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倏然間靜到極致,又像是隨時都會爆裂的炸藥,火星劈裏啪啦,在昏暗的天光中燃起。


    “裴緒硯,你就糟蹋你爸的錢吧,裴家遲早毀在你手裏!”


    邵庭彬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聲音字字緊繃。


    在邵庭彬眼裏,裴緒硯囂張、驕奢、目中無人,是財閥權貴中最混賬的存在,享受著金字塔頂尖的權利,卻浪費大好資源,日日不學無術。


    可他不知道,他在埋頭苦讀的時候,裴緒硯早已站在半張邀請函抵萬金的酒宴上,遊刃有餘的處理著權貴間的人情世故;他在創業初期的困境時,裴緒硯在華爾街淨賺三億領跑無數知名大佬;他以為世家子弟幼年肆無忌憚,誰知裴緒硯經曆過最殘酷的精英教育。


    白日玩轉權貴,夜裏放縱靈魂。


    十年寒窗拿什麽比得過三代從商?


    今天扔掉的這部手機,裴緒硯明日可以賺百萬倍的資金迴來。


    他從高一開始沒花過裴家一分錢,創業借的不是裴家勢。


    財閥繼承人骨子裏都帶著天賦和狠戾。


    “你拿什麽了解我,憑你那淺薄無知的目光嗎?”


    漫天風雪清晰映出裴緒硯的眉眼,生在錦繡豪門中,冷眼清醒旁觀。


    “我跟裴桓的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說三道四!”


    私生子永遠是私生子,大戶人家外麵養多少個女人,弄出多少個孩子,都不能舞弄到正室麵前,永遠踏不進大門一步。


    古代的妾進門隻能從側門,每日還要給正室夫人跪叩敬茶。


    這是規矩。


    邵庭彬不懂,他來教他。


    “裴緒硯!”邵庭彬目眥欲裂,陡然被激起了骨子裏最深處的怒火,狠狠扯住男人的領口,聲音嘶啞,“我他媽又做錯了什麽?!你以為我想當個私生子,我願意被你踐踏?!”


    “這狗屁身份我受夠了!我決定的了嗎?”


    邵庭彬說到最後,聲音發顫,絕望又不甘。


    天地空曠,迴聲陣陣。


    無辜。


    這兩個字,是多少罪名的代言詞。


    私生子無辜,孩子無辜,那有罪的是誰。


    裴緒硯被他扯著衣領,連距離都逼近,氣場卻不落半分下乘,那雙桃花眼還有沒睡好的紅血絲,卻永遠深邃透徹。


    黑夜前不規則的景色,颯颯而起的北風,將不均勻的陰影透落在男人冷漠的眉骨和鼻梁上。


    “你很可憐?”裴緒硯還是笑的,更逼近半步,“裴家大門是你自己踏進來的,爸是你親口喊的,逼你了?離開姓裴的不能活?你在委屈什麽。”


    也許邵庭彬確實無辜,他跟誰都可以說無辜,唯獨在正室麵前,不行。


    自取其辱。


    邵庭彬握緊的拳頭咯吱作響,麵前是裴緒硯刺眼的笑,幾次揚拳,都沒打下去:“你在我這個位置,做的未必比我好。”


    “我跟你永遠不一樣。”


    裴緒硯昨夜跟他媽打了半個晚上的電話,聽了很多當年的事情。


    他一直沒跟尚琰說的,其實尚琰都知道些。


    當年裴桓出軌,尚琰後來懷了身孕,那時裴桓打算跟邵向露斷幹淨,邵向露不甘心,設計懷了孩子,被裴桓要求打胎。


    於是她在尚琰懷孕兩個月的時候,把裴桓出軌的事全捅了出來,進不去裴家鬧,就在網上要到了尚琰的微信,發了很多大尺度照片。


    懷孕前三個月,最容易流產。


    邵向露打的是她的孩子留不住,尚琰的孩子也別想留下的主意。


    當年尚琰怒急攻心,確實險些流產,即使保住了,後來孕期也是情緒不穩定臥床保胎,強撐著把裴緒硯生下來。


    從此再不能懷孕,甚至長達五年的時間,身體虛弱從事不了舞蹈工作,拜遍名醫才慢慢調養過來。


    這些事不能當做沒發生,當年的血曆曆在目。


    現在邵庭彬要踏進裴家的門檻,管裴桓尚琰喊著爸媽。


    裴緒硯一拳狠力砸在了邵庭彬臉上,力道半分沒收,狠辣暴力,連手背青筋突起,冷笑道。


    “你問問你媽,賤不賤。”


    “砰!”的一聲。


    邵庭彬不甘示弱,打了迴去:“你可以罵我,但不能罵我媽!”


    裴緒硯偏了下頭,舔掉唇角的血,眼底淡的刺骨,像三九天,冰淩直紮到人的心髒。


    裴緒硯打架狠,而且會打。所有極限運動都是枯燥生活中的調味劑,從那以後,就沒有老師再敢教過裴緒硯,按別人的話說,他打的不是架,是玩命。


    平日裏小打小鬧,看不出什麽來,直到現在真正被激起了怒火,在心底焚燒的旺盛,才露出端倪,屈膝狠狠頂在了邵庭彬胃部,把他往旁邊鬆樹上摔過去,又一拳砸下去!


    沒留手。


    玩的就是見血。


    邵庭彬也硬氣,半分弱不肯示,抓到機會就還手,堆積在心中這麽多年見不得光的恨意完全在此刻爆發。


    “裴緒硯,你不是不想見到我嗎?”他仰頭,眸底血紅,是永遠灰蒙蒙的夜空,譏諷和挑釁在裏麵翻滾,“隻要你離開柒安,我就永遠離開裴家,怎麽樣?”


    “對裴少來講,很劃算吧,啊?”


    鬆樹枝頭堆積的雪嘩啦啊砸落下來,落在男人的肩膀上,側臉沉在將黑的天裏,影影綽綽,難辨其意。


    他短促的笑了聲,喉嚨中溢出來一個音節。


    “好。”


    隨後是重重一個過肩摔,指骨強勁狠戾,側臉英挺使人畏:“好你媽!”


    周圍從男生宿舍進進出出的人都被嚇壞了,匆忙上去拉架,沒用,六親不認。


    地上還有血跡滲人。


    柒安是在這時候過來的,一路上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卻看到毫無預兆的畫麵。


    被打的——是邵庭彬。


    劣勢、下風、不服輸,白襯衫也狼狽。


    轟然,柒安腦袋中緊繃著的弦斷裂,一顆心墜入穀底。


    “裴緒硯!”她衝上前,死死攔住裴緒硯,擋在邵庭彬麵前,按他的手,聲音驚懼,“你幹什麽!你要把人打死了!”


    昏沉的夜幕下,她被嚇壞了,小臉煞白,楚楚可憐,臉上急切的不行,擔心,擔心誰?


    “讓開。”裴緒硯寒聲,甩她的手。


    她身體踉蹌,卻不躲,不讓他打,眼圈是紅的。


    女孩身體往後倒的時候,裴緒硯下意識收了力道。


    拉扯間,有一拳狠狠砸在了裴緒硯臉上,嘴角青紫,破了皮,口腔中嚐到了血的銅鏽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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