晼然這會兒已經沒有那樣怕了,漸漸迴過神來,整個人明郎了些:“其實子涵哥哥隻是不懂得,他從前本就不是京城人氏,一心隻想往前奔,考狀元,做官,他不曉得京城裏的這些門門道道,更不會想到,宮裏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晼然自己從前也摸不到古宅門裏的生活之道,非要碰幾次釘子,才能學得乖,沒誰是天生就會這些的,宋子涵真沒什麽過錯,想來在官場的時日久了,這些東西,就也瞧明白了,男子就好在,總不至於跟聶佑嫻一樣,非得付出血的代價。

    晼然覺得有些悶,從暗格裏拿了柄紈扇出來,輕輕的替自己扇了扇,這件新衣裳,穿的著實不順意,脖子邊都有些疼,迴去便趕快換了去。

    紈扇是芙蓉麵,中間繡了大朵芙蓉,周圍滾了金絲軟邊,晼然瞧著,就像是一朵向日葵似的,因而眉眼彎了彎,想著日子總得往好的地方想。

    “所以表哥不必憂心,迴去了,也不要嚇著母親與外祖母,就算賢妃娘娘用今個兒的事情做筏子,指了婚事,我也不怕,我有這麽多人寵著我,縱著我,我怕什麽?我聽著子涵哥哥的話,他如今是真喜歡我的。”

    晼然深吸了一口氣,想到宋子涵當時的話語,莞爾道:“隻要子涵哥哥現在是喜歡我的就好,不是人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那我哄了子涵哥哥,也容易的很,到時候,我們依舊是一家人,說不得太子還要賞他一個大官做,當然不做是最好的,小門小戶也沒什麽不好,事情少,我仗著母親給撐腰,愈發能自在一輩子了。”

    晼然心裏頭存著最壞的打算,她對宮裏頭的人,不敢有半分念想,所以她趕快想了好處,想了後路,來告訴關心她的人,即便是最壞的情況,也沒關係。

    竇瑾暉看著對麵的晼然,她麵上帶了兩分倦色,似乎是衣裳不舒服,指尖不自覺的就去摸領子,這不過一個來月沒見著,也不知是遇見了什麽事兒,再不是事事往好處想,再不是動不動拿了拳頭來出氣。

    隻這一張口,口裏說的是自己個兒,這語氣,卻是為著旁人。

    她若真覺得嫁給宋子涵也沒什麽不好,怎麽自己出現的時候,身子抖得像是篩糠?怎麽用兩根手指肚,捏著他的衣裳滾邊都咧了?出了宮,就在自己麵前裝大方,他難道還看不穿她那幾分小心思?

    竇瑾暉微微向前傾,歪了頭,將晼然右邊領子往下彎了彎,就瞧見白瓷如玉的脖頸上,一道細密密的

    紅,竇瑾暉一下子皺了眉:“這是怎麽迴事兒?宋子涵對你動手了?”

    竇瑾暉一心急,再瞧左邊也是有的,沒等晼然作答,伸手就解開了最上頭那顆珍珠盤扣,仔細瞧晼然的脖子,果然是一圈都紅了。

    “不是,就是這件是新衣裳,又滾了金絲軟邊,可能是我這陣子吃糖藕糕吃的多了些,脖子比從前胖了,便被衣裳給磨了。”晼然急急解釋,甜軟的唿氣,就那樣落在竇瑾暉的臉頰上。

    竇瑾暉愣住了,保持著前傾的姿態,一隻手撐著跟前的梅花小幾,另一隻手的手指肚,已經落在晼然的脖頸上,領口開了一顆,女兒家獨有的女兒香若有若無的在鼻尖繚繞,手下的肌膚即便紅了一圈,也是滑如凝脂。

    竇瑾暉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要理智些,隻很多時候,理智這兩個字,怎麽也叫不迴來,竇瑾暉從食指指腹撫著那圈紅,到五指展開,四指並攏拘著晼然的脖頸,大拇指撫著那上麵的傷痕。

    晼然正想說,自己沒事,迴去抹些紫草膏,穿件細軟的圓領衣裳,用不得兩日便好了,這廂櫻唇微張,一個字還沒說出來,下一刻,兩片柔軟的唇便落了上來。

    那個比她大一圈的頭,歪向一側,眼前是一張放大的臉,那雙烏沉沉的眸子,似是能看穿她心思的眸子,此刻閉著,睫毛微微有些輕顫……

    等晼然反應過來,竇瑾暉在吻她的時候,下意識的逃離,卻被竇瑾暉另一手在脖頸間用了力,將她整個人都撈過來,似是那唇瓣的柔軟不夠,他的舌也要去汲取其中的甜蜜,晼然拚命的躲,就被竇瑾暉卷了迴來。

    好容易推開他,晼然大口大口喘氣,幾乎要憋死了。

    竇瑾暉被晼然推開,似乎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做了些什麽,再看晼然一手扶著胸口,櫻唇嬌唿唿的喘氣,狠狠心道:“如今你我已經有肌膚之親,比宋子涵更近一步,宮裏的事情,我自會去解決,你……不許再胡思亂想,好好在府中待嫁。”

