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從諸譽的院子出來,就看到等在外麵的青衣男子。


    男子名叫陳晉,是教了鳳鳶十年的先生。


    如今這位先生已經年近不惑也不見一點老態,十年來陳晉也從未提過他家裏的事。


    見到少年,男子笑了笑:“世子打算明日就走嗎?”


    “嗯,是的先生,我走後還妄先生替學生多照顧著點父王和母妃。”


    “世子有心了,王爺是有福之人。”陳晉笑著,側身替少年讓出一條路。


    “多謝先生。”雖然有些疑惑為什麽陳晉等在外麵,而且一看就是等他的,可他出來了卻又不說什麽,仿佛隻是為了看看他而已。


    鳳鳶掩下心中疑惑,拱了拱手就離開了。


    陳晉站在原地看著少年筆挺的背影,眼中帶著柔和的笑,陽光零零碎碎的落在他的肩頭發梢,普通的五官也變得清貴起來,恍如謫仙不染一絲紅塵。


    孩子終於長大了,有些事注定躲不掉,到底是善緣還是業障,誰也差不了手。


    不知站了多久,陳晉才輕輕歎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鳳鳶走的急,都沒來的及通知一聲諸譽就離開了,一來是怕看到父親難過,二來不想離別的情緒影響父親。


    離開的時候鳳鳶隻帶了盤纏和世子令,十八自然是與鳳鳶形影不離的。


    沒有盛大的儀仗隊,甚至沒有馬車,兩人就騎著汗血寶馬一路趕往粵齊城。


    離開景襄城一轉眼就是三天,到達粵齊城還有一個多月的路程。


    月色如水,影影綽綽。


    夜風徐徐,清涼沁心。


    鳳鳶盤腿坐在草地上,身前的火焰印著他冷峻的臉添了幾分柔和。


    十八將烤架上的野兔取下,剃去糊掉的部分撒上早就準備好佐料,笑著遞到少年麵前:“爺,你嚐嚐。”


    “嗯。”少年接過兔子,突然問,“十八,你跟著父王多久了?”


    “我七歲的時候就跟著王爺參加訓練,十三歲正式成為王爺的親衛,十五歲被王爺調到爺身邊,保護爺的安全。”


    鳳鳶看著手裏的兔子若有所思,而後抬頭笑道:“你也跟了我十年了,我幫你取一個名字吧?”


    “爺?”


    十八驚訝的看著少年,眼中說不出的複雜。作為做優秀的親衛,事實上與皇帝身邊的影衛是一樣的,這輩子都活在幕後,名字對他們來說隻是奢望,代號就足夠了。


    而自從被派到世子身邊,十八已經很知足了,雖然依舊聽命於王爺,可至少不用活在黑暗裏,除了同為親衛的夥伴和王爺,誰也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鳳鳶不管十八的驚訝,想了想道:“夜月幽夢生重門,三千浮生唯君笑。不如就叫夜君笑。”


    十八——現在應該叫夜君笑,他有些哽咽,“多謝爺賜名。”


    鳳鳶笑了笑不說話,低頭認真的吃著兔子肉。


    夜君笑卻久久不能平靜,他怔怔看著眼前的少年。


    十年前他也是這般少年,卻成了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他僅僅十五歲,武功高的多少人都望塵莫及,可是那個時候他又是什麽樣?


    後來王爺讓他保護世子,允許他現身在世人眼中,對於多少人向往的事,他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對於夜君笑他記憶最多的就是世子,小時候的調皮搗蛋,討好人時賣萌賴皮,長大後的溫文爾雅,和麵對陌生人的麵無表情,殺人時的冷笑。


    看著對麵溫和的少年,夜君笑仿佛又迴到了十年前,那個時候他剛剛被安排在世子身邊,恭恭敬敬麵無表情的站在小孩麵前。小孩好奇的看了他半晌,然後咯咯地笑了,拉著他的手歡喜的問:“哥哥,哥哥,你是在和我玩木頭人嗎?”


