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想不到眼睛竟差不多恢複了。隻是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反而並不像昨日那樣驚喜。
這日懷安卻是交待了要景歡早些叫他的，因而景歡不過是匆匆用冷水潑了把臉，又簡單挽了發髻，就跑去正屋叫人。
懷安果然睡得正熟，用一隻胳膊包著頭蜷著睡，身上的被子早被踢到了地上。
這樣邋遢……
景歡腹誹一句，上前推懷安：“快起來了，到時辰了。”
懷安這迴醒得快，迷迷糊糊地哼了一聲，翻了個身，將手拿開，眯著眼睛去看景歡。
他倒是第一次看到打扮得這樣齊整的二妞，頭發上不插珠飾，但用發辮自湊成一簇小花，團在頭發兩側，竟還有些可愛。那衣服也終於穿齊整了，不像昨日，鬆鬆垮垮的，叫人看了總覺得邋遢，至於那眼睛……
懷安突然移開了目光。
不知怎的，他就是覺得那眼睛不能深看，心裏竟要升出一絲危機感。
又是哪裏來的危機感？他不得而知，隻是覺得心有些拉扯著。
不過卻沒想景歡看到懷安的臉，竟也愣了片刻，忽然誇道：“倒真沒想到你這樣好看。”
懷安仿佛沒聽清一樣，更呆愣，詫異地去看景歡，景歡卻已仿佛沒事人似的，低頭去拾掉在地上的被子，抱怨著：“都沒想到你這麽大人了，還踢被子，真是羞死人。”
懷安臉上一陣郝然，突然又升起一股煩躁，他不耐煩地說：“要你管那麽寬？而且都教你那麽多次，怎麽總不注意稱唿。”
景歡是最怕他提到稱唿這茬，她也並不是叫不出口，一來是不習慣，便總是忘，二來，在她心裏，這就仿佛她遊戲輸了受罰一樣，就跟以前同朋友做遊戲輸了，被罰過家家的時候要叫對方爹爹娘親一樣，都是為了好玩，可再好玩也不過是一下午的事，待第二天到了，又有誰能記起這茬？
懷安卻是如此不依不饒，怎麽老提這個呢？
可景歡雖然鬱悶，但也不會不叫，最後老老實實地改了稱唿，鱉著嘴去拿帕子給懷安擦臉。
懷安卻是最見不慣他身邊的人苦著張臉的，自然又是一通抱怨，最後忍不住說：“真想找個媽子過來調教你一番，這些小事也總做不好，倒叫我費心費力。”
景歡不懂大家族裏的規矩，也不知道在主人麵前當差，最忌諱板著張臉，她還當懷安這是故意刁難呢，一時臉上有些掛不住，那嘴角還要向下壓，卻又強迫著往上提，表情別提有多猙獰了。
懷安隻是煩躁地擺手：“快別做什麽怪樣子了，果然還是麵無表情的時候最好了。”
景歡抿了抿嘴，強壓下自己想翻白眼的衝動，頭壓得低低地哦了一聲，就要抬手為懷安更衣，懷安卻是想起了昨日的那一幕，心裏直發窘，連忙擋掉她的手，急急說一句“我先去出恭”，撂下景歡便跑了。景歡又哪裏知道他的意思，還當自己又做了什麽惹惱了他，反倒更加難受起來。
待見不到懷安的身影，她這才不再克製麵上的表情，狠是鬱悶了一番，又忙用手搓了搓臉頰，好讓自己等會在懷安出來之後臉能不那麽板。
不過她這樣的性子，雖然是十足的樂天派，但是又極不會控製自己的情緒，若是她不爽時臉上表現出來，反倒是眨眼的功夫情緒就過去了，可要是叫她將不得意壓在心底，臉上還要故作常態，隻會叫景歡的情緒越積越多。
到最後，卻是壓都壓不住了。
懷安並不知道她心裏所想，但是眼前這個人總苦著臉，他一時也沒了好心情，氣氛又沉了下來。
也是怪，景歡與懷安在一處，總是容易生氣，她原本就不是什麽愛生氣的人啊。
倒是跟劉仁在一處，便沒有那麽多不自在了……
雖然跟其他丫鬟小廝在一處，也沒不自在，但跟劉仁又有不同，同他在一處，竟像是自己的所有情緒都能被照顧到，分外的安心。
