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本身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迴憶。憶起的過去,一點一滴都是她。


    歲月的殘忍在於,它隻能催促著你往前走,卻不能帶著你迴到過去,你隻能帶著迴憶前行。


    我比任何人都喜歡迴首昔日的青春,我不停地迴首駐足,隻因為青春裏有她。


    對過去一味地執著著,這大概是我這輩子做得最不理性的事情了。可總是有這樣一個人是我的念想,她不在我身邊,隻要我一想她,隻要默念著她的名字,心裏就會覺得溫暖,臉上的笑容也不自覺地揚起,這就已經很好了。


    這便是她的魅力。


    她不在,卻深深地藏進我的心裏。


    以前隻是淡淡的喜歡,現在便是濃濃的愛,我……想守護在她身邊。


    所以,我迴到了有她所在的城市。


    ——徐梓揚


    *****


    俞暄然拋了一個燙手芋頭給何嘉。


    關於要不要陪他出國的問題,她深思熟慮了一晚上,答案是不想。如果要問她為什麽,她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想出國。如果非要找個借口的話,那就是國外再精彩,也不及家裏半分好。她身邊的親人、朋友都在國內,她不想離他們太遠了。


    何嘉把這個答案如實地告訴了俞暄然,俞暄然板起了臉,坐到距離何嘉遠遠的沙發角落裏,也不帶瞅她一眼的,視線直接落在電視屏幕上。


    俞暄然不高興了,這很糟糕!何嘉得想辦法哄他。


    何嘉轉著眼珠子想了想,坐到他身邊,捧起他的臉,情真意切地哄道:“俞暄然,一年而已,我願意等你,我也等得起!”


    “這不是等不等的問題,是你在不在我身邊的問題!”俞暄然一臉傲嬌地看著何嘉說,說完後又把視線落在電視上,末了還鄭重其事地強調了一句,“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何嘉哭笑不得地扶額。這人的想法真是夠幼稚的!


    “俞暄然,現在網絡這麽發達,你想我了,咱們可以視屏啊!而且,我會去看你的,去看看你生活過的每一個地方,好不好?”何嘉柔聲哄道。


    她相信,倘若一個人真的想見另一個人,總會想方設法地去找,哪怕是翻山越嶺,也隻是為了見到這個人。


    “哼!”


    俞暄然的傲嬌讓何嘉的心莫名一頓,平靜地望著俞暄然,心中有些在意,之前俞暄然也沒有開口讓她陪他出國,現在怎麽就這麽要求她呢?


    “俞暄然,你……是不是在擔心什麽啊?還是你不相信我?”


    俞暄然聽後,正視著何嘉,如實問道:“你不和我出國,有沒有那一刻是因為徐梓揚!“


    何嘉聞言,緊蹙著眉看向俞暄然,“你這話什麽意思?我不陪你出國和徐梓揚有什麽關係!”


    “徐梓揚是s大的老師!”


    “那與我有什麽關係?與你又有什麽關係?”何嘉不解了。為什麽徐梓揚在s大當老師,她就要陪他出國了?


    俞暄然望著何嘉帶著怒意的神色,一把抱住了她,在她耳邊低聲道:“隻要不是因為他就好!”


    何嘉一頭霧水著,一把推開了他,怒道:“俞暄然,你給我解釋清楚!”


    “徐梓揚喜歡你!”


    “那是他的自由!”


    “你知道?”俞暄然狐疑道,他一直以為徐梓揚喜歡何嘉的秘密隻有徐梓揚本人和他才知道。


    何嘉沒有否認。


    “就因為這一點,我不放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邊,我怕他……”


    “你是不放心他還是不放心我?”何嘉插話質問道。


    “何嘉,我沒有不相信你!”俞暄然著急解釋道,何嘉是他愛的女人,他怎麽會不相信她呢!


    他隻是不相信徐梓揚對何嘉的非分之想,那天在超市相遇,徐梓揚看何嘉的眼神那般溫柔,一如當年,那不是普通朋友之間該有的眼神。


    “可你話裏的話就是這個意思,你根本就不相信我,隻相信你的臆想!”何嘉心中攢著一股怒氣。


    “何嘉……“俞暄然不知道該怎麽同何嘉解釋他心裏的擔憂,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慌張過,那時,就算何嘉拒絕他,也沒有這般著急慌張過。


    徐梓揚是個極其沉得住氣的人,他對何嘉的好,遠遠超過自己的想象,絕不少自己一絲半毫。


    “俞暄然,你知道我們兩個人的區別是什麽嗎?”何嘉痛心道。


    俞暄然抬頭看向何嘉,一臉茫然。


    “餘曦也喜歡你,對吧!”


