,

    她想了想,從袖籠裏拿出一小枚的玉章,“我家世不大好,沒什麽好東西,這玉章是我自己雕的,送你好不好?”

    簡琦含笑對著簡寶華點頭,示意她收下。

    李瑩大約是早早就準備下了給她的禮物,用的是雜色獨山玉,綠、白、褐、青四色呈浸染狀,李瑩雕琢這玉章是用了點心思的,這四色被她巧妙穿插,雕出了角端的模樣。這點心思在簡寶華這裏是不夠看的,若是她出手,這塊玉要更為出眾。她看了之後收下後,對李瑩道謝。

    李瑩見著簡寶華這般,心中有些不滿,這枚印章用足了心思,小丫頭大約瞧不上。若是她有更好的玉……李瑩長睫掩下了所有的心思,看了簡琦,簡琦容貌不如她,家世也不如她,為何能夠嫁的好夫婿?

    “瑩妹妹的才學很好。”簡琦對簡寶華說道,“女院中考校,好幾門都是上佳,晚些時候你就要入學了,多同她學,知道嗎?”

    李瑩笑了笑,“隻是湊巧罷了,許多不愛出風頭,才讓我拔了頭籌,算不得什麽的。”李瑩自謙說道。

    留在京都,除了讓她受外祖的教導,另外便是希望她入女院了,隻是上輩子的女院,簡寶華並沒有去。

    簡寶華想到了與郡主的約定,加上京都裏才能窺見風雲詭譎的皇室之爭,她雖不欲卷入其中,卻隻有近距離,才能護住家人……此時多了一個趙淮之,從而明哲保身。她便笑了,“那我倒要聽聽,女院之中主要學什麽,考校些什麽,提前溫習功課了。”

    從這一刻起,她真真切切,想要入女院修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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