雖說景歡總是心不在焉的，但手底下也沒多失誤，很快為懷安穿好了衣，這次應懷安的要求，為他穿的是一件蔵色的短衫，腰間用團紋腰帶扣了，還得用布條綁了褲腿袖腕。
景歡做好這些，上下瞧了瞧，忍不住說：“倒像是要去種地似的……”在她心裏，家裏要打麥子，便是得用布條裹了褲腿袖腕，就是怕麥麩鑽進身子裏，那是極癢的。懷安的打扮自然與他們下地時的打扮不是全然相同，但隻這一兩處的相似，便足叫景歡迴憶起白馬村了。
隻是懷安本是富家少爺，哪裏肯將自己與那些農戶做比較，他本要往外走，聽到這話差點腳下打了結，心裏卻是一陣窘，那窘之後又是怒，忍不住迴身瞪景歡：“就你看得仔細！”說完十分衝衝地走了出去。
景歡不明他為何生氣，一時呆愣起來，好半晌才覺委屈。
自己是真沒想惹他生氣的，這迴又是為什麽突然那樣衝？是因為自己沒叫少爺？
難不成要說“少爺這樣打扮像是要去種地”？
大概是這樣了，畢竟這幾天，每次兩人之間鬧得不愉快，都是因為這稱唿。
景歡了然地點點頭，覺得自己的猜想十分有根據了。
隻是心情一時半會還是迴不去了。
當下人可真累，總要猜少爺為何生氣。
當少爺也累，總是生氣。
出了院子，卻見門口攢著幾個丫鬟，她正要問，旁邊又傳來開門聲，原來是劉仁洗漱完了，也出來倒水。
劉仁看到景歡也是愣，又問了景歡的眼睛，得知是差不多要好了，眉眼一彎笑了笑，卻也叮囑著：“藥還是不能停，你不是說眼前還是有些霧麽，統共開了四服，全吃完才好。”
景歡自然點頭。
劉仁又扭頭去瞧院門口，問：“那邊出了什麽事，都攢著。”
景歡搖搖頭：“不知道。”忽然又一扯劉仁的衣袖，“咱們過去瞧瞧？”
劉仁看了眼景歡拉著自己衣袖的手指，忍不住笑了笑，隻說好。
景歡便放了手，兩人一道走了過去，還未走近倒聽見有幾個丫頭在嘖嘖地感歎著：“真是厲害，瞧那鐵片挽得跟花兒一樣。”
另一個也附和：“可不是，真是沒想到呢，這兇巴巴的東西竟也能被人耍得這樣好看。”
這日懷安卻是交待了要景歡早些叫他的，因而景歡不過是匆匆用冷水潑了把臉，又簡單挽了發髻，就跑去正屋叫人。
懷安果然睡得正熟，用一隻胳膊包著頭蜷著睡，身上的被子早被踢到了地上。
這樣邋遢……
景歡腹誹一句，上前推懷安：“快起來了，到時辰了。”
懷安這迴醒得快，迷迷糊糊地哼了一聲，翻了個身，將手拿開，眯著眼睛去看景歡。
他倒是第一次看到打扮得這樣齊整的二妞，頭發上不插珠飾，但用發辮自湊成一簇小花，團在頭發兩側，竟還有些可愛。那衣服也終於穿齊整了，不像昨日，鬆鬆垮垮的，叫人看了總覺得邋遢，至於那眼睛……
懷安突然移開了目光。
不知怎的，他就是覺得那眼睛不能深看，心裏竟要升出一絲危機感。
又是哪裏來的危機感？他不得而知，隻是覺得心有些拉扯著。
不過卻沒想景歡看到懷安的臉，竟也愣了片刻，忽然誇道：“倒真沒想到你這樣好看。”
懷安仿佛沒聽清一樣，更呆愣，詫異地去看景歡，景歡卻已仿佛沒事人似的，低頭去拾掉在地上的被子，抱怨著：“都沒想到你這麽大人了，還踢被子，真是羞死人。”
懷安臉上一陣郝然，突然又升起一股煩躁，他不耐煩地說：“要你管那麽寬？而且都教你那麽多次，怎麽總不注意稱唿。”
景歡是最怕他提到稱唿這茬，她也並不是叫不出口，一來是不習慣，便總是忘，二來，在她心裏，這就仿佛她遊戲輸了受罰一樣，就跟以前同朋友做遊戲輸了，被罰過家家的時候要叫對方爹爹娘親一樣，都是為了好玩，可再好玩也不過是一下午的事，待第二天到了，又有誰能記起這茬？
懷安卻是如此不依不饒，怎麽老提這個呢？
可景歡雖然鬱悶，但也不會不叫，最後老老實實地改了稱唿，鱉著嘴去拿帕子給懷安擦臉。
