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虎一直睡到第二天天黑才醒過來,劉氏少不得又是哭了一場,她可憐的孩子是怎麽熬的成這樣了?接下來的幾天,聽說主家迴來了,佃戶們紛紛前來探望,城裏的大客戶們也都來了,劉小虎幾乎每日都要接受宴請,幸好他不吃酒,劉氏與林賽玉才任他去。

    劉小虎知道劉氏不再逼他讀書考試,再看林賽玉將地種的這樣紅火,心裏也有了規劃,準備好好種地賣菜,自然也要與這些客戶們搞好關係,所以對那些邀請欣然接受,那些有錢的大戶們,也都聽說了了劉小虎在吳越的事跡,這些人雖然生在小縣城裏,也都知道當今的朝廷最是體恤民間百姓,對劉小虎這樣的農人一定會另眼相看,單看縣令朱大人對劉家的青睞就知道了,所以他們絲毫不小看這個隻有十幾畝地的年輕人,雙方互相謙恭,相處的十分融洽。

    自從劉小虎迴來後,那些采賣之類的外聯事宜,林賽玉便不再管了,隻在地裏指導佃戶們種植,如今的大棚種植已經進入成熟期,也沒多少事要管,林賽玉終於清閑起來,每日在家做飯收拾,家裏有了錢,也沒了那麽多煩心事,林賽玉自在的每日研究吃喝,變著花樣做飯,原本瘦了的臉蛋也漸漸豐潤起來。

    這一日劉小虎一早去了城裏蘇家的店鋪,現如今蘇家跟他們並沒有什麽生意來往,蘇家這裏的店鋪主要作為貨物運輸的中轉站,喬興兒站在櫃上打著算盤,遠遠看到劉小虎騎著驢來了,忙迎了出去。

    “小官人,今日怎麽有空上門?”喬興兒伸手牽住驢,一麵扶劉小虎下來。

    劉小虎已經聽說蘇錦南送銀錢救難大棚的事,對這蘇家十分感激,親自寫了信道謝,蘇錦南也親自迴了信,彼此算是熟撚起來。

    “老爹,我來問問托大官人買的子藕,貨備的如何了。”劉小虎施禮道。

    喬興兒一把撈住他,連說當不起小官人的禮,一麵看著他笑,笑得劉小虎莫名其妙道:“老爹隻看著我笑做什麽?”

    喬興兒已經讓他到店裏,看看四下無人,壓低聲道:“老身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問。”

    劉小虎被他神秘的樣子逗笑了,在椅子上坐下道:“老爹說什麽話,有什麽不當問的?”

    喬興兒咳了聲,想著聽到的消息也是難耐心癢,壓下羞愧說道:“我有一件親事,想對小官人一說。。。。。。”

    他的話沒說完,劉小虎就起身站起來,拍手往外走,嚇得喬興兒忙去攔他問哪裏得罪小爺了?

    劉小虎冷下臉來道:“老爹一大早可是吃酒糊塗了,我家裏有娘子,何來親事說?”

    沒料到他如此不給臉,喬興兒登時羞得想要一頭鑽入地下,隻得陪笑著說受人托就是一問,小官人別惱,不中聽就當老漢放個屁,說的劉小虎又笑了,避開不談又叮囑幾句關於子藕收貨的事,終是沒興趣停留忙忙去了。

    喬興兒看著他走遠了,臉上還火辣辣的,想自己半輩子謹慎還是頭一遭被人如此摔臉,不由自己打了把臉,一迴身,就見自己渾家打內掀簾子出來,期盼的問道:“我見是那劉小官人來了,如何?你可跟他說了咱們三姐兒的事?”

    喬興兒正見不得提,將一腔惱意發到那婦人身上,啐道:“賊歪剌骨,偏生這念頭被人笑,惹惱了人,以後可怎麽過活。”

    喬興兒家的聽了便知道沒成,也沒好氣,說道:“還不是你說小官人前程到了,就要做官去了,如果隻是個地主,我怎麽舍得三姐兒給他做小!我日常看他娘子也是個好脾氣的,哪裏就容不得一說?”

    喬興兒忙掩住她的嘴,唬的四下看,才說道:“作死了,這話可不能說,我偷聽了老爺跟李大管事的話,已是有罪,老爺還囑咐李大管事不得出去說,咱們更不能嚷!”

    那婦人立刻不敢言語,自己嘀咕一句“好事還不讓說”自行去了,喬興兒收斂心神再去看帳不提。

    且說劉小虎一路走迴家去,先見過劉氏,便尋到廚房,林賽玉正和英兒在那裏蒸饅頭。

    “別在這裏坐著,怪熏得慌。”林賽玉見劉小虎進來在一旁坐了,忙說道。

    正在燒火的英兒立刻站起來,笑道:“少爺替我燒把火,柴不多了,我去劈些。”說著蹬蹬跑了。

    林賽玉立刻羞紅了臉,在後喊道:“大白天說什麽夢話,這多柴不夠你燒!”

    劉小虎已經笑著坐過來,開始燒火,林賽玉扭頭看了他幾眼,便問道:“這麽快迴來了?誰給你氣受了?怎麽鼓著臉?”

    劉小虎拉了幾下風扇,想要跟林賽玉說,覺得又不合適,隻啐了口道:“那蘇家的鋪子,以後少去。”

    林賽玉嚇了一跳,放下麵忙問怎麽了,還沒問,就聽外邊一陣亂嚷,英兒跑進來喊道:“來了好些人,亂嚷著要少爺去接,接。。紙。”

    林賽玉與劉小虎沒聽明白,聞聲越來越吵,忙出去看,劉氏也出來了,隻見門已經被推開了,兩個麵生的皂衣衙役當先過來,先是行禮道

    :“小官人,大喜了!”

