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後。


    英格蘭城堡之中。


    金色的陽光從落地窗悄悄探進屋內,屋裏播放著舒緩的古典音樂。


    美好又溫馨。


    而坐在輪椅上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硬生生的破壞了這份美麗的景色。


    他的臉上看不到眼睛眉毛,就連鼻子也隻是兩個洞翕動著,嘴巴皺在一起像一個更大一點的孔。臉上的皮膚一層一層皺在一起,像鬆樹皮似的。一個難看的讓人反胃的怪物。


    幾息之後,房門被推開,一個留著齊肩金發的男人走了進來。男人穿著淡藍的長毛衫,氣宇軒昂,走向輪椅上的怪物。


    他半蹲在怪物跟前,握住怪物和臉一樣難看的手,讓透進落地窗的陽光照在上麵。


    男人溫柔的開口:“阿鳶,太陽出來了,感覺到了嗎?”


    怪物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緩慢的蠕動嘴唇:“你……忙完了嗎?”


    “好了,忙完了。”低頭親了親怪物的手背,男人一臉滿足,“阿鳶想舒輕煜嗎?我們今天去華國梵海市。”


    “你、決定……就好。”


    “阿鳶,舒輕煜打電話說害你的是舒雲修和笑顏,這三年祁鉉試著打壓舒氏集團和笑顏,但是他們身後有歐梵王子,所以祁氏沒有討到好處。


    這一次我要迴去親自動手。舒輕煜也很想你,正好你也應該接觸一下其他人。”


    “嗯。”其實報不報仇他都無所謂,這些年為了這該死的身體他沒少吃苦,早就沒有精力去想報仇的事了。


    有的失去就是為了讓你絕望時去發現身邊更珍貴的存在,如果給你無法承受的打擊,也許會有那麽一兩個人給你無法迴饋的寵愛。


    厄運與幸運如影相隨,失去什麽又得到什麽,隻有在災難中才能進行最好的證實。


    是夜。


    祁氏產品研究的慶功典禮上。


    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搭建的高台上,刀鋒般淩厲的目光一一掃過台下的人,他一手牽著一個漂亮的男人一扶著固定話筒。


    “下麵我宣布,dsle型號輕薄電腦以及全息技術,正式投入市場!”


    男人話落,伴隨著台下雷鳴般的掌聲。


    等掌聲結束,台上的男人並沒有下去。


    “dsle型電腦和全息研究之所以能夠成功多虧了萊爾達財閥的權利支持,全息技術也將由萊爾達財閥引向國外。”


    現場瞬間鴉雀無聲。


    萊爾達財閥是英國掌控整個國家經濟命脈的大財團,誰能想到祁氏能夠攀上這樣的大腿?


    似乎還覺得驚喜不夠,男人對著話筒繼續麵無表情的開口:“下麵歡迎萊爾達財閥總裁凡奈爾·斯萊親王閣下!”


    這次整個會場真的徹底安靜了下來。


    紅毯的盡頭,慢慢凝聚出一個點,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大家才看清,這是一個古雕刻畫般的男人推著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形怪物緩緩走來。


    凡奈爾·斯萊親王有一位愛人,當年祁氏的慶功宴上被人毀容,圈子裏上到老人下到孩子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連祁氏集團總裁的愛人也因為這件事退出來娛樂圈。


    因而,所有人很明智的沒有對輪椅上怪物指手畫腳評頭論足。甚至眼中除了驚訝連厭惡的眼神都沒有露出來。


    看著慢慢走進的凡奈爾和鳳鳶,祁鉉側頭柔和的看著舒輕煜:“怎麽樣,驚不驚喜?”


    “嗯!謝謝你,鉉。”舒輕煜迴頭給了祁鉉一個狠狠的擁抱,才急不可耐的走下高台,衝向輪椅上的怪物。


    鳳鳶隻覺得一陣風吹來,不等他反應就被人摟住脖子,卻很小心的不壓著他。


    “熙熙,你終於肯迴來了,都過去三年了。”


    收到台上祁鉉同樣責問的眼神,凡奈爾略微有些尷尬的解釋:“當初帶阿鳶迴去時,病情突然複發,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後來又是調理身體,如今才算緩和。”


    “熙熙受苦了。”聽了凡奈爾的解釋舒輕煜更加心疼,他如今已經不是曾經那個衝動的舒輕煜了,所以立馬將心中因為心疼而產生的憤怒壓了下來。


    舒輕煜抬頭目光掃過遠處摟著漂亮女人眼神隻往這邊瞥了一眼就移開的男人,眼眸深處閃過一絲冷光。


    看看多可笑,當年公然出櫃的舒雲修如今麵對容貌全毀的出櫃對象,竟然連多餘的眼神都不曾施舍。還好,他家熙熙有凡奈爾。


    沒有任何人看到舒輕煜那一瞬間的冰冷,所有人看到的都是舒輕煜激動的推開凡奈爾,小心翼翼的推著輪椅走向糕點區。


    凡奈爾真的是嚇怕了,雖然知道三年前的事情已經不可能再重演,但是還是固執的守在鳳鳶身邊不敢離開一步。


    到了糕點區,舒輕煜轉身發現金發男人還在,有些嫌棄的開口:“你跟著幹什麽?對了,熙熙有口忌嗎?”