    俞暄然沒有否認,解釋道:“可我是愛你的,隻愛你!”


    “我知道,我從來沒有否認過!可我明知道餘曦喜歡你,我還是忍著心中的不爽和醋意讓你們一同出國訪學,什麽時候該任性計較,什麽時候該寬容理解,我拎得清,我相信你不會和她有什麽。可你呢?”何嘉怒道。


    這種不被愛人信任的感覺真的很糟糕。


    “對不起……”俞暄然緊抱著何嘉,“何嘉,我太在乎你了,我的眼裏實在揉不下沙子……”說完,捧著她的臉,輕吻了何嘉的嘴唇,“這件事我錯了,翻篇好嗎?以後我再也不提這件事!”


    請原諒一個深愛入骨的人因他人覬覦自己所愛的人而小肚雞腸。


    不知道誰說過一句話,信任就像是一張白紙,一旦弄皺了,它就不可能再完美。俞暄然的話讓何嘉心中產生芥蒂,可她始終是愛他的,所以,她願意原諒。


    何嘉將頭埋進俞暄然的胸前,難過地問道:“你為什麽會把我和徐梓揚想到一塊呢?”


    俞暄然沉默了半響,垂下眼簾看向何嘉,“那是因為……徐梓揚曾吻過你!”


    何嘉聞言,心微微輕顫,身體僵住了。


    “我親眼看到過徐梓揚偷吻你……”


    徐梓揚偷親何嘉那一次,俞暄然正好在法學閱覽室外麵接電話。


    那個懶洋洋的夏日午後,連藍天白雲、陽光夏風都是懶洋洋的,俞暄然也想偷得浮生半日閑。


    風吹起窗簾,透過窗戶,俞暄然一眼看到趴在桌麵睡著的何嘉,側顏秀麗安靜,像一朵蓮花,畫麵美極了。她旁邊坐著徐梓揚,正在筆記本上敲字,注意力很集中,可時不時望向何嘉時,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


    這讓俞暄然妒忌得發狂。也不知道怎麽想的,那樣安靜和諧的一幕,俞暄然竟然覺得兩人是那樣的般配。


    草草地說完,俞暄然掛了電話,正準備迴閱覽室,眼角的餘光正好瞥見了徐梓揚低頭吻何嘉的這一幕。


    俞暄然的心疼得幾近窒息,放在大腿兩側的手不自覺地緊握,修剪得極短的指甲狠狠地陷入掌心,迷人的笑眼中盛滿了不可饒恕的怒意瞪著徐梓揚,此刻恨不得將其大卸八塊。


    那是他最心愛的女孩啊!


    俞暄然大步流星般疾步迴到閱覽室,待他走進閱覽室,徐梓揚正和何嘉討論ppt的事情,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俞暄然忍住了心中的怒意,迴到角落的位置,心不在焉地看著書,卻時不時地望向何嘉那邊,從他的方向望去,何嘉很認真地再聽,似乎也在微微地笑著。


    她為何要笑得那樣恬靜柔和?


    *****


    大二那個夏天,那個午後,那間閱覽室。


    徐梓揚的那個吻,何嘉也知道。


    那時,她睡著了,但是睡得不是很沉穩,還有未完成的事情,她隻能允許自己趴一會。或許是太累了,這一趴下便是一個多小時。


    迷迷糊糊中,帶著清涼溫度的手輕輕地撫上了她的臉頰,她隻是輕輕地蹙了蹙眉,以為是在做夢,沒有理會。


    繼而,是一個柔軟帶著溫度的東西觸碰了她的嘴唇,隻是輕輕地一觸碰,轉瞬即逝,溫柔得幾乎感受不到,可時起彼伏的唿吸以及淡淡的薄荷味卻在她的鼻翼間散開。


    她的心緊張地莫名一頓。


    這個味道……竟然如此似曾相識。


    是誰?她在混沌的意識裏努力地迴想著,好像是俞暄然身上的味道,又好像不是。


    倏地,腦海裏閃現了一抹身影,那人身高瘦削頎長,喜歡穿襯衫,在她認識的人中,除了俞暄然外,他是第二個能將襯衫穿得雅致的人。他有著漂亮的前額,鼻端堅挺,看得出是一個自尊心相當強的人。他還有一雙美麗而獨特的丹鳳眼,銳利澄澈的眼神透露出極高的知性。


