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瑾暉聽著這話,心裏不舒坦,抬腳就離了敞軒,他兩輩子加一塊兒,沒與姑娘打過交道,從前一味的把晼然當個孩子瞧,隻因為她是跟上輩子不一樣的,就總是記掛著,放不下心來,恨不能萬事都想到她頭裏。

    直到自己在馬車裏,將理智什麽的都丟到了一旁去,才知道,自己從前那不是對表妹的照顧,他也惦念著家族,也惦念著表弟,還知道將羅震宗安排到太子身邊做伴讀,保靖寧侯府百年安寧。

    可表妹不止晼然一個,羅楚玥,羅楚湘哪個不是表妹了?怎麽就不見他事事惦念著,半點委屈也瞧不得她受?

    竇瑾暉自認為,是個極理智清明的,知道自己要什麽,便立刻去做了,沒有半點含糊,現在晼然不喜歡他,那他就與她說明白,讓她喜歡上他。

    聶致遠瞧著竇瑾暉踩著地上的雨水,就往內院去,看得直搖頭,這廂才說了不信,可不轉頭就去見人了?

    聶致遠無聲的歎了口氣,苦笑了下,自己又拿起酒壺來,給自己斟了酒,不想要迴了鎮國公府,在那他是世子,處處要端著,要小心著,如今又多了一個自己的兒子……

    小廝尋到人的時候,聶致遠已經有些薄醉了:“世子爺,少夫人找您迴去,說是小少爺身上有些不大好。”

    聶致遠醉眼朦朧的抬起頭來,沒好氣的說道:“身上不好便讓府醫給瞧瞧,找我有什麽用?”

    小廝哪裏敢將這樣的話迴迴去,隻說聶致遠醉了,另外找了人來,一道將人抬迴去。

    晼然這廂才到了羅楚湘的院子,送了自己的添妝禮,羅楚湘原是想要與晼然說一說體己話,哪知道還沒張口,就被羅楚玥跟前的人請了去。

    晼然走了一半,便又落下雨來,到了羅楚玥的院子,也不敢就這麽帶著雨氣進去,在明間裏頭站了站,脫了外頭穿的褙子,又在薰籠上烘幹燥了。

    這會兒功夫,羅楚玥已經下了暖榻,著急的與晼然說道:“府醫說,要給乳母喝了藥,可這樣總歸是慢一些,我記著太子妃曾說過,你是很擅長小兒推拿的,這才立刻將你請了來。”

    晼然聽著皺眉,按摩裏頭,的確小兒推拿是她最擅長的,可安哥兒實在太小了:“到底是怎麽迴事兒?安哥兒也不過才四十餘日,怎麽就病了?”

    羅楚玥引著晼然往裏頭去,就見暖閣裏頭,乳母平娘抱著繈褓來迴晃著,裏頭的安哥兒還是哭個不停,隻聽著聲音

    ,怕就已經哭了不短時辰了,這嗓子都有些啞了。”

    “府醫說是濕熱。”羅楚玥從平娘懷裏,將安哥兒抱過來,臉先貼了貼,心疼的不得了,平娘在旁倒有些呆笨,跟木頭一樣的杵著。

    晼然多看了平娘一眼,又去看羅楚玥懷裏的安哥兒,安哥兒被養的極好,早不跟起先一樣黑醜黑醜的,這會兒白淨了許多,小肉手跟小籠包一樣的,隻一眼望過去,晼然唬了一跳,待瞧明白了,才鬆了口氣。

    晼然什麽也沒說,直接從羅楚玥手裏抱過來,看了眼四周圍,暖閣裏連個窗戶都沒開,便直接抱著繈褓往外頭來,明間太大,便直接抱著安哥兒,穿過明間,往東次間去。

    東次間還算明亮寬敞,除了書架,書案,便隻有一個黃花梨的羅漢榻。

    晼然將安哥兒放到羅漢榻上,就開始解繈褓,一層層解下來,又脫了外頭的夾襖,才將隻穿著中衣,光著小腿兒的安哥兒給扒拉出來。

    安哥兒也不過四十餘日,因為對外說,羅楚玥要做雙月子,滿月宴也一並往後推了去,因而並不穿褲子,隻裹了尿布在裏頭。

    羅楚玥在旁瞧得揪心,見晼然一層層的解,急的一頭汗,另一邊,平娘已經開始吩咐:“快把窗子都關上,把炭盆也端過來,小少爺哭了一頭的汗,別吹著了風。”

    平娘說的不錯,安哥兒的確是一身的汗,跟從水裏撈出來的一個樣,晼然在現代見得也不少,沒好氣的說了句:“這樣的天氣,給你們也穿上夾襖,裹上棉被,瞧瞧你們出不出汗。”

    晼然今個兒穿的都是紗衣,也就褙子還厚實些,也是那輕軟的料子,這都初夏了,哪裏能這麽給孩子穿?