    “我跟著阿鳶怕他找不到我不自在。”凡奈爾再次陷入尷尬,“阿鳶沒什麽口忌,隻要不吃辛辣的食物不喝酒就行了。”


    “哦。”舒輕煜非常冷淡的點點頭,轉身拿了一盤櫻桃,迴頭麵對鳳鳶時才露出友好真誠的笑容,語氣也是溫和的,“熙熙,這是櫻桃,專程從南方運過來的,你嚐嚐,很好吃的。”


    凡奈爾非常有自覺的後退一步,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鳳鳶接過舒輕煜遞過來的櫻桃,動作緩慢的放進嘴裏,許久之後吐出櫻桃籽,“謝謝你……小、玉玉。”


    “不用謝,不用謝,熙熙我喂你吧。”漂亮的男人鼻頭一酸,低頭小心的將櫻桃去了籽喂給鳳鳶,“熙熙,要不就在這裏住幾天吧,我們這麽久沒見了,咱們好好聚一聚。”


    鳳鳶沒有點頭,隻是詢問的喊到:“凡、奈爾?”


    一聽到愛人喊自己,獨自鬱悶的金發男人立馬放下手中的果汁屁顛屁顛的湊過去:“怎麽了,阿鳶要上廁所嗎?”


    不是吧,熙熙上廁所也是凡奈爾伺候的?站在鳳鳶身邊的舒輕煜臉頰一紅,沒好氣的瞪了凡奈爾一眼,解釋道:“熙熙應該是想問你他可不可以在祁宅留一斷時間。”


    “當然可以,如果阿鳶想留的話就留下來好了。”


    “嗯。”鳳鳶聲音輕了輕,隻有凡奈爾知道愛人大概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留、幾天。”


    “好,就這麽定了!”一聽男神同意,舒輕煜伸手就推開凡奈爾,跟趕蒼蠅似的,“熙熙,你再嚐嚐巧克力味的蛋糕,我很喜歡的。”說著就遞過去。


    鳳鳶小心的咬了一口,巧克蛋糕上的點點白色奶油毫無意外的沾到了臉上。


    “真可愛。”舒輕煜下意識的就要伸手去擦,卻被人抓住。


    凡奈爾擋在鳳鳶麵前對著舒輕煜抱歉的解釋:“阿鳶被燒傷的皮膚非常脆弱,必須小心保護,一點點力道都可能再次弄傷。”


    說完,金發男人俯身舔去鳳鳶臉上的蛋糕,再掏出棉質的手帕擦去臉上的口水。


    舒輕煜默默的後退一步,居高臨下的看著凡奈爾嗬護至寶的模樣,下意識的問:“你給熙熙洗臉也是舔的?”


    金發男人收迴手帕,迴頭朝著舒輕煜無奈一笑,“是也不是。要先把臉上舔幹淨,再用清水沾一遍,然後酒精沾一遍,最後再用清水沾一遍,總不能讓阿鳶頂著我的口水吧?”


    看著習以為常的男人,舒輕煜心中說不出的複雜,有些不甘心的反駁:“我也可以。”


    “嗯。”金發男人點點頭,“我知道,但是你可以不代表你足夠細心,阿鳶如今是不能出一點差錯的。”當初潑出來的那杯硫酸可不少啊。


    舒輕煜沒有反駁,心中莫名其妙的鬆了一口氣,卻也心疼。一想到堂堂親王閣下像條狗一樣舔他家熙熙的臉就覺得帶感。他也知道,凡奈爾做的肯定不止這些。舒輕煜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對凡奈爾好一點。


    舒輕煜生氣也不過是因為三年前凡奈爾殺人,一點也不替熙熙想想,那種情況下還去惹事。但是現在凡奈爾也挺好的。


    凡奈爾順著舒輕煜的目光看向鳳鳶。自從毀容之後他家愛人沉默了許多,對他也溫柔了許多,很多時候凡奈爾都有一種在做夢的感覺。


    三個人沉默著。


    鳳鳶的眼前一片漆黑,但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兩人的唿吸和體溫,大約這是失明的福利吧。


    凡奈爾的出現從來都是鳳鳶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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