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院裏,晼然一身橙黃芙蓉偏襟褙子,狹窄的袖口剛剛過了手腕,素手挽好了一個蝴蝶結,將手中的紗質香包遞給雪遙道:“塞進佑芝姐姐的荷包裏,親手給了彩虹。”

    雪遙應下,去一旁的多寶閣抽屜裏,開了鎖,取出一個小匣子來,將上頭的金鎖開了,與晼然道:“姑娘,這荷包隻餘下四個,這迴送進宮後,怕下迴就不夠用了。”

    “明個兒佑芝姐姐要過府,到時候與她說一聲便是。”晼然想了想道:“佑芝姐姐記掛著此事,遞了帖子,說是明日過府,怕就是來送荷包的。”

    聶佑嫻小產的事情一出,周圍的姑娘們,似是瞬間都長大了。

    聶佑嫻貼身的東西,處處提防著,晼然瞧多了甄嬛傳,覺得那香料也不是好東西,雖說她學的知識告訴她,麝香不是超大量,是不會有什麽影響的,但總歸是擔憂有人在香料裏頭添東西,聶佑嫻發現不了。

    晼然將這話與聶佑嫻說了,聶佑嫻理所應當的將這香料的差事甩給了她,她雖不是專業的,但配的東西總不會有壞處,因而晼然又多了一項,做香包的副業。

    好在聶佑芝知曉了,貢獻荷包,不然晼然身邊的丫鬟們,也空閑不下來。

    “姑娘怎麽就這麽肯定,今個兒彩虹會出宮?”靈薇端了個琉璃果盤進來,洗幹淨的桃子與葡萄晶瑩欲滴的,長勢極好,都是宮裏頭賞下來的。

    晼然如今的身份不比從前,上有輔國公從皇上那裏得來的賞賜,中有聶佑嫻賞下來的,再還有老太君惦記著她,從自己種的菜園子裏,摘下來的新鮮蔬果,一年四季不斷。

    晼然拿了銀簽子,紮了一塊兒桃子來吃,如今天氣算不得很熱,桃子有些硬,但脆脆的,隻是甜度不夠,晼然吃了一口,便撂下了,笑著說道:“今個兒殿試,太子妃必定關注著,不拘表哥是否高中,彩虹都要來報信。”

    “這倒是了,太子妃瞧著比姑娘還著急,從會試起,就一直追問著。”靈薇笑著說道:“咱們府裏還差一些,侯府裏頭還下了賭注。”

    晼然聽著掩唇一笑,嬌俏道:“還有人賭表哥不能中的不成?那可是要虧本的。”

    靈薇連連搖頭:“府裏賭的是,咱們表少爺是狀元還是榜眼,還是探花。”

    總歸是頭三名。

    晼然莞爾一笑:“到都是聰明的,隻這話傳揚出去,怕要說侯府張揚。”

    靈薇笑眯眯的將一盞普洱端了來:“咱們表少爺從鄉試的時候,便是頭名,這迴會試又是頭名,殿選是必然要中的,他們都說,皇上便是為討個吉利,也要給表少爺一個狀元郎,好讓本朝出個三元及第。”

    晼然不敢論斷,淡笑不語。

    雪遙卻道:“說起來,宋七少爺鄉試的時候也是頭名,會試雖不及表少爺,但也是不錯的。”

    雪遙說這話的時候,瞧了眼晼然,靈薇從前伺候在老太君跟前,從大名府入的京,自不知曉宋子涵與晼然的情份,但雪遙卻是知曉的,若說表少爺在晼然心裏非同尋常,宋七少爺也該是的吧,畢竟兩人幼年的時候,一起保守了許多秘密。

    靈薇與雪遙說話,倒也不客氣,直言道:“再好,那也是宋府的七少爺,和咱們姑娘,再沒有幹係的。”

    靈薇也不是要較真,她在老太君跟前,也見過這位宋七少爺,當時還驚呆了幾分,畢竟宋子涵長得好,可若是與府裏的表少爺竇瑾暉比,那就比不得了,更何況,如今晼然成了輔國公府的姑娘,最好不要與從前的人與事有什麽牽扯,多少要忌諱些董府。

    晼然會心一笑:“總歸這大熱的人選裏頭,有兩個是我認識的,我要不要也與你們下下注,湊個熱鬧?”

    晼然說笑間,化解了兩人的矛盾。

    “靈薇姐姐。”小丫鬟月牙在外頭廊下輕聲喊道:“冉姑姑跟前的紅香姐姐來了。”

    靈薇收斂了笑容,衝著晼然一福身,往外頭去了,不一會兒打了簾子進來,臉色很不好看。

    “怎麽?”晼然拈了顆紫葡萄問道。

    靈薇道:“護國將軍府少夫人來了,冉姑姑將人請了進來,正往咱們院子裏頭來。”

    晼然含著葡萄,用棉帕擦拭指尖,粉嫩的唇瓣幾不可見的向上揚了揚。

    雪遙聽了這話,臉色也不好看,皺眉道:“冉姑姑也是國公府經年老人了,怎麽犯這樣的過失?莫說咱們姑娘還沒答應要見人,就算咱們姑娘肯答應,冉姑姑也要來問上一問不是?冉姑姑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姑娘和護國將軍府……”

    雪遙這話就此打住,沒有繼續往下說,老太君早就發過話,隻說兩府是再沒有幹係的,若這話經由她的口說出來,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事端來。

    “咱們搬過來,也有快兩個月了吧?”晼然似笑非笑的說道:“冉姑姑完全可以說,不知道我與護國將軍府的過節。”