懷安卻是最見不慣他身邊的人苦著張臉的，自然又是一通抱怨，最後忍不住說：“真想找個媽子過來調教你一番，這些小事也總做不好，倒叫我費心費力。”
景歡不懂大家族裏的規矩，也不知道在主人麵前當差，最忌諱板著張臉，她還當懷安這是故意刁難呢，一時臉上有些掛不住，那嘴角還要向下壓，卻又強迫著往上提，表情別提有多猙獰了。
懷安隻是煩躁地擺手：“快別做什麽怪樣子了，果然還是麵無表情的時候最好了。”
景歡抿了抿嘴，強壓下自己想翻白眼的衝動，頭壓得低低地哦了一聲，就要抬手為懷安更衣，懷安卻是想起了昨日的那一幕，心裏直發窘，連忙擋掉她的手，急急說一句“我先去出恭”，撂下景歡便跑了。景歡又哪裏知道他的意思，還當自己又做了什麽惹惱了他，反倒更加難受起來。
待見不到懷安的身影，她這才不再克製麵上的表情，狠是鬱悶了一番，又忙用手搓了搓臉頰，好讓自己等會在懷安出來之後臉能不那麽板。
不過她這樣的性子，雖然是十足的樂天派，但是又極不會控製自己的情緒，若是她不爽時臉上表現出來，反倒是眨眼的功夫情緒就過去了，可要是叫她將不得意壓在心底，臉上還要故作常態，隻會叫景歡的情緒越積越多。
到最後，卻是壓都壓不住了。
懷安並不知道她心裏所想，但是眼前這個人總苦著臉，他一時也沒了好心情，氣氛又沉了下來。
也是怪，景歡與懷安在一處，總是容易生氣，她原本就不是什麽愛生氣的人啊。
倒是跟劉仁在一處，便沒有那麽多不自在了……
雖然跟其他丫鬟小廝在一處，也沒不自在，但跟劉仁又有不同，同他在一處，竟像是自己的所有情緒都能被照顧到，分外的安心。
雖說景歡總是心不在焉的，但手底下也沒多失誤，很快為懷安穿好了衣，這次應懷安的要求，為他穿的是一件蔵色的短衫，腰間用團紋腰帶扣了，還得用布條綁了褲腿袖腕。
景歡做好這些，上下瞧了瞧，忍不住說：“倒像是要去種地似的……”在她心裏，家裏要打麥子，便是得用布條裹了褲腿袖腕，就是怕麥麩鑽進身子裏，那是極癢的。懷安的打扮自然與他們下地時的打扮不是全然相同，但隻這一兩處的相似，便足叫景歡迴憶起白馬村了。
隻是懷安本是富家少爺，哪裏肯將自己與那些農戶做比較，他本要往外走，聽到這話差點腳下打了結，心裏卻是一陣窘，那窘之後又是怒，忍不住迴身瞪景歡：“就你看得仔細！”說完十分衝衝地走了出去。
景歡不明他為何生氣，一時呆愣起來，好半晌才覺委屈。
自己是真沒想惹他生氣的，這迴又是為什麽突然那樣衝？是因為自己沒叫少爺？
難不成要說“少爺這樣打扮像是要去種地”？
大概是這樣了，畢竟這幾天，每次兩人之間鬧得不愉快，都是因為這稱唿。
景歡了然地點點頭，覺得自己的猜想十分有根據了。
隻是心情一時半會還是迴不去了。
當下人可真累，總要猜少爺為何生氣。
當少爺也累，總是生氣。
出了院子，卻見門口攢著幾個丫鬟，她正要問，旁邊又傳來開門聲，原來是劉仁洗漱完了，也出來倒水。
劉仁看到景歡也是愣，又問了景歡的眼睛，得知是差不多要好了，眉眼一彎笑了笑，卻也叮囑著：“藥還是不能停，你不是說眼前還是有些霧麽，統共開了四服，全吃完才好。”
景歡自然點頭。
劉仁又扭頭去瞧院門口，問：“那邊出了什麽事，都攢著。”
景歡搖搖頭：“不知道。”忽然又一扯劉仁的衣袖，“咱們過去瞧瞧？”
劉仁看了眼景歡拉著自己衣袖的手指，忍不住笑了笑，隻說好。
景歡便放了手，兩人一道走了過去，還未走近倒聽見有幾個丫頭在嘖嘖地感歎著：“真是厲害，瞧那鐵片挽得跟花兒一樣。”
另一個也附和：“可不是，真是沒想到呢，這兇巴巴的東西竟也能被人耍得這樣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