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琰活的明媚又瀟灑,她的孩子也是,幾乎拿遍了各種競賽的獎章,摘獲的榮譽數都數不過來。


    他站在國際舞台上,站在高朋滿座間,可以桀驁不羈的敲著架子鼓玩著吉他,也可以從容自信的在無數大人物的禮堂中應邀演講,他麵對無數鮮花和掌聲,走在雲端,明明才十七歲啊,卻是跟別人不一樣的十七歲。


    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來形容,裴緒硯並不優秀,因為他是優秀本身。


    在遇到他之前,邵向露從未想象過會有人出色到這種讓人不敢褻瀆的程度,麵對他,剩下濃濃的自卑。


    邵向露像是寄生在陰暗中的潮蟲,默默偷窺著這一切。


    那個男生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一次。


    直到那天,她跟裴恆親熱,被他撞個正著。


    當時裴緒硯眼底的輕蔑,邵向露這輩子都無法忘懷。


    邵向露看著邵庭彬,手指顫抖撫摸著他陰鬱不討喜的眉眼,失聲痛哭:“庭彬,是媽媽毀了你一輩子……”


    從這一天開始。


    邵庭彬站在裴緒硯麵前最後的底氣,粉碎的一幹二淨。


    他好恨啊。


    就因為私生子這個身份,他就要永遠抬不起頭,永遠被人踩一腳嗎。


    憑什麽?


    “媽。”邵庭彬反倒是露出一絲笑,眼中是化不開的陰雲,“你別哭了,我不恨你。”


    “我一個人待會兒。”


    這場漫長寒冷的冬天終於來臨了。


    第一場雪並不美好,是所有噩夢的開始,將故事帶向了另一個極端。


    聽說初雪時與喜歡的人擁吻,就會永遠在一起。


    房間沒有開燈,漆黑不見五指,就像是永遠見不得光的角落,邵庭彬頹然坐在地板上,整個身體沉在陰影中,手中的啤酒瓶墜落在地,碎裂的聲響尖銳刺耳。


    他不甚在意,捏著這塊碎裂的碎片,指腹擦過,就留下了一道血痕。


    “滴答、滴答。”


    鮮血染紅了白襯衫,手臂上斑駁傷痕遍布,日久月深。


    他喝醉了酒,指尖哆嗦著,給柒安打了通電話,在虛無縹緲的黑暗中,試圖抓住最後的溫暖,即使飛蛾撲火,也無所謂。


    電話接通了。


    “邵庭彬?”


    女孩子溫軟的聲音落下,伴隨著風雪聲。


    邵庭彬眼中燃燒起微弱的火光,嘶啞動了動唇,剛想要開口,就聽對麵傳來了一道無比熟悉清淡的男音。


    “學妹,傳個球。”


    她說好。


    是裴緒硯,原來他們在一起啊。


    短暫靜寂過後,柒安問他:“邵庭彬,怎麽了?”


    電話隻剩下了嘟嘟嘟的忙音。


    手機摔在了地上,屏幕還亮著。


    對麵疑惑叫他的名字,是一雙無形的手,肆意揉捏著他的心髒,捏到變形扭曲,鮮血淋漓。


    她叫了很多聲。


    邵庭彬始終沒有出聲。


    後來電話掛了。


    失去者永失。


    邵庭彬突然覺得很好笑,起初是低低的笑,後來逐漸放聲大笑,連肩膀都在發顫!


    沙啞的笑聲迴蕩在空寂的房間中,迴音作響。


    如果他是裴緒硯。


    如果他擁有裴緒硯那樣的出身、那樣的教育,那樣的家庭和環境。


    那柒安還會拒絕他嗎?


    他的人生,憑什麽一切都搶不過裴緒硯。


    邵庭彬按了一串電話號碼。


    對麵接通了,胸有成竹的淡笑:“庭彬,想好了嗎?”


    “爸。”邵庭彬的側臉麵無表情,以至於有些鬼魅,跟從前有什麽不一樣了,逐字逐句,“我什麽時候迴家?”


    柒安接電話的時候剛好抬起頭,看向籃球滾來的方向。


    裴緒硯跟很多朋友站在那,身後是一整個冬天的雪色。


    也許是因為運動,他脫了外套,穿的很薄,身體高挺蓬勃,唿吸嗬出的熱氣化作白霧升起,額角潮濕,眉梢的意氣綿延萬裏,那雙桃花眼看著她的方向。


    他說:“學妹,傳個球。”


    柒安愣了下,將籃球扔給他。


    他沒多說,隻道了句謝,就跟朋友繼續打球了。


    柒安從操場經過,走出去很遠的時候都還能聽到他們的笑聲,不由自主在心中感慨。


    歲月靜好,沒有煩惱。


    電話對麵很久都沒人說話,柒安納悶,以為是信號的問題,又重新打了幾遍,到最後,他的手機顯示占線。


    柒安隻好作罷,猶豫了下,在微信上給他發了句消息。


    【你很優秀的,以後會遇到更好的女孩子,我們……還是朋友吧?】


    十九年的友情就這麽割舍,柒安也很難受,接下來的幾天都有些蔫,幹脆把所有精力全都投入到訓練上,常常練舞練到很晚,還空出時間鑽研著尚琰的舞劇《鎖冬》。


    她想爭取下這個角色,至少不辜負自己。


    如此一來,每天的時間都安排得很滿,就更見不到裴緒硯了。


    不管是舞蹈生還是體育生,白天都忙著訓練,再加上柒安刻意避開,兩人幾乎沒什麽交集,即使偶爾遇到,也隻是生疏點了下頭。


    他們之間拉進的關係原本隻是他主動,現在柒安退後,便突兀的冷了下來,失去了很多可能性。


    他依舊眾星捧月,至於多她一個,或者少她一個,對他的生活也沒有任何影響,頂多是少了些興趣。


    將近十一月末,天越發冷,寧城是個多雪的季節,自步入初冬以來,斷斷續續下了三四場,昨晚方停。


    偌大的操場上沿途結了薄薄的冰,三三兩兩的大學生走在一起,漫無目的的散步。


    柒安也跟舍友出來閑逛,沿著跑道順時針走圈,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圍上來了毛茸茸奶茶色圍巾,遮住半截下巴,露出的皮膚奶白,原地蹦了兩圈。


    “好冷好冷!!”


    方盈盈歎氣:“跟你出來一趟可不容易了,感覺你訓練訓的人都瘦了一圈,這臉色怎麽這麽白啊。”


    “沒有呀。”柒安笑嘻嘻道,“我還是愛你們的。”


    方盈盈摸摸她的臉,不太放心。


    “我覺得你沒事還是去醫院看一下,當個體檢也沒什麽損失,還有,你最近……”


    幾個女生說著話,陡然止住。


    “裴緒硯!”舍友眼前都放光了,拽著柒安說。


    柒安愣了下,抬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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