    晼然這般一說,靈薇與雪遙對視了一眼,都明白了冉姑姑的不懷好意。

    靈薇沉臉道:“奴婢一會兒就迴給夫人與國公爺去,冉姑姑這是膽子大了,奴大欺主到姑娘身上來了。”

    晼然搖了搖頭道:“告訴母親就是,國公爺便罷了,冉姑姑管著國公府中饋十幾年,有的是由頭,堵住國公爺的嘴。”

    “來就來了,請進來便是。”晼然無所畏懼,這位護國將軍少夫人便是當初聶佑嫻說的,指婚給秦明辰的人。

    當初聶佑嫻樂嗬成那樣,隻因為這位護國將軍少夫人高氏是個潑辣的,到了十七也沒說中人家,偏高氏又是將門之後,府裏的境況與護國將軍府差不多,皇上若是裝著不知道,倒好像是不體恤下情,因而提了一提,聶佑嫻就提起了秦明辰。

    皇上自然也知道其中的不妥,對於秦明辰中意晼然之事,也是略有耳聞,隻當是羅氏馬上就要下嫁輔國公,皇上不想給輔國公府添麻煩,索性就賜了婚。

    禮部順坡下驢,也說出許多由頭來,門當戶對,將門之子配將門之女,天作之合,八字大吉之類的,古人很信這些,因而兩府順順利利的大婚了。

    晼然自那之後,沒出過門,也不知道秦明辰還有沒有在靖寧侯府外出現過,反正自打她成為了慕容晼然後,秦明辰再沒有來過,想來他大婚之後,也將從前種種,想通透了。

    但按理來說,冉姑姑不會不避諱這樣的事兒,現下將人領進來,分明就是故意為之。

    冉姑姑這樣,晼然反而自在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輔國公府人口簡單,但也不會一點兒幺蛾子都沒有,婁老夫人是個憨厚人,尤其在知道慕容智與慕容蝶過得很好後,就把先前的事兒放下了。

    輔國公就別說了,待羅氏幾乎是千依百順的,又知晼然是羅氏的心尖尖,因而事無巨細,一概是用了貴的好的。

    隻這府裏頭除了婁老夫人與輔國公外,還有許許多多的管事,羅氏入府之後,是必然要接手中饋的,冉姑姑交接的倒也順利,如今做出這樣的事兒來,怕是忍不得了,可見羅氏踩住了冉姑姑的什麽痛腳,讓她裝不下去賢良了。

    主仆三人想通透了,倒也不怕了,尤其是靈薇,便是跟著晼然去護國將軍府都不怕,還能怕了一個才大婚不久的少夫人不成?

    晼然沒換衣裳,另外在垂鬟分俏髻上,別了一支銜鮮紅瑪瑙墜子朱雀釵,以免太過輕簡,被那高氏覺得輕賤了她。

    這廂晼然才別了發釵,小丫鬟月牙便通稟道:“姑娘,護國將軍少夫人到了。”

    晼然往明間去,才撩開淡粉珍珠簾子,就見明間門口站了一個英氣十足的,挽著利落的單螺,卻穿了繁瑣的衣飾,絳紅色彩雀紋寬袖對襟褙子,淺象牙色月華裙,滾了金絲軟邊,雙臂間還披了金色掐牙蟬翼紗,硬生生的壓製了幾分硬氣。

    “沒想到少夫人會來,靈薇,將茶點端上來。”晼然淺笑著迎出去,看得高氏有些愣神。

    高氏倒也聽說過,晼然長得好,但她自認見了京城裏不少姑娘,再好,能好到哪兒去,可待見著了這撩簾而出,淺笑嫣然的人兒,高氏還是忍不住挑了挑眉梢,心裏嘀咕,怪不得秦明辰跟丟了魂一樣的了。

    高氏愣神也不過一瞬,再好的容貌,也不過是皮相,美人也要老的不是?

    高氏進了明間,冉姑姑在旁笑著給晼然福身道:“少夫人說,姑娘為將軍夫人治病,勞苦功高,眼瞅著要離京了,特來給姑娘送謝禮的,少夫人功夫緊湊,還要趕著迴去收拾箱籠,奴婢怕少夫人趕不及,便自作主張,請少夫人進了府,還請姑娘原諒則個。”

    晼然端著天青釉茶盞,笑吟吟的看了冉姑姑一眼道:“姑姑是府裏經年的老人了,做事自有章法,且姑姑有理有據的,我如何能不原諒?”

    家醜不外揚,晼然自不會在高氏麵前與冉姑姑鬧起來,隻低眉淺笑道:“姑姑來的正好,我正愁找不著人,太子妃要的熏香,還差一味沒有研磨出來,宮裏頭用的東西,最是精細不過,院子裏幾個小的動手,我總也不放心。”

    靈薇笑盈盈的上前見禮道:“姑姑隨奴婢來,東西都在廂房呢。”

    冉姑姑沒想到晼然會把聶佑嫻搬出來,但想著一個小姑娘,也使不出什麽手段來,直到進了廂房,見到靈薇端過來整整一簸箕的香草,以及一個手掌大小的研磨石缽。

    “姑姑手巧,奴婢幾人做這活計,姑娘都瞧不上,還是姑姑來的好,姑姑是府裏經年的老人,做事自有章法,想來該是體諒姑娘的用心的。”靈薇笑眯眯的將石缽塞給冉姑姑。

    這一簸箕,夠冉姑姑磨上兩日,廢掉一條胳膊了。

    明間裏,高氏也不是個省油的,不出晼然所料,高氏張口便道:“晼姑娘小小年紀,倒生了副好顏色,隻是拋頭露麵的去給人瞧病,到底是下等人做派,晼姑娘說,是不是?”

    晼然含笑看著麵前的高氏

    ,雲淡風輕的說道:“高家將門虎女,難道就是這樣報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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