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慰靜和道:“夫人不必焦心,奴才來時已經安排人緊閉門戶,任憑外頭怎麽鬧,都與咱們英國公府無關。”


    靜和突然就想起徐勵行,也不知他考中沒有,不過現在這個時候,他也沒心思關注這個了罷,這一科考試的成績是否作數都不知道了,若真做實科場舞弊,十有八九是要取消金科的。


    京城裏鬧的這麽大,太子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叫了沈閣老和薛閶等幾個在東宮商議對策。


    薛閶這個人這幾年在官場上順風順水不是光憑著運氣,他慮事周到,辦事勤勉,正因他知道科舉之內的‘隱秘’一直叫人盯著貢院那邊,從學生開始鬧事那個導火索一起,薛閶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警惕起來。


    貢院那邊雖然有他的人,想上前阻止,可當天很奇怪,因為是放榜的日子,人山人海,有許多高手混在其中,阻止他的人。


    薛閶立馬清楚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他立馬起身趕往東宮,並派遣了心腹去請嶽父沈恆正。


    也正因為他的警醒,給太子一係爭取了許多時間。


    原本太子打算先發製人,趕緊去把那個鬧事的考生關起來處理掉,薛閶卻把貢院那邊潛伏了許多高手的事說了出來,等再商議派人去滅口時,外頭盯梢的人已經來迴稟說人已經被順天府衙門扣住。


    這樣一來滅口就難辦許多,他們還沒有議定,那邊就又傳出五城兵馬司捅死秀才的事。


    自古文武不兩立,更何況是刺死一個有功名的秀才。這下子隻怕那些致仕在家修書的白胡子老翰林也會按捺不住了,憤憤上表,指責那些大頭兵簡直是辱沒斯文,敗類之極。


    這下沈恆正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仔細一查果然大街上又多了許多秀才和舉人,口口聲聲要討個說法。


    這下子遲鈍如太子也知道背後必然有人推波助瀾,好在沈恆正及時去了一趟翰林院,壓製物議,暫時沒有翻起什麽水花來。


    不過沈恆正再迴東宮時,腳步也有些力不從心,似乎覺得自己的路就要走到盡頭了,他深吸一口氣,走到太子麵前跪了下來。


    太子忙伸手去扶他道,“太傅,您這是做什麽呀?”


    沈恆正麵前露出一絲笑容,說道:“太子殿下,如今這事,隻有壓住物議,老臣早已派人知會了順天府尹戴亮風,隻是這戴亮風並不是咱們的人,做事隻怕也不會那麽上心,咱們必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一句話說完,太子已是臉色灰敗,他臉上甚至露出了惶恐之色,連聲問:“太傅,您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最壞的打算?”


    沈恆正滿頭頭發花白,兩瓣薄唇輕輕顫抖著,屋內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最壞的打算便是棄車保帥!”突然一聲清麗的聲音響起,眾人轉頭望去,見太子一身明黃繡翟鳳袍子,大步走了進來。


    沈恆正和薛閶等勉強撐著向她拱了拱手算是行禮,太子妃目前也沒有心思去細究這些了。


    她冷冷看向太子,說道:“殿下眼下,事情已經鬧大,臣妾來之前派了心腹內宦去乾清宮打探過,皇上也已知悉此事,為平民意,皇上必然會派員去查,那麽多試卷都在禮部封著,這可都是明證,是不容辯駁的,為今之計,也隻有請沈閣老出麵認罪了。”


    太子雖然無能軟弱了些,心底卻是善良的,聞言麵色大變,連連後退幾步,跌坐在身後鋪了的明黃色龍鳳紋坐褥的寶座上。


    “不若……”太子想起沈閣老對他的輔佐,生出許多不忍來,“不若派人毀去那些試卷?”


    毀去了試卷,也就沒有證據,皇帝雖然心存懷疑,但隻要那些‘內部’的考生不鬧事,那皇上也不會大加處置,多半是罷黜沈閣老的職務,讓沈閣老告老歸田,另外再象征性地處置幾個人。


    薛閶卻道:“臣以為此事多有不妥,如今所有考生的試卷都已閱批,交由吏部存檔禮部,如今禮部分屬傅宣良掌管,傅宣良此人,可不是咱們的人,若要進行難上加難。再者若此時動手,豈不是欲蓋彌彰?”


    “總比鐵證如山要好,”沈恆正眯著一對鷹隼般的眸子,說道。


    科舉舞弊,自然罪責不輕,但若企圖毀去證據,就更是罪加一等。太子妃凝眉,她知道太子本性軟善,隻怕會聽傅宣良的,於是道:“既然如此,就依沈閣老的計策,遣人去毀了試卷。”


    潛意思便是指這件事是沈恆正的謀劃,如果被人查出來壞了事,也要由沈恆正一力承擔。


    沈恆正就不由多看了太子妃和太子一眼,太子妃滿麵堅毅霸道,而太子卻是戰戰兢兢,麵色都變了,若太子像太子妃這樣,也不會容許濟王和裕王做大了。


    他眉頭緊鎖,與薛閶對視一眼,若是皇上起了疑心,即便是他退下了,薛閶隻怕也難以被重用了,故而眼下也唯有鋌而走險。


    薛閶又何嚐不明白嶽父的意思,早在太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就已經在腦海中將這件事來迴過了許多遍,為的也不過是激太子將這個法子說出來,誰知太子雖仁厚,太子妃卻精明,一句話點破了這件事責任在嶽父,不過隻要太子不倒,他們就還有機會,否則,他們也難逃被邊緣化的命運,於是他說道:“既然如此,那此事我去安排,隻是還有一個人,必須盡早處理。”


    太子聞言看了過來,與薛閶對視一眼,便已經明白薛閶話中所指,他不由叫出聲來,“權有榮!”


    太子妃自然知道太子的恐懼來自何處,她麵上不由生出些許厭惡之色,輕哼一聲撇開臉去。


    沈恆正重重點了點頭,道:“此事事不宜遲,太子殿下,您快些下令東宮衛率前去處置,出了這樣的事皇上隻怕會召見內閣輔臣議政,老臣得先迴閣部準備。”


    太子道一聲慢走,送了沈恆正出門的時候,東宮侍衛統領常青已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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