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暄然等人找到何嘉時,已經是淩晨3點多了。


    當看到何嘉赤裸著上半身躺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時,俞暄然的心跳驟然停止了三秒,他心裏害怕極了,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這麽患得患失過,心仿佛被利劍狠狠地剜了一刀,那種痛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


    俞暄然手忙腳亂地將外套披在何嘉的身上,緊緊地抱住了她,她臉上的血漬幹了,地上那一大灘觸目驚心的血漬也早已被風吹幹了。


    “何嘉?醒醒?”俞暄然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臉頰。


    何嘉一動也不動,那張蒼白的臉頰毫無生氣,嘴唇更是白得滲人。


    一個人生氣時的眼神究竟能冷到什麽程度?當你望向俞暄然那雙如寒潭般冰冷的眼神就知道了,那是一種幾乎能將人挫骨揚灰的眼神,冷得讓人望而生畏。


    文俊昇眼巴巴地看著何嘉,眼裏掛著淚水,生怕俞暄然把何嘉帶走,他想要上前守住她,卻被俞暄然冷如冰窟的眼神嚇得跌倒在地。


    站在一旁的俞墨澤靜靜地打量著俞暄然,他從來沒有看過如此讓人望而生畏的弟弟,也從來沒有看到過他對誰如此在意,他懷裏的女人是第一人。


    他哭了,倔強得要死的堂堂七尺男兒竟為了一個女人哭了!那是俞墨澤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看見他為誰哭。換做平時,俞墨澤肯定會取笑他的,可在這一刻,他笑不出來,除了震撼外,還有對他的敬畏以及心疼。


    他一定很想保護這個女人!可現在她卻遭遇了這樣的事情,他是不是氣得想要殺人了。


    他現在一定在為護她不當而自責、愧疚。


    俞暄然難過得無法名狀,打橫抱起何嘉,身體因為害怕,止不住地顫抖著,紅著眼眶,聲音嘶啞道,“哥,快……送醫院!”


    看到因為害怕而顫抖著身體的俞暄然,生怕他會承受不住而倒下,俞墨澤對他伸手欲抱過何嘉。


    俞暄然緊緊地摟住何嘉,怎的也不願放手,也絕不會放手。


    俞墨澤看向何嘉,祈禱著這個女人的命能活得久一點,他倒是想看看她到底有什麽能耐能讓他最引以為傲的二愣子弟弟對她動心,並掏心掏肺地對她好。


    他是一個感情冷淡的人,長這麽大,他拍過一段不怎樣的戀愛,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遇見過能讓他真正動心並默誓要守護一輩子的人,大學畢業後,他就已經做好成為丁克一族或者打一輩子打光棍的準備。


    他原以為俞暄然和他一樣是個性情冷淡的人,沒想到,他一旦動心了,認真了,便覆水難收。


    跪在一旁的文俊昇看到他們要離去,驚慌失措著,胡亂地抓著頭發,上前欲搶過何嘉,被季夏旦拉起身狠揍了一拳,“文俊昇,你他媽禽獸啊!她可是何嘉啊,你怎麽能對她下如此狠手?”


    文俊昇沒有還手,目光呆滯地看著何嘉,想追上前留住她。


    季夏旦又揮了一拳打在他的臉上,怒不可遏道:“枉費何嘉如此真心待你,你居然這樣待她!我當初就不該饒你一命!”


    眼看何嘉要遠去,文俊昇又開始著急了,啊啊啊地叫著,欲跟上前,被季夏旦給攔住了,轉而用乞求的眼神看向他,手指指著何嘉離去的方向。


    季夏旦無動於衷著,胸腔裏滿滿的憤怒無處可發泄,又揮拳給他一頓揍,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何嘉的遭遇,他絕對無法想象何嘉竟被這個禽獸如此侮辱。


    她那麽高傲且有感情潔癖的人,怎麽能忍受得了自己被一個精神病者淩辱了呢?


    麵對季夏旦的拳頭,文俊昇沒有還手,也來不及還手,她的何嘉很快就會消失不見了,他掙紮著上前欲攔下俞暄然。


    隻要一想到何嘉所遭受的一切,季夏旦難過不已,滿腔的怒意無處可說,抬腳欲踹他一腳,這時被覃煜宴給攔下了,示意季夏旦抬頭看向文俊昇,他的眼神疲乏空洞,臉上鼻青眼腫的,表情看起來極其痛苦,失了魂般,如瘋子,嘴裏不停地絮絮叨叨著何嘉的名字。


    “冷靜點,再打下去,你就得替他收屍了!”覃煜宴聲音冰冷地道。一個正常人,是沒辦法和精神病人過不去的,就算你再有理,亦是如此!


