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太麵上神情方才好些,聞聽此言又浮上些怒氣,“我得知這些內情後,派了何媽媽去探三丫頭的口風,三丫頭被追問不過,才說出當日她在梅林是聽到有人說話,但是並不知是誰,又怕自己聽錯了,況且她又沒有實證,一個姑娘家遇到這種事自然遠遠躲開,並不敢聲張,芳蘭卻是做賊心虛,想要致三丫頭於死地!”


    徐老太太說著心中暗暗感慨到底三丫頭是小姑娘,若是提前把握好機會,如何會被人算計,隻怕還能打三房一個沒臉。


    楊氏依舊固執地說道:“兒媳……兒媳想親自審問曹道婆,審問方婆子!”


    徐老太太聞言覷了一眼楊氏,這女人竟然還不肯死心,她已經說的夠清楚了,也不會為了照顧誰的情緒就把這事翻過來倒過去再研究的道理,隻是輕飄飄從袖子中掏出一張紙,扔在地上,“這是方婆子的供詞,句句都是她親自招供,也畫了押,因此事太過不成體統,傳出去老爺的官聲必然受損,留著那幾個罪奴多一日,就多一分危險,我已吩咐人封了曹道婆的口,方婆子昨夜熬不住刑死在莊子上,現如今隻有一個芳蘭,老爺太太說怎麽辦罷。”


    徐老太太悄無聲息就處決了曹道婆和方婆子,楊氏雖知道婆母手段淩厲,可自從她嫁進來,婆母每日吃齋念佛,含飴弄孫,與平常人家的老太太沒有兩樣,楊氏幾乎忘了她以前是何等樣人,當下有些怔忪,卻又暗想老太太是不是同三丫頭串通好了,拔出自己身邊的心腹。


    徐兆寬則對母親十分信任,說道:“芳蘭肚子裏是個孽種,自然不能留,這賤人心腸歹毒,妄圖亂我徐家門楣,兒子活剝了她的心都有!姑且看在她是太太娘家陪來的,顧及侯府名聲,借口芳蘭去莊子上養胎,一碗鶴頂紅下去,留她個全屍罷!”


    “老太太,”楊氏開口,“媳婦也恨這賤婢,就由媳婦親自來處置她罷。”


    徐老太太看了一眼楊氏,淡淡說道:“芳蘭那小蹄子服侍太太多年,最是熟悉太太秉性,才會將火候拿捏的如此之準,瞞過了太太,我本該將芳蘭交由太太處置,可又怕這小蹄子巧舌如簧,拒不招認,反倒惹出麻煩,所以擅自做了一迴惡人,方才已經叫人發落了,太太可會埋怨我?”


    徐兆寬忙道:“母親為兒子房裏的事勞心勞力,兒子兒媳心中如何敢有怨言,”說著推了一把楊氏。


    楊氏木然轉過眼珠,她的心裏並不好受,一則是她滿心裏以為她的孩子給她托夢,要借助芳蘭的肚子迴來,而今突然就成了泡影,成了騙局,她不能接受,二則,她對老太太的話還是有幾分懷疑,可看著丈夫嚴苛的目光,徐老太太咄咄逼人的氣勢,她壓抑住眼眶中即將落下的淚水,高高的顴骨上染著一層不正常的緋紅,猛然低下了頭,“媳婦……聽從婆婆安排!”


    徐老太太隻覺疲憊不堪,似乎不甚在意般地擺一擺手,又吩咐何媽媽:“你服侍太太迴去歇著。”


    何媽媽應了,架著癱軟的徐三太太出了門,屋內隻剩下徐兆寬母子二人。


    徐老太太如同泄了氣的皮球,方才的氣勢全然不見,換了個姿勢仰臥在羅漢床上的鬆花色柿蒂蝙蝠紋的大迎枕上,問道:“說罷,還要瞞著我到幾時?”


    徐兆寬聞言微怔,隨即偏過了頭去,感慨道:“到底母親洞若觀火,起初兒子也是怕母親擔心,才遲遲不肯告知五弟的事。事實上,五弟在貴州改土歸流,奮力剿匪此事不假,而且確實也剿滅了匪囚,隻是……”


    他似乎是沉沉無聲露齒笑了下,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更顯得那神情無奈且詭異,“五弟得勝之後,越發誌得意滿,他早看不慣納貢吐司征剿土匪時桀驁不聽指揮,隻是當時迫於形勢不得不穩重納貢,土匪既除,也就沒了顧慮,他吩咐人扒光了納貢吐司妻女及老母的衣裳,用繩子捆了遊街,引起眾怒,被人暗殺了……”


    這話一出,徐老太太的神色蒼白蒼白如紙,徐兆寬連忙又補了句,“隻因五弟剿匪時確實為敵人所傷,跟隨五弟的管事多了個心眼,秘不發喪,快馬加鞭趕迴來報信,兒子為保全五弟的聲譽,才出此下策。”


    徐老太太喟歎一聲,眼眶上溢出渾濁的淚花,神色大為悲慟,“老五自小就是你們兄弟中最聰明的,什麽書教一遍就會,什麽武功套路,看人打過一遍,他就能記住七八成,我知道他是被我和你爹慣壞了!”


    她說著拾起枕頭旁的素白帕子在眼角摁了下,好一通捶胸頓足,才在兒子的勸說下收住了淚,感歎道:“不說了不說了,過去多少年的事兒了,多說無益。”


    徐兆寬似乎不願意去迴想那段過往,壓下湧上心頭的思緒,望著膝頭攥攏又鬆開的拳頭,轉移開了話題道:“母親因五弟的事悲痛過度,而楊氏又被芳蘭迷惑了心智,三丫頭也是全無防範,兒子想不通,這樣天衣無縫的計劃是如何敗露的……”


    徐老太太神色又恢複了以往的嚴肅,“你果然卡到了關節處,據那曹道婆所言,她是被人威脅了,不得不臨時改口,卻隻是讓三丫頭去寺廟清修。”


    “是誰?”徐兆寬神色一凜,他這樁窩囊事真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希望再被多一個人知道了。


    “是薛閶薛尚書家的大公子!!”徐老太太一雙明亮如炬的眼睛緊緊盯著兒子,一個字一個字清楚地咬著說道。


    真是越怕什麽越來什麽!!是誰不好,竟然是薛閶的人,薛家可是他的死敵,兩個人同朝為官時脾氣就不相投,後來他的女兒成了濟王妃,薛閶投靠的是太子,就將兩人推向更高的對立麵!


    徐兆寬麵色鐵青的如同一塊岩石,聲音又冰又冷,“薛閶一直以來都是咱們侯府的死敵,三丫頭如何與他攀上了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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