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見景歡竟能對打譜提出意見,也是驚訝,他不由後退一點,把琴前的位子讓了出來。


    景歡也沒客氣,順勢坐到琴前,先彈了一個調,在一處音處停頓片刻,想了想,又換了個調。


    正是她前麵斷斷續續彈琴的樣子。


    可是這迴懷安卻不覺得心煩了。


    因這曲子他熟悉,故而也十分能聽明白景歡此時在幹什麽。


    此時懷安也顧不上調侃,聽見景歡卡在一處過不去,忙上前幫忙:“這裏不對,我覺得得在這處稍停……”


    說著湊上前示範了一次。


    景歡沉思了一會,又說:“加個撚音不知道行不行?”


    懷安眼神一亮:“可以,此處總覺得缺些餘味……”可頓了頓,又說,“隻是從撥到撚,指法太繁複,若要易上手些,豈不是前麵的得略改改?”


    “嗯……”景歡似讚同似否定,輕輕地搖搖頭,雙手搭在琴上,想了一會,便又彈了一個調出來。


    第一次因著不熟,手指有些生疏,效果自然不好,可已能聽出些門道來。


    懷安眼睛更亮,忙催:“是這個感覺!快再試試!”


    景歡自然不會拒絕,忙又試了一遍。


    沒想到隻到第二遍竟成功了。


    那想象中的曲調真正從自己手中彈出,景歡隻覺自己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簡直比撿到錢還要讓人高興。


    她興奮地往後看去,正巧懷安也笑著朝她看來。


    兩人對視,全無尷尬,隻有滿眼的喜悅。


    懷安與景歡對視良久,才輕歎一口氣,笑著搖了搖頭,感歎道:“竟沒想到你琴技如此厲害。”


    景歡不好意思地低頭笑:“我平日裏一有空便愛摸琴,彈得次數多了,便也熟了些。”


    懷安讚同地點點頭:“多學多練是必要的,但是……天賦也是少不了的。”


    他頓了頓,認真地低頭去看景歡,一字一句地讚道:“景歡,你很有天賦。”


    景歡聽到他如此正經地誇自己,不由愣了,隻呆呆地看著懷安。


    良久,她臉頰才飛起一陣紅暈。


    景歡眼睛轉悠了兩下,不好意思地應了句:“哦……”


    懷安又歎氣:“先前倒是我想左了,你在有天賦的事上,實在是讓我拍馬莫及。這琴,我實在比不上你。”


    其實懷安覺得自己比不上的還有書法,並非他的字不好,而是景歡在書法這一方麵也似乎極有天賦的樣子。


    可惜的是景歡的先生竟從未讓她練過字。


    即便不練字,已這種水平,若是認認真真練了……


    懷安不由假設起來,若是,若是景歡生在將軍府……


    若是景歡自小便養在書香門第,從小有名師教學,隻怕造詣將遠超現在。


    景歡倒是想了很久,才忽而明白懷安所說的“想左了”,指的是之前自己的棋藝,若是再往前看一點,或許還有畫技吧……


    她靦腆地搖搖頭:“總是比來比去有什麽意思?自己玩得開心不就成了?”


    懷安聽了這話,不由一愣,低頭看去,正看見景歡笑眯眯地抬頭看著自己。


    是啊,比來比去的,有什麽意思?


    誰又規定了非琴即畫,非書即棋?


    自己玩得開心不就成了?


    懷安這會子才隱隱有些明白,為什麽景歡的師傅看到景歡說不喜歡作畫,不喜歡下棋,便索性不教了。


    開心不就成了?


    懷安釋然地笑了笑,可很快,心裏又湧上來一些情緒。


    自己,又哪裏是這樣容易就能做到開心的?


    自己,又怎麽可以隻顧著自己開心,犧牲別人?


    百年大族,朝廷重臣,樁樁件件,都讓他無法做到自由自在。


    難免又想起這次的離家出走。


    父親,該會如何看待自己這個兒子?


    不孝,不尊,大逆,無德?


    不……


    不不不,或許別的事自己可以妥協,但是婚姻大事,怎能,怎能就那麽隨意地娶迴來個女子。


    更何況,這個女子還是自己毫無好感的。


    甚至,惡感滿滿。


    懷安糾結著眉頭,視線沒來由地往景歡那邊瞟。


    可剛一對上景歡的眼神,他卻隻覺心神一震,慌不擇路地將目光移開。


    真是……真是瘋了!


    景歡隻瞧見懷安臉上陰晴不定,一會麵含笑意,一會又隱露怒意,知道他在想事,也不打擾。


    可誰知懷安在對上她的目光後,卻那樣匆忙地挪開了。


    景歡立刻聯想起前幾日懷安對她的冷淡。


    好不容易兩人的關係有了破冰的勢頭,景歡怎能允許再迴到冰點。


    她忙往前湊了湊,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笑著問:“想什麽呢?”


    懷安迴頭,正看見景歡那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笑容,忽而竟覺得有些心酸。


    他別扭地往後讓了讓,才說:“我在想你這個鄉野出來的小丫頭,怎麽琴彈得比我還好?”


    景歡一愣,頓了一會一會又笑了起來。


    她,自然是知道懷安想的不是這個。


    明明剛剛才誠心誠意地誇過自己,再說,她也是清楚的,懷安並不是計量小的人。


    隻是他一副不想說的樣子,景歡也不會再問,順著又問起了其他。


    聊了幾句,懷安的臉色倒是漸漸正常了起來,景歡見時機不錯,便斟酌著,問出了那句話:“你先前,唔,就是前幾天,怎麽總不理我?”


    懷安忙皺眉:“怎麽不理你了?你是嫌活少了,想叫我多使喚使喚你?”


    景歡張了張嘴,不知如何迴答。


    她真怕懷安這樣轉移重點。


    明明他該是知道她問的是什麽的。


    不過,自己好像也並沒有資格問他這些,他想理誰,不想理誰,當然不需要跟她匯報了。


    景歡悶悶地扁了扁嘴,才說:“你要多使喚就多使喚唄,我怎麽說不都是你的丫鬟嗎?”


    懷安瞪她一眼:“我倒瞧你真是閑的要長蘑菇了,今日便罰你抄書,這總該忙起來了吧?滿意了?”


    景歡對抄書倒是不排斥,可哪裏有少爺給丫鬟指派的活計是抄書的?


    明明還有其他活計的。


    景歡不滿,立刻叫了起來。


    懷安抬著鼻子問:“那你說說,我還能指派給你什麽活?”


    景歡皺著臉想了半天,才委屈道:“總得,總得指派個能見得著你的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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