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沒有停頓,又立馬補了句,“媳婦方才想了想,大姑奶奶省親迴來,住在外頭雖好,但到底是遠了些,雖則住在府裏雖然地方小了點,可是靠著母親,二叔二嬸,日日說話請安卻也方便,況且大姑奶奶怕也想念自己原來的院子,不如叫言姐兒依舊挪迴去跟媳婦擠一擠,依舊把大姑奶奶住的廂房收拾出來,母親您覺得如何?”


    隋大太太沒有說話,方才釋然道:“你顧慮的也極有道理,他們夫妻去外頭住也有在外頭的好處,隻是這丫頭嫁的遠,如今第一遭迴來,咱們總得在她夫家麵前為她做做臉麵,再則她三年五載不迴來一趟,隻怕你二叔二嬸也想與她住的近些,”她直了直脊背,說道:“就把鎖匠胡同那宅子收拾出來,言姐兒住的院子也先騰出來,讓她自己選就是。”


    封氏聽隋大太太不再堅持帶走梧哥兒的事,心方才穩了穩,隻是依舊有些心緒不平,起身道:“大姑奶奶的住處大意不得,媳婦這就親自看著人去收拾出來。“


    隋大太太點了點頭,待封氏出了門,方才傾身問一旁的媳婦子:“你說她是不是有了旁的心思?”


    榮芳隻道:“大奶奶是不如前幾年那般聽話馴服了,想必也是因為有了梧哥兒,膝下有了倚仗。”


    隋大太太麵上神色就有些晦暗不明,半晌幽幽道:“她也是不通透,以念莪那性子,是斷不會在言丫頭的院子裏住的,一個遠嫁的小姑子,何妨做個臉麵?”


    “到底是太太通透,這些年不論是外頭,還是族裏都誇讚太太明大義,懂大體,”榮芳說道。


    也就是說封氏小家子氣,沒有當家奶奶該有的體麵,現在峰哥兒才不過是個小太醫,若是將來事業越發好了,封氏豈不是更上不得台麵?又怎麽能為峰哥兒支應門庭?


    隋大太太以手扶額,大覺頭痛,榮芳忙又補道:“太太當初也是沒了法子,大爺為了那姚玲兒不思進取,整日神魂顛倒,一天天頹廢下去,又因和姚大姑娘私相授受,京裏有頭臉的人家看不上,一時間說不上好親事,您才從遠房的親戚裏擇了大奶奶,看重的便是她的溫順體貼,誰知……”


    隋大太太微微擺擺手,說道:“待會子你去開了庫房,挑幾張名貴的擺件送去交給大奶奶,把那扇鑲寶石紅木銀絲百鳥朝鳳的屏風也帶上。”


    隋大太太雖然沒有明白說是擺在言大姑娘院子裏,卻明顯是這個意思,想來也是怕大奶奶太小氣,房裏擺設寒酸了罷,大奶奶若是聰明,就該知道給隋家掙一分體麵,榮芳隻應一聲是,便退了出去。


    她親自撿好了東西送到封氏處,因知道封氏素來小性兒,隻把隋大太太的話一字不動的轉述了。


    封氏道一聲知道了,又想起上午請安時榮芳那輕蔑的眼神,心裏就好像起了毒刺,她剜了榮芳一眼,道:“真是難為媽媽了,為太太如此操勞奔走,”她頓了頓又道:“大姑奶奶深的太太疼愛,您又是太太跟前頂頂得力的,如今倒還要勞煩您往鎖匠胡同那邊瞧一瞧,怎麽收拾怎麽改動,媽媽說個章程,也免得到時候惹太太不痛快。”


    榮芳心中一陣好笑,這是打擊報複?況且她是太太身邊的人,要支使她怎麽也得跟大太太那頭知會一聲罷,大奶奶糊塗,她可不能跟著糊塗,到時候替大奶奶辦了差,反倒會惹怒大太太。


    她溫和笑著道:“大奶奶差派原是咱們做奴才的榮幸,隻是這幾日太太那裏忙著核對賬目,早吩咐了奴才時刻在跟前聽候。”


    封氏麵上就變得一陣白一陣紅的,隻是她好歹是小門戶出來的,再生氣也沒有大家小姐那種驕橫恣肆的底氣,餓隻得緊緊捏住帕子擠出一句,“如此就不勞動媽媽了。”


    榮芳方才依著禮數一絲不錯地退了出去。


    範媽媽見封氏一張臉氣的發白,隻心疼地上前為封氏順著背,又朝向榮芳退下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憤憤道:“我呸,什麽下作東西,奶奶可是他隋家名門正娶來的,如今又生下了一雙兒女,那個不要臉的老貨,也敢騎到您頭上來做威風!”


    封氏隻覺得胸膛裏那股沒壓下去的氣焰又騰地一下子灼灼燃了起來,直燒的她目眥俱紅,她一雙纖細的手緊緊地捏住了炕桌,說道:“她巴巴兒打發榮芳來送屏風,不就是怕我布置地不氣派麽!一個隔了房的姑奶奶,就這樣讓她下我的臉麵!”


    “說白了還不是為著大姑奶奶和英國公夫人關係好,討好了大姑奶奶,也正是討好了英國公府,”範媽媽也跟著憤憤不平。


    封氏隻覺得那股子堵的感覺蔓延到嗓子眼,她呀!一聲低吼出來,雙手捏住炕幾一翻,那炕幾便翻了過來,茶水點心各樣物事雜亂地灑落了一地。


    範媽媽連忙為她順著背,“奶奶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白白便宜那起子人。”


    “她徐靜和……她徐靜和……”封氏連著念了兩遍,眸子裏滿是猩紅,咬牙切齒道:“怎麽不難產死了!”


    或許是那聲音太過陰寒可怖,範媽媽也跟著打了個寒噤。


    “奶奶,奶奶,”屋外雜亂又急促的腳步聲透過窗紙傳進來。


    範媽媽便衝外頭哄了一嗓子,“作死的丫頭,這樣急急忙忙也不怕衝撞了奶奶!”


    簾外的腳步聲戛然而止,小丫頭的聲音小了兩分,卻依舊難掩其中的恐懼和驚慌,“是大少爺,大少爺……”


    封氏一把撩開簾子,厲聲問:“大少爺怎麽了?”


    “大少爺……著了風寒,發了高燒!”那小丫頭被嚇了一跳,隻愣愣地說道。


    消息沒過多久就傳到了隋大太太耳朵裏,隋大太太心疼孫子的心並不比封氏少,她麵色立時變了,便要下炕來,榮芳忙上去幫著隋大太太穿了鞋。


    “太太萬萬可不能太過著急才好,”榮芳一麵攙扶她往西院去,一麵說道:“想必是因這幾日連著落雨,大少爺著了涼,這才發了燒,方才奴才來時,大奶奶就已經打發人去鋪子上請大夫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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