    他的身上有一股冰涼的薄荷味,每次與他擦肩而過打招唿時,何嘉都能聞得到,淡淡的,冰涼的,很好聞。


    那人總是一個人,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走路,一個人去圖書館,很少看見他和誰玩得一把火熱。


    他接人待物得當有禮不失分寸,在無形中卻會讓人產生冰涼冷淡的感覺,有一種任誰都接近不了的距離感。


    盡管性情有些冷淡,但他好像對誰都很好,是那種無差別的好,所以,他留給人的印象卻總是溫文爾雅而又善良仁慈。


    他平時總是肅穆著一張臉,不經常笑,但是他笑過,真的是難得一笑百媚生,他笑起來的時候,丹鳳眼眼角微微上翹,眼波流轉間,顧盼生輝卻黑白分明,猶如天之日月,清朗明貴。這樣美麗的笑容,珍貴罕見,猶如曇花一現。


    或許他太高冷了,這世上很少有能值得他一笑的東西,也許更多的時候,他是把微笑掩埋進心裏了吧。但即使如此,他依然能使人感到溫暖,他就像撥撒進所有人心裏的冬日的暖陽,可以一掃沉重的陰霾。又如一抹春風,溫暖,祥和,輕輕拂過心頭卻留下綿延不盡的馨香。


    一個真正複雜的人是能很好地掩飾自己內心世界的。他就是這樣一個複雜且矛盾的人吧。


    他的美麗是眾所周知的,從深邃迷離的眼睛到健碩的身材,從學識涵養到善良仁慈,無論是外在還是內在,美好得讓人確實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他是那一屆中,穩坐法學院第一寶座的男神,他聲名遠播,獲得了來自法學院以及其他學院女生的青睞和尖叫聲。


    印象中,何嘉記得他的每一本子扉頁寫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一個單詞‘zero ’,中文意思是‘零’。


    何嘉曾問過他zero是不是他的英文名。


    他輕輕地點點頭。


    何嘉又問,零?有什麽含義嗎?


    他微微一笑道:零,是開始,也是結束。


    何嘉想了想,輕輕地笑了。


    那個人叫徐梓揚。旁邊的人會是他嗎?


    何嘉心緊張得皺成一團,心裏矛盾極了,眼睛想睜開又不敢睜開,如果是他的話……


    何嘉沒有往下想,因為她感受到旁邊的人站起身的動作,動作極輕。


    何嘉的心微微輕顫著,待他走後,何嘉這才睜開眼睛,偷偷地望向那抹穿著白襯衫的背影,那樣瘦削修長的背影,是俞暄然還是徐梓揚?


    他們穿襯衫的背影那樣相似,何嘉辨不出來。直至看到筆記本上的ppt,何嘉的心頓住了,手滑動著鼠標往下看,她的ppt已經做完了。


    何嘉立即排除了俞暄然,是徐梓揚幫她做的。


    那……方才親吻她的人也是他吧。


    何嘉心中矛盾而又糾結,更多的是詫異和震驚。


    她從來不曾想過徐梓揚會對她有任何非分之想,他們之間的交情僅僅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同班將近兩年,兩人說過的話屈指可數。


    如果不是被分到同一課題組,一個性情冷淡,一個忙得昏天暗,他們之間的交集隻可能更少。


    何嘉呆呆地盯著筆記本,還沒有來得細想什麽,抬頭望向門口,隻見徐梓揚轉身走進閱覽室,何嘉腦袋一片空白,如同往日見到他般,對他淡淡地微笑著。


    隻有她自己才知道,此刻她的內心有多苦澀。


    被人喜歡是一種幸運,同時,也是一種愧疚。


    徐梓揚喜歡何嘉,並不是一個秘密,可她寧願她從來不知道這個秘密,但她隻能裝作不知道。


    因為……她的心裏在暗戀著一個人,人心如葉,一生一落,一心一人,裝著人的心裏,是沒辦法騰出來去喜歡另一個人的。


    那個人,是個奇跡般存在的人,高高在上,是她遙不可及的念想,是她觸不可及的傾城溫暖,她隻能踮起腳尖仰望。


    他不知道她喜歡他,可他很好。


    桃李年華,美眷如花,能這樣在心裏默默地愛著一個人,在這深深淺淺的青春裏,任其慢慢氤氳,這就已足夠溫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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