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話音方落,就聽門口的小丫鬟的通傳聲:“二老爺迴來了。”


    靜和放開母親的手,出去將父親拉進屋子裏來。


    二老爺徐兆坤容貌像極了老侯爺,眉目英俊,八尺身材,隻是眼中缺少些神采,說話做事總是慢吞吞的。


    他跟著女兒在大炕上坐下,怯怯望了一眼神情冷漠的妻子,才對女兒說:“阿和,你病好了?”


    靜和禁不住眼眶溫熱,她望著坐在身邊的父親、母親,躺在床上的弟弟,心中隻覺得溫暖如置身三月天一般。


    她定定神,對梁媽媽道:“迴去把我放在桌上的酸梅拿來,給爹爹和娘嚐嚐。”


    周氏抬手攔住梁媽媽,笑道:“你自己吃便是,我和你爹想吃迴頭再去買。”


    二房無錢無權,支使人豈是那般容易的?這一迴還是靜和想打聽些府裏的人事,才不厭其煩走這一遭人情。


    她轉目定定地看了梁媽媽一會兒,才又對周氏說:“娘要體諒的做女兒的心,梁媽媽,就請你去拿一趟吧。”


    梁媽媽自然不能當著周氏頂撞靜和,否則就損了她忠仆的形象,當下恭恭敬敬地應一聲是,退了出去。


    靜和望著那個背影消失,眉宇間忍不住透出厭惡之色來,這個老東西,自己隻當她是真心恭敬,當初自己嫁去柳州時選跟著的人,品紅是已放了出去,梁媽媽借口家人都在京城,不願離開,當時自己滿心裏厭倦了侯府的爾虞我詐、虛情假意,便高高興興帶了個小丫鬟懷揣著對外頭世界的希冀上路。


    若說梁媽媽不願離開也是人之常情,誰知她竟那般惡毒,自己走後,她慫恿娘親遠遠嫁了碧桃,趁著娘親思念女兒無聊,與四房瑾老姨娘聯手弄了個不清不楚的男人進府,對娘親噓寒問暖,百般勾搭,後來叫四房安排一出好戲,捉奸當場。


    若不是這老貨從中安排牽線,不然娘親那樣懦弱的性子,又深在侯府之中,如何會一步踏錯?


    這些都是她在柳州走投無路,迴京城來投靠爹娘時從一個積年的老仆那兒打聽到的,事發之後,爹爹一怒之下病故,娘親也被逼迫自盡,連幼小的弟弟都被懷疑血統,過繼給旁支,遠遠打發離開京城。


    父親那份家產老夫人無意過問,自然都被瑾老姨娘給了四叔四嬸。


    若非她花盡最後一點積蓄進府向四嬸娘求懇,親眼看到梁媽媽跟在四嬸娘身邊,親親熱熱,她怎麽也不肯相信梁媽媽竟是這種人……


    嫌貧愛富、棄她而去的品紅她能留,但是梁媽媽的嘴臉,她真是一分鍾也不想多看。


    “娘,女兒病重的時候就好似做了一場夢,夢見了神仙,我曾對神仙許下諾言,若能重新迴到娘親跟前兒,必定要多做積德行善之事,梁媽媽年紀大了,時常提起她的孫兒年幼無人看顧,女兒怎忍心再讓梁媽媽侍候?不若放她老人家歸家去吧。”


    周氏滿臉驚詫,尚未開口,突聽噗通一聲!


    卻是梁媽媽上前拜倒,苦苦哀求道:“太太,您剛會爬,老奴就被老太太指到您身邊服侍您,早把您當成自己個兒的親身女兒還親,老奴萬萬舍不得離開太太,老太太對老奴有大恩,奴才還沒報答,求太太讓老奴留在身邊,哪怕隨便賞口飯吃,老奴寧願當牛做馬,也不願離開太太啊……”


    梁媽媽說著話兒已是老淚縱橫,淒聲哀哀,引得周氏也濕了眼眶,不住拿帕子擦拭眼淚,又親自上前扶起梁媽媽,說道:“媽媽快快請起,您待我們娘仨情深義重,我自然也舍不得媽媽,隻是和兒她夢中向神仙立了誓,再說您老上了年紀,我也不忍心讓您繼續與家人分離……”


    梁媽媽膝行兩步,抱住周氏的裙裾,淒聲道:“老奴在太太身邊,絲毫不覺得苦,心中隻覺得快活,三姑娘既向神仙許願做好事,可若遣散老奴,不過是逼著老奴去死,這還算什麽好事?”


    周氏聽到這話,隻覺無言以對,看向靜和,靜和暗暗握拳,果然這老貨不好對付,竟還敢偷聽她和爹娘的對話。


    她正要開言,徐兆坤慢慢開了口:“要不,就留下她吧,多給些養老銀子便是……”徐兆坤雖說話遲鈍,有些癡傻,心腸卻很軟。


    靜和聽到父母的話,險些氣歪了鼻子,她想起上一世她就是控製不好自己的脾氣,做事衝動,受不得別人激將,反倒給了別人刀把,於是當下隻好按捺下心思,點頭應允,又道:“神仙還說了,若不能恩寬奴仆,隻要女兒能使爹娘夫妻和睦也可原宥女兒。”


    徐兆坤唔了一聲,周氏微微點頭,靜和當下隻略略鬆一口氣,她自然知道讓父母琴瑟和諧並不是那麽容易。


    一家人又說了幾句話,靜和便自去歇息不提。


    翌日卯時二刻,天色才亮,靜和已起了身,梁媽媽和品紅服侍他梳洗,品紅不住在一旁打哈欠,以往老夫人並不怎麽管大房、二房、四房的事。


    大伯母是個守禮的人,況又寡居無聊,日日都往老夫人住的正房請安。


    四嬸娘猴精兒般的人,自然分得清熱鍋冷灶,也湊上去巴結,母親懦弱無爭,又不諳交際,平日裏隻在這院子裏,等閑之事也請她不出,故而品紅習慣了睡懶覺。


    靜和也不急於糾正她,眼角一瞥,覷見梁媽媽在一旁,暗青浮腫的臉龐,雙眼下布滿烏青,想來昨夜睡得十分不好。


    既然如今周氏保她,為了不讓周氏傷心,也隻有另謀她法,靜和雖未想出應對之策,也已緩了脾氣,隻關切道:“媽媽昨兒沒睡好嗎?”


    梁媽媽勉強賠笑道:“讓姑娘掛心了。”


    靜和打發品紅去正堂瞧瞧老爺夫人可起身沒有,又拉住梁媽媽的手走至桌前落座。


    梁媽媽哪裏肯坐,隻站在一旁。


    “媽媽這是怎麽了?是下頭人不聽使喚,還是外頭院子裏的人給媽媽氣受。”靜和裝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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