    竇瑾暉出了馬車,自己去騎馬,卻也沒讓紫韻,紫煙兩個跟進去伺候,晼然自己坐在馬車裏,好容易喘勻了氣,卻快要被竇瑾暉氣哭了。

    宋子涵尚且不敢這樣欺負她,結果卻是她從來不設防的竇瑾暉,明明她有好多事情想與他說,說羅楚玥的孩子,說安哥兒的乳母,說羅楚湘的婚事,說二皇子與三皇子選妃,結果她什麽都沒說,竇瑾暉就對她做了這樣禽獸不如的事兒。

    混蛋!

    要是宋子涵做這個也就罷了,竇瑾暉做這個,算怎麽迴子事兒!

    那是表哥!三代以內血親,生娃娃要夭折的。

    晼然氣死了,氣得想要打了竇瑾暉,他是表哥,怎麽能對表妹做這樣的事情!還讓她待嫁?

    親一下就是他的人了?

    晼然氣死了,馬車停到輔國公府側門,晼然撩了軟簾就下車,狠狠的瞪了竇瑾暉一眼,連嵐夏園都不去了,直奔昭陽院,進去就鑽進架子床,捂著被子生悶氣,偏還誰都不能說。

    反正竇瑾暉在,自會與羅氏等人說明白,今個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竇瑾暉這輩子好像頭一迴這麽後悔,頭一迴這樣失去理智,自己也把自己罵了個半死,晼然還從來沒用那樣的眼神,瞧過誰,沒想到自己竟成了頭一個。

    可他從來不是那一味後悔的,雖說順序有些問題,但結果必須是一樣的。

    竇瑾暉先去了羅氏處,將晼然今個兒的事兒說了一遍,羅氏聽後,一顆心就提著,咬牙道:“早知道如此,之前就該讓他們兩人見個麵,總好過讓賢妃娘娘安排著見麵,這事兒要是被人知曉了去,晼然豈不是……”

    羅氏後悔死了,事情牽扯到宮裏,哪兒就那麽容易抹去了的。

    竇瑾暉突然撩袍跪下:“姨母,瑾暉情難自禁,輕薄了晼晼,求姨母成全。”

    羅氏一口氣還沒喘過來,又聽了這句差一點就直接厥過去:“你說什麽?”

    竇瑾暉垂著眸子,看著青石磚道:“姨母,我不願晼晼委委屈屈的嫁給宋子涵,姨母放心,宮裏的事情,我會去求太子幫忙,如今,隻求了姨母,先答應。”

    羅氏一時間五味雜陳的,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什麽,好半晌才說了句:“你……跟你外祖母說去。”

    竇瑾暉給羅氏磕了個頭,當真出了輔國公府,直奔著靖寧侯府去了。

    此刻安寧候夫人,也就是竇瑾暉的母親大羅氏,正在老太君的院子裏說話,母女兩人好些年沒見著了,自是有許多的話要說。

    “瑾暉的婚事,你怎麽想的?”老太君問了大女兒一句,到底想要探探底。

    大羅氏輕呷了一口茶,沉默了片刻說道:“我不管,侯爺自己安排。”

    老太君聽後,就沉了臉,想要說大羅氏兩句,偏生又說不出口來,良久也隻是歎氣:“你跟個孩子置的什麽氣?瑾暉又做錯了什麽?這些年他自

    己生熬著,他就不難受?到底是你的兒子,將來要撐起侯府的門戶來,你……”

    大羅氏不說話,端著茶盅,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也是委屈了的。

    老太君愈發沒話說,擺手道:“罷了,罷了,我說什麽,你怕也聽不見去,兒孫自有兒孫福,哪兒有牛不喝水強按頭的道理。”

    大羅氏更不說話了。

    母女兩個就那麽幹巴巴的坐著,半晌,還是老太君張了口:“晼丫頭是個好的,但願她這次入宮,別出什麽事兒才好。”

    大羅氏道:“那丫頭十三了吧,說起來,我也隻她滿月的時候瞧見過,是個有福氣的。”

    老太君無奈的看向大羅氏:“你也是有福氣的,隻你不惜福,晼丫頭年紀雖小,卻半點不貪心,就守著自己的那點,知道什麽是安穩。她八歲上,才聰慧了些,從前就是個呆傻的。”

    大羅氏便又不說話了,老太君一張口就想教導,偏大羅氏一句也聽不進去,老太君又能如何了去,索性就幹坐著等消息。

    “老太君,姑娘全須全尾迴國公府去了,表少爺到了。”杏香幾乎是衝進來,頭上還有細密的汗。

    “快,快請進來。”老太君擔憂晼然,直接從羅漢榻上立了起來。

    竇瑾暉腳步略沉重的進了暖閣,見大羅氏也在,沉默了片刻,“噗通”跪在地上道:“外祖母,母親,瑾暉要娶晼晼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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