    季夏旦看向被自己打得傷痕累累的文俊昇,此刻的他毫無心思還手,打他就像吊打一隻小雞一樣。


    打了文俊昇,他泄憤了、痛快了,可何嘉所承受的痛苦、所失去的清白能抹去嗎?最後,隻能悻悻然地住了手。


    這時,兩位便衣警察走上前,用手銬銬住了精神不正常的文俊昇,“這事情交給我們處理吧,我們現在要帶他迴派出所接受調查!”


    文俊昇撥浪鼓似的搖搖頭,乞求地看向民警,嘴裏不停地含著何嘉的名字,哪怕手已被銬住了,也想追著俞暄然的背影而去,最後,被兩位民警強行押著上了警車。


    他的何嘉走了,從此以後,再也不屬於她了!


    *****


    鳴著警笛聲的警車在客流量稀少的公路上狂飆著,窗外的景物以近十倍速度狂退著。


    從學校到醫院,平時需要15分鍾的車程此刻隻花了五分鍾就到了。


    剛下車,俞暄然火急火燎地抱著何嘉跑著,俞墨澤停好車後,看向俞暄然的背影,無奈地歎了口氣,今天簡直刷新了對他的認識,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緊張一個人。


    醫院門口,一名年輕的值班醫生帶著幾名護士站在病床旁等候。


    在開往醫院的路上,俞墨澤早就聯係了他的朋友讓他在醫院門口等候。


    很快地,何嘉就被送進急救室搶救了,俞暄然精疲力盡地靠著牆壁,紅著眼睛望著天花板,心止不住地狂跳,幾近跳出胸腔,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真不知道何嘉竟遭遇如此殘酷的對待。


    他怎麽能讓她遭遇這樣的對待?俞暄然滿滿的自責和痛苦。


    俞墨澤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好整以暇地打量著俞暄然,此刻的他有些狼狽,白色的襯衫沾滿了血,手上也沾滿了穴,幹淨整潔的西裝外套弄得皺巴巴的,以前衣冠楚楚的他可沒有把自己弄成這樣狼狽過。


    隨後,季夏旦和覃煜宴趕來醫院,看著手術室緊閉著的門,站在一旁不再說話。


    淩晨四點,醫院的走廊安靜得鴉雀無聲,卻仿佛能聽到俞暄然粗重的喘息聲,已經過了好一會了,他還是沒能緩過神來,隻要沒有聽見有關何嘉的好消息,他的心跳就沒辦法平靜。


    淩晨五點,手術室的門依舊在緊閉著,俞暄然的心跳聲依舊沒能平複。


    早上六點,隨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緩緩地射進室內,醫院的走廊開始響起了各式各樣的聲音,漸漸地有了生氣的氣息,可手術室的門依舊緊閉著,俞暄然的心髒因為持續緊繃跳動的緣故,漸漸地平複了,心累人更累,在手術室門口蹲著,一整晚沒休息,整個人看起來極其疲憊。


    季夏旦和覃煜宴也沒有看過如此狼狽的俞暄然,在他們的眼裏,俞暄然是個會穿著打扮~高高在上的翩翩公子,哪有不注重儀表失了分寸的時候?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門開了,俞暄然猛然站起身看向走出來的醫生,急道:“何嘉怎麽樣了?”


    俞墨澤等人也跟著上前。


    醫生摘下口罩,臉色沉重道:“病人已經搶救過來了,沒什麽生命危險,但是……”


    醫生的話讓俞暄然的心開始沉入穀底,情緒失控道,“她到底怎麽樣了?”


    “病人後腦勺受傷太嚴重,流血過多,送來的時間不及時,可能……”


    俞暄然迫不及待地抓著醫生的肩膀,質問道,“會怎麽樣?”


    看到如此失態的俞暄然,俞墨澤哭笑不得地拉過他,冷靜道,“聽醫生好好說!”


    “你說吧!”俞墨澤看向醫生道。


    “如果這三天內病人沒辦法醒過來的話,以後醒來的可能性極低,說不定會成為植物人……”


    俞暄然聞言,身體如被雷劈中般,直直地僵在原地。


    覃煜宴和季夏旦聽得更是目瞪口呆,他們都沒有料到何嘉會受傷這麽嚴重。


    “可能性多大?”俞墨澤看向頹喪失意的俞暄然,代他問出口。


    “這個不好說,我們盡力了!希望你們也能盡早接受這個結果,病人的住院手術你們誰來幫忙辦理一下?”醫生說完,對俞墨澤點點頭,轉身離去。


    “我去!”俞墨澤看向俞暄然,“你去看看她吧,她需要你的幫助,你可不能倒下啊!”


    叮囑完後,俞墨澤看向季夏旦和覃煜宴,“你們迴學校睡個覺洗個澡,順便通知一下她的父母。”


    覃煜宴與季夏旦對視了一眼,黯然神傷地迴了學校。


    病床上的何嘉身上插著氧氣管,臉上蒼白如紙,安靜的模樣,像睡著了一樣。


    俞暄然坐在椅子上,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腦海裏浮現的全是往日裏何嘉的一顰一簇,她還是活潑的樣子最好玩,死氣沉沉的樣子比悶葫蘆還悶。看到這樣的何嘉,俞暄然的眼眶紅了,默默地留下了淚水。


    若非情到深處,男兒又豈會輕易流淚。


    *****


    何嘉昏迷了一天還沒有醒過來。


    季夏旦猶豫了很久,始終下不了決定告訴她的父母。


    覃煜宴開始催他了。


    季夏旦憂心忡忡道:“師姐,等何嘉渡過這三天再告訴吧,何嘉一定會醒過來的,隻要醒過來了,她爸媽應該不至於那麽擔心,萬一……”


    覃煜宴冷冷的目光射過來,嚇得季夏旦渾身一個激靈,咽了咽口水。


    “沒有萬一!”覃煜宴淡道,“她一定會挺過來的!”


    季夏旦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看向一直坐在椅子上兩天沒有吃喝的俞暄然,“沒想到老師會這麽在意何嘉?都兩天兩夜不吃不喝了,能熬得過何嘉醒來嗎?”


    覃煜宴雖然很害怕俞暄然,可不得不打心底佩服他的毅力,學神的世界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無論做什麽,永遠倔強不服輸。雖然這人平時看起來高冷傲嬌,可骨子裏卻溫柔得很,不過那也要看前提是對誰了,對何嘉是後者,對她,妥當當的是前者。


    不過,何嘉是真的好,值得有俞暄然這樣癡情的人真心實意地待她好。


    何嘉配俞暄然,綽綽有餘。


    俞墨澤又來醫院了,不過不是來看何嘉的,而是來看俞暄然到底有沒有倒下的,要是倒下了,他直接把他帶迴去,要是沒倒下,看到什麽時候能倒下。


    何嘉能不能醒全靠她自己的造化,與他無關,他也不關心,他隻關心他那一根死腦筋的弟弟。這個人,從小到大,無論是解難題還是工作,隻要碰到他解決不了的東西,他會一根筋地沉溺其中,廢寢忘食,苦心鑽研,直到找到問題的答案或者解決的途徑才肯罷休。


    俞暄然最高的記錄是三天三夜可以不休息,不吃不喝的最高記錄是兩天兩夜,現在已經到了極限,也該倒下了。


    可現在他還沒有倒下!這足以說明,他愛如骨髓的何嘉是比解難題、比工作還要重要百倍的人。


    何嘉昏迷的第二天,俞暄然終於體力不支地倒下了,俞墨澤深思熟慮了許久,考慮到何嘉對他的重要性,打算好人幫到底,沒有把他帶迴家,而是幫他辦理了住院手術,讓他成了何嘉的同房病友,俞墨澤將其定義為同病相憐。


    文俊昇被送進派出所接受調查,整個人如丟了魂似的,眼神呆滯,心不在焉,無論警察問什麽問題,他一句話也不說。


    他的眼裏隻有何嘉,可何嘉已經被她傷得遍體鱗傷,是死是活他都不知道,心裏對她是滿滿的愧疚和自責。


    馬雯麗來到派出所求情,並帶上了文俊昇的病例和心理醫生出具的證明,主張自閉症譜係障礙屬於先天精神疾病,精神病患者在完全喪失辨別能力的情況下屬於無行為能力人,在發病期間從事的行為不負刑事責任。


    因為事關是否承擔刑事責任的問題,民警不得不等精神病的鑒定結果出來再進行進一步調查。


    這樣的結果雖然氣憤,但又無可奈何,畢竟法律的規定擺在那裏,雖然不合乎情理,可自有其價值意義。


    什麽是公平?法是公平的嗎?法也不盡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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