    然後小孩小嘴一嘟,站在原地不動,隻有靈動的大眼睛在不停的轉動。


    那時也不知道怎麽了,他竟然開口和一個孩子搭話:“世子,木頭人是眼珠也不能動的。”


    “啊!”小孩立刻懊惱的撇撇嘴,崇拜的看著他,“眼珠都不動啊!那大哥哥真是好厲害的木頭人!”


    從此以後,他連保持原本的冷漠都被小孩當做在玩,漸漸的,在世子麵前他再也做不到麵無表情,一切情緒都被這個小孩牽動。


    夜君笑靜靜的看著火光旁衣著低調奢華的少年,記不清多少個午夜夢迴都是少年的容貌,一顰一笑,是少年賦予了他新生。


    咬著兔子的鳳鳶微微一頓,抬起眼皮對上夜君笑的目光:“看著我做什麽,你也吃啊。”


    “嗯,多謝爺。”男人溫柔的彎起嘴角,卻沒有動。


    等到一隻兔子啃光,少年將手裏的骨頭一扔,仰頭倒下,枕著腦袋看著天空。冰冷的眸子中時不時有溫柔閃過,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等到君莫笑斯條慢理的吃飽時,躺在火堆邊的少年已經唿吸平穩。


    男人看了一眼拴在樹邊的馬匹,起身走到少年身邊小心的坐下,他從旁邊的包裹裏拿出一張薄毯蓋在少年的身上,然後就閉目養神開始守夜。


    次日,鳳鳶翻了一個身驚醒,睜開眼睛就看到綠色的草地,和臥在地上的馬匹。


    他打了一個哈欠起身,看到身邊閉著眼睛端坐的男人勾起嘴唇無聲的笑了笑。少年輕柔的起身,一手攬住男人的肩膀一手穿過男人的腳彎,就這樣憑空將男人抱了起來。


    把男人放在自己剛才睡過的地方,蓋上薄毯,鳳鳶才伸著懶腰走到一邊,拿出佩劍舞了起來。


    在諸譽的親自教導和引導下,鳳鳶年紀輕輕便是絕世高手,世上除了變態王爺,誰還能拿下鳳鳶?諸譽在鳳鳶身邊安排夜君笑,不過是找個信得過又不弱的人替兒子打理瑣事任由兒子差遣。


    但也不一定——


    君莫笑醒來時,看著少年的目光柔的不可思議。


    鳳鳶招式淩厲,淩厲的招式裏又不乏柔和,而正是這種柔和才是最致命的。當你以為鳳鳶會直取心髒和首級時,也許他會看似溫柔的饒你一命,挑出你的眼珠削了你的耳朵鼻子。


    少年的武和他這個人一樣,淩厲又溫柔,溫柔又殘忍。


    等到一套劍法舞完,少年的額頭上布了些薄汗,他將利劍收迴鞘中,一迴頭就看到夜君笑站在身後。


    鳳鳶微微一笑,如清風拂過皓月,如夢如幻:“醒了,一會兒我們就到睦陽城了,順便去集市看看有什麽需要的吧。”


    “嗯。”


    男人隻是輕哼一聲,難得讓少年多看了一眼——這人竟然沒有像往日那樣一套一套的主人與屬下的說話方式。


    走到馬前,少年握住韁繩跨上馬背,頭也不迴的道:“走吧,早飯去睦陽城吃,我們也三天沒有吃過大米飯了。”


    “好。”


    他不慌不忙的跟上少年,讓寶馬慢少年一步,看著少年被風揚起的青絲和衣袍,眼中不知道有什麽閃過。


    “君笑,你成為父王的親衛之前有家人嗎?”


    “我嗎?”男人搖搖頭,又意識到少年看不到,出口解釋,“我們親衛都是王爺收養的孤兒,將來全心全意效忠王爺的,根本沒有家人這種東西。”連感情也不能有。


    “你可對以前的家人有印象?”


    “怎麽會,我跟著王爺的時候才七歲,就算有印象,整整十八年過去,也早就忘了。跟著王爺要出生入死,誰會想那些,時間長了就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是嗎?”少年拉住韁繩迴頭看著男人,“也許你有一個很好的出生。”


    雖然是猜測,鳳鳶卻說的十分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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