晼然正用手給自己的舌頭扇著風,轉過頭來,就見融融雪中,站著一個身著淺藍鬥篷的男子,明眸善睞,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白皙幹淨的五官,漸漸綻放出笑意來,簡直比初綻的梅花還要好看些。

    “怎麽?三年多不見,不認識我了不成?”宋子涵卷著雪沫子,走近暖亭,卻沒有進來,仰著臉,看向欄杆內的晼然:“四妹妹,如今總算不必裝呆笨了。”

    宋子涵看著暖亭中,溫暖嬌柔的人兒,笑意逐漸放大,他見過許多穿淺粉衣裙的姑娘,或俗或豔,終歸是不及她好看的。

    此刻的晼然罩著一件淺粉外裳,青絲烏鴉鴉的如同緞子一般服帖柔軟,眉眼明麗無雙,俏生生的,仿佛這世間的人兒,都是那畫中人,唯獨她一個,是鮮活的,水靈靈的。

    “子涵哥哥?”晼然杏眸漾了水意,仿佛承載了滿空星辰:“你什麽時候入京的?怎麽先前連封信箋也沒寫?”

    宋子涵微微含笑,她還能一眼認出他來,是不是他在她心裏,也是極重要的?

    不是他沒有寫信,而是寫了,卻被退了迴去,如今的靖寧侯府,已經不是從前的董府,可以讓他隨意進出了,若今日不是突然臨門,怕也沒這麽幸運,能見到晼然。

    “想著給你個驚喜,你當初可嚇得我不輕,就不許我嚇一嚇你不成?”宋子涵沒有說那背後的事情,笑著道:“我走前說過的,會來參加三年後的會試。”

    晼然被雪遙披了滾毛銀紫色鬥篷,笑吟吟走下暖亭道:“我記得啊,我夏日裏等了你三個月,也沒見蹤跡,如今可都冬日裏了呢。”

    “四妹妹等我三個月?”宋子涵眼睛裏有什麽東西,似乎像是火苗一樣,“噌”的亮了起來。

    晼然認真點頭道:“是啊,子涵哥哥那會兒若是肯來,我也不必過的水深火熱了。”那時候就跟聶佑嫻說,自己有了小夥伴,不參加什麽教導了……

    “四妹妹過得不好嗎?”宋子涵眉宇一蹙,追問道。

    他實際上已經入京四個月了,隻是一直沒機會入門來,但晼然的消息,他一直打聽著,聽說她與太子妃是手帕交,京城裏許多人家的夫人提起她,皆是眉眼彎彎的,這樣的她,有什麽不開心的?

    “也不算。”晼然歪頭道:“隻是太無趣了些。”

    “子涵哥哥今日來,是……董大夫人入京了嗎?”晼然八大教養嬤嬤教導,不是白白浪費時

    間的,有些東西看的明白。

    宋子涵是沒道理再入靖寧侯府的,除非是宋氏帶著其進來,這暖亭在靖寧侯府的後園子,若不是羅氏發話,老太君準了,宋子涵一個外男,無論如何也走不到這裏來,更別說與她隔著幾步遠說話了。

    宋子涵先是一怔,旋即看了眼兩人的距離,黯然神傷道:“恩,姨母到了。”

    他的四妹妹比從前聰慧了,一雙盈了水意的眸子,一眨一眨的,似乎能看穿人心,她不再是當初那個董府的四姑娘了,就連他現在稱唿她為四妹妹,也有些高攀了一般。

    宋子涵抿了抿唇,露出幹淨明郎的笑容來,道:“我此來是與四妹妹說,我的病好的差不多了,這一年都沒有發作過。”

    “恩,瞧得出來,子涵哥哥的病,的確是比從前好許多。”但終歸是娘胎裏帶來的病症,跟羅氏後天養成的病不同,要絕根怕也難。

    宋子涵垂眸苦笑道:“我倒是忘了,四妹妹自小研習醫術,不必診脈就看出來了。”

    “我又不是神仙,怎麽可能不診脈就能瞧病。”晼然粉麵含笑:“我是瞧著子涵哥哥氣色好,人也精神了許多,若是這次會試中了,怕是會更好的。”

    提及會試,宋子涵眼眸亮了亮,道:“借四妹妹吉言,我會努力在會試上拔得頭籌的。”若是會試能拔得頭籌,就有資格,繼續站在四妹妹身邊了。

    “不耽誤四妹妹用膳,我也差不多該走了。”宋子涵眼見有個套秋香色夾襖的婆子過來,便知是來請他的,羅氏發了話,讓他來見一見晼然,卻也隻給了一盞茶的功夫。

    晼然不再是小孩子,宋子涵也不再是少年,兩人的確不能這般在一處,晼然笑著點頭。

    宋子涵有些舍不得轉身,初雪融融下,少女的容顏太過明媚,比陽光還要奪目,淺笑吟吟,風華絕代,再不是從前那個嬌嬌軟軟的粉團子。

    “我如今住在甲字胡同宋府,是宋家在京城買的三進院子,四妹妹若是有事,隻管讓人到那裏尋我。”宋子涵沒忍住,自報家門。

    晼然認真的讓雪遙記下來,明眸含笑道:“我記下了,子涵哥哥可以放心。”

    宋子涵這才高興地離開,沒有了先前的那份擔憂。

    晼然看著宋子涵的背影,宋子涵長高了,但與竇瑾暉比,好像矮了一點點,但也不一定,她三年多沒見過竇瑾暉了,好像已經忘了竇瑾暉長得什麽樣子了。

    杏香極其八卦的上前來,笑嘻嘻的問道:“姑娘,要將宋七少爺寫在小冊子上麵嗎?”