    說的三人都愣了,劉小虎剛問道:“何喜之有?”就見一身官衣的朱文清走進來,神情激動又有幾分緊張:“劉小官人,你們快些更衣備香案,準備接聖旨。”

    一句話說的舉家都愣了,竟然誰也沒動,麵麵相覷。

    “聖旨?”林賽玉重複一遍,再看劉氏麵色煞白,竟然渾身打篩子一般,叫道:“了不得!”一翻眼暈了過去,嚇得滿院子人亂嚷。

    朱文清傻了眼,這老夫人不會高興到這個地步吧?林賽玉與劉小虎哪裏還顧的什麽紙,將劉氏抬進屋內,英兒早風跑請了土大夫來,看到劉家來了這麽多整裝的官府人員,十方村的人都聚攏過來,一時間圍的是水泄不通,說的是熱火朝天。

    朱文清是急得直搓手,可看著夫妻倆為老夫人擔憂而忙碌,也不好出聲說,在屋子裏隻轉圈,好容易聽到劉氏一聲哀歎醒過來,忙走上前去看。

    “兒啊,咱們劉家可又要遭難了?”劉氏一把抓住劉小虎的手,放聲大哭。

    朱文清一愣,感情這老太太不是高興?忙說道:“老夫人,小官人救難吳越有功,聖上大喜,派人前來封賞了。”

    劉氏一下子止住了哭,蹭的坐起來,道:“當真?”

    朱文清苦笑道:“誰敢拿聖旨開玩笑?”

    這乍喜讓劉家人都楞住了,朱文清跺腳道:“欽差大人就要到了,快些準備迎接吧。”說的一家人才亂起來,劉氏也不用人扶,自己翻箱倒櫃找衣服,林賽玉帶著英兒來迴奔跑安置香桌,朱大人拉著劉小虎不停的囑咐規矩,消息傳了出去,村人們沸騰了,盧氏並曹三郎在人群裏擠來擠去,笑得嘴都合不攏,要進劉家幫忙,衙役攔著不讓進,氣的盧氏隻罵,有人問盧氏道:“這次幫忙還要錢不?”,引來一片笑聲。

    劉氏換上最好的衣服,看著林賽玉與劉小虎身上的舊衣,急得直跺腳懊恨怎麽沒早些做出新衣,偏等著過年,三人在院中站定,靜候欽差到來,朱文清帶著官兵又告誡一番圍觀的村民,過了許久不見有人來。

    “大人,”縣衙的小吏摸著臉上的汗,說道,“不是說沈大人進城了麽?怎麽的找不到?”

    朱文清笑了笑,說道:“沈大人一向如此,到哪裏都要自己隨意走,從來不要官府迎接相伴,十幾年來從沒出過不測,無需擔心,咱們隻需靜候便可。”

    林賽玉站在劉氏身後,腿肚子有些抖索,看著已經抖成一

    片的英兒,不由笑出聲,被劉氏瞪了一眼,忙站好不敢再動。想當初承包果園治了富,被縣裏獎了個什麽新長征突擊能手,消息傳來,林老爹的心情大約也跟接了聖旨差不多吧?

    想到這裏她心裏又幽幽的歎了口氣,那埋藏在心裏的一分想念,這輩子到死也無法傾訴吧。

    聽著身旁劉氏緊張急促的唿吸,念頭轉了迴來,聖旨啊,她這還是頭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在真實的皇權時代,皇帝是天的時代,對她這樣一個小人物來說,這是做夢也夢不到的榮耀,沒想到不過是治了稻瘟而已,竟然傳到皇帝的耳朵裏了,還給了賞?難道種地在這個時代,是一件很有前途的事麽?

    所有人都等的心焦的時候,外邊又是一陣熱鬧,七八個佃戶壓著一個人湧了過來,他們是看守大棚的,一直呆在大棚裏,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看到官兵在,立刻嚷道:“正好官老爺在,省的咱們親自送去。”一麵衝劉家院子大嚷,“小官人,小娘子,抓到個偷菜的賊!”

    朱文清聽了一愣,林賽玉忙幾步跑過去,看著那些就要往門裏擠的佃戶揮著手道:“不礙事,不礙事,以後再說,你們快放了人,快離開這裏。”

    “夫人,這個賊一上午都在咱們地裏晃,賊眉鼠眼的,我就防著他呢,果然跳進咱們水田的地棚裏拔了好些菜,我一拳就把他的下巴打掉了。。。。”曹洪這一次立了功,一心宣揚,以雪那次大棚事件的恥辱,也不理會林賽玉的擺手,將五花大綁的一個男人從身後拎出來,一腳踹到在地上,“縣老爺在這裏呢,看你這小賊有什麽說的。”

    林賽玉跺腳嗨了聲,幾步過去扶那小賊,小賊其實不小了,年紀約有四十,穿著深衣戴著軟巾,軟巾歪了,深衣泥了,麵上也青腫,吊著下巴也不能說話,隨著林賽玉的扶忙掙著起身,嘴裏隻是呀呀的。

    “你快去吧,”劉小虎也過來了,忙推著他要外走,卻見那人掙開他,幾步走向朱文清,嘴裏猶自呀呀著。

    朱文清見著小賊走進自己,以為是要告村人打他,正心裏不耐煩剛要吩咐衙役拖下去,卻看清來人麵容,登時驚了,叫道:“哎呀,這不是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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