    晼然也不瞧平娘,吩咐人端了溫熱的水來,給安哥兒浣洗,吩咐道:“都別圍著了,將明間的窗子打開,另外拿了輕軟的小衣裳來。”

    東次間本就不大,她將安哥兒抱過來,立刻跟來了一串人,今個兒才落了雨,東次間的窗子不開也就不開了。

    晼然親手托著,將安哥兒扒成小乳豬,用溫熱的帕子擦拭汗跡,又換了輕軟的小衣裳,下邊連尿布也不用了,就那麽光著,讓他躺在羅漢榻上蹬腿。

    羅楚玥瞧著心焦,但到底跟晼然幾年情份,知道她若不是有信心,不會這麽做,但平娘就不這麽想了,直接上了手來,就要拿著繈褓往上裹,臉上還帶著笑意道:“晼姑娘年紀輕,沒有生養過哥兒,小孩子還稚嫩著呢,著了風,可就真的不好了,

    還是奴婢來。”

    晼然原就不痛快,聽得平娘這句,立時就冷了臉:“你是哪個?倒來教訓我?”

    平娘許是在羅楚玥這裏過得太自在了,連晼然也敢說教,被晼然兩句甩過來,有些落不下臉麵來,隻平娘根本就瞧不上晼然,才十三的小姑娘,能知道怎麽帶孩子?哄誰呢?

    “晼姑娘,奴婢當哥兒是自己的孩子一樣的,絕對是為著哥兒好……”平娘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晼然給打斷了:“你這話的意思是,我在害他?”

    羅楚玥麵上也不好看,衝著平娘擺了擺帕子道:“晼妹妹自小習醫理,連姨母的病,都是晼妹妹治好的,你不要胡亂說話,且先歇著去吧。”

    平娘自打到了羅楚玥跟前,還沒被這樣訓斥過,到底不是府裏頭的家生子,麵上就帶出些來,晼然瞧見了,愈發的不高興,耷拉下臉來,道:“安哥兒不過四十餘日,身上就起了濕疹,再瞧瞧這耳朵,快能滴下油來,剛剛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孩子心肺功能還不健全,天氣愈發熱了,再這麽捂下去,用不了一個月,就能心肺衰竭死了去,我今個兒話撂這兒,哪個敢來試一試!”

    晼然認識羅楚玥五年,也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羅楚玥都愣住了,雪遙跟在晼然身邊,覺得晼然跟吃了炮仗一樣的,微微垂下頭去。

    平娘被晼然這一吼,原就有七分不滿,這會兒爆出了十分,也不管周圍是什麽人,直接滾坐在地上,哭道:“晼姑娘這可是說我要害哥兒?天地良心,我掏心窩子對哥兒還不夠的……”

    “那個給你的臉麵,跟我這裏你啊我的說話?”晼然怕嚇到安哥兒,指著雪遙道:“你在這兒看著,哪個也不要來抱他,隻管拿了撥浪鼓,彩珠逗他,讓安哥兒自己在榻上玩。”

    “就你一個看著。”晼然直接出了東次間,往明間來,羅楚玥這會兒臉色也不好看,尤其是聽到平娘一口一個,當成自家的哥兒養著。

    “跟我這裏撒潑混賬,是哪個教你的規矩?你這個樣兒的乳母,竟也能教導了安哥兒?”晼然坐在羅楚玥身邊,挺直了背脊說道:“這個乳娘不能用了,立刻打發了去。”

    晼然今個兒是鐵了心要做惡人,那日洗三禮來瞧著平娘,晼然心裏頭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可剛剛瞧著平娘這般做派,再看羅楚玥身邊的人稀鬆平常的對待,可見平娘往日裏就是這樣的。

    若別人,羅楚玥不一定這樣縱著,怕就是心裏頭覺得,親娘總會待自己親生的好一

    些,這才放心平娘這樣待安哥兒。

    晼然想的卻不是這個,她洗三那日,瞧見平娘,以為平娘就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才會連月子都不做,就來做乳娘,可今個兒瞧著,卻很不是那麽迴事。

    安哥兒在平娘懷裏哇哇大哭的時候,也沒見平娘怎麽著,羅楚玥抱過來,自己抱過來,都沒見平娘吭氣,怎麽她說這樣包裹孩子不對,平娘就跳出來大唿小叫的,還什麽當成親哥兒一樣養著的話?是說給誰聽的?

    讓羅楚玥聽了這話,給她撐腰?

    平娘哪兒能想到,她在羅楚玥這裏當了好些日子的祖宗,連老夫人,鎮國公夫人都沒說什麽,就要被一個外來的姑娘給攆了去?

    平娘跪坐在地,仰臉隻瞧羅楚玥:“少夫人,奴婢待哥兒的心,少夫人都瞧在眼裏,難道就任由一個沒有生養過的表姑娘這般埋汰?”

    平娘到這會兒還看不明白事兒呢,隻當她拿住了羅楚玥就成,晼然算個什麽?

    晼然眉眼微眯,冷聲吩咐道:“還愣著做什麽呢?”

    晼然在鎮國公府幾年,多半日子跟聶佑嫻在一處,說是半個主子也不為過,如今羅楚玥當著鎮國公府的一半中饋,又是晼然的表姐,哪個能不聽了她的,當下兩個丫鬟就出來,要領了平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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