    晼然想了想,搖頭道:“不行,子涵哥哥不是京城人氏。”到底舍不得離開京城啊。

    杏香想了想道:“剛宋七少爺不是說,宋家在京城買了宅子嗎?若是宋七少爺這次會試中了,能留在京城為官,哪怕是進翰林院,也是要留在京城的吧。”

    晼然想想也對,杏香巴巴的停不下來嘴來,她太期待自家姑娘的小冊子上寫上人名了:“姑娘寫上唄,待選,要是宋七少爺中了,再好好琢磨。”

    雪遙在旁氣得鼻子都快歪了,扯著杏香說道:“胡說些什麽?咱們姑娘,怎麽可能跟宋府的人結親?更別說宋七少爺身子骨不好了,再者你忘了董大夫人了嗎?”

    杏香想了起來,揉一揉被雪遙扯疼了的耳朵道:“不知道今個兒董大夫人來,是做什麽的?咱們夫人,與董大夫人還能有什麽好說的不成?”

    “去瞧瞧。”晼然道。

    雪遙在後麵,重重的擰了杏香一下道:“你再這麽給姑娘添亂,看我不稟了夫人,直接發賣了你去!”

    杏香撇嘴道:“夫人才舍不得,連老太君都誇我管賬是一把好手,幾個老賬房也比不得我一個的。”

    雪遙跺了跺腳,跟上晼然,讓杏香在暖亭裏收拾。

    杏香收拾完暖亭,迴了昭陽院,躍躍欲試的在那本小冊子上,寫下宋七少爺幾個字,自言自語道:“其實宋七少爺長得挺好看的,配姑娘,倒也相宜。”

    若是宋七少爺能中了會試,留在京城,那自然是姑娘在府裏當家做主,有老太君在呢,怕什麽。

    杏香才將冊子好端端收起來,就聽到外麵小丫鬟說話的聲響,晼然迴來了。

    杏香去挑簾子,問道:“姑娘怎麽迴來的這樣早?董大夫人已經走了不成?”

    “恩,走了。”晼然拂了拂裙擺上的雪沫子,不高興道:“真是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也不知母親還要與董家人,耗到什麽時候為止。”

    杏香挑眉,結果雪遙遞過來的鬥篷,問:“姑娘這是怎麽話說的?難不成董大夫人現在還能用長嫂的姿態,難為咱們夫人不成?”

    “如今董府什麽身份?咱們夫人什麽身份?董家怎麽敢?”雪遙拿了一件才熏好的淺碧色比甲,給晼然套上,道。

    “那是怎麽了?”杏香問。

    晼然

    托腮坐在羅漢榻上,幽幽道:“宋氏若是跟從前一樣,便也罷了,直接攆出去便是,偏如今人家來的時候,禮物成箱子的往裏抬,笑臉迎人的,要多諂媚有多諂媚,伸手不打笑臉人,母親想出手也難,我瞧著外祖母都不好直接打人。”

    更別說宋氏極有眼色,不過坐了一會兒,便走了。

    杏香端了一盞熱乎乎的山楂茶來,問道:“咱們府裏要什麽沒有?要董大夫人巴巴的來送?姑娘不高興,直接扔出去,也沒人敢說什麽的。”

    “可人家說是來賠罪的呢。”雪遙掃了杏香一眼,溫柔道:“不過瞧著董大夫人跟從前不同了,該有的禮數,一點也不少,也不似從前那般刻薄,且大夫人這次入京,不知道京中多少人瞧著呢,真讓咱們夫人把人攆出去?倒成了咱們靖寧侯府欺負人了。咱們夫人日後還是要嫁人的。”

    “大夫人姿態放得這樣低?”杏香覺得不大可能呢。

    晼然喝了半盞山楂茶,覺得胃裏暖融融的了,這才說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母親不好出麵,有人方便,且身份最合時宜呢。”

    “姑娘說的是誰?”杏香八卦的問道。

    晼然勾了勾唇角道:“那個整日裏說,水滴石穿的那個啊,剛紫韻姐姐送大夫人出門,說是在門口瞧見來送東西的冉姑姑了,若輔國公這個時候還不抓緊些,那祖母攆不得大夫人,就要攆走輔國公,再找一個能為母親出頭的了。”

    晼然猜的沒錯,第二日午後,輔國公便到了,容光煥發的到老侯爺麵前討賞:“您老放心,董府的人,是再也不敢來靖寧侯府了,怕是連